醉臥花都
“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跟著他們一起聽我的安排,遇到貨車來了,就卸貨,貨要碼好,正面朝上,標(biāo)籤朝外……”組長三十來歲,每說一句話,尾音都有點(diǎn)飄,好像娘娘腔。
與他聲音毫不相符的是他人很瘦,肌肉也發(fā)達(dá),皮膚黝黑,和林煙一樣的板寸頭,不是那種只知道指揮人不幹事的貨色。
林煙努力表現(xiàn)出認(rèn)真記下的模樣——事實(shí)上他反應(yīng)很快,記性也很好,聽一遍就能記下一切要點(diǎn),根本不用認(rèn)真對待就能做好。
可惜上司一般都只看表面。林煙要表面上不裝作很認(rèn)真專注的樣子,肯定會無辜捱罵。
這一點(diǎn),在早上找經(jīng)理報(bào)道的時候,他就有了一次深刻體會。那也是下馬威,沒辦法。
林煙的工作確實(shí)簡單,裝貨卸貨點(diǎn)數(shù)稱重量然後在倉庫不同區(qū)域把不同的貨擺好最後將收貨單交文員使數(shù)據(jù)進(jìn)入電腦就可以了。
其實(shí)就是出賣力氣。
這裡面的布料是最重的貨物,但一卷布也絕對不會超過一百斤。
相對普通十七歲又嬌生慣養(yǎng)的主來說,這份工作倒是個巨大考驗(yàn)。但對連民工身份都能從容扛下的林煙來說,那是一點(diǎn)問題都沒有的。
林煙只是比較受不了這種單調(diào)無聊,感覺這樣的生活,長此以往地重複,將沒一點(diǎn)精彩,根本無法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在林煙看來,這種生活,比當(dāng)民工都無聊。至少民工相對自由,沒這麼多規(guī)矩。
之所以願意留下,一是找不到一定要走的理由,二是要錢吃飯,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林煙剛在死亡邊緣掙扎了一次,需要這種普通的生活來平復(fù)。
一個人,如果一直在緊張刺激、危機(jī)艱難的各種環(huán)境中精彩穿插,不說他自己神經(jīng)要崩潰,就連高空俯視的上帝都受不了。
起初其他人還小看林煙,在當(dāng)林煙單手托起超過一立方米的箱子還一點(diǎn)沒事的時候,他們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將箱子往秤上一放,數(shù)據(jù)跳躍了一下,組長驚歎地在收貨單上寫上二十六千克。隨後的時間,他和林煙說話也客氣了幾分。
普通的生活也是很艱難的,不過林煙卻已經(jīng)有足夠的能力將這種艱難擊潰。
他絕不會在這和平的世界餓死。要掙小錢也都沒有問題,只要他願意。
關(guān)鍵是看心態(tài)。
試想一個力量比普通人強(qiáng)大幾倍的年輕人,怎麼可能長時間地趨於平凡?
只有那些看破紅塵的人,纔會真正隱市。或許那個排檔會唱歌的老闆,就是一個甘願被遺忘的例子。
林煙不是不解風(fēng)情的傻子,就算對她們的身體沒有明確的企圖,他也還是一有空閒就去車間看葛鯉兩女的情況。
去過幾次後,那裡的中年大媽管事還有些不滿,出言喝斥。可林煙哪會怕她?自是甩都不甩。
車間的其他人也都用各不相同的眼光偷瞄林煙,才過兩天,就有女孩子過來和葛鯉說話,然後趁機(jī)搭訕,問林煙的名字。
林煙見她姿色一般,也就無恥地冷淡應(yīng)對,讓葛鯉十分鄙視。
葛鯉也終於明白,上次在車站,要自己長得醜或者一般,林煙根本不可能過來說話。
男人……果然一個樣,對美女情有獨(dú)鍾。
葛鯉這樣想的時候,心裡居然是高興且慶幸!
可惜,一週時間沒到,葛鯉就一下子悶悶不樂了。
星期六下午要提前上班,原因是下午提前下班,星期天當(dāng)然是雷打不動的放假,感謝勞動法。
既然提前上班,中午休息的時間也自是大大縮短。
中午一下班,大多數(shù)人都往飯?zhí)醚e狂奔,顯得格外的主動。當(dāng)然,那些矜持的還是一如既往地一步一步用走的,跑起來怪不好意思。
林煙矜持麼?
他飛毛腿一般!
打飯要排隊(duì),還有保安在旁看著。不守秩序要插隊(duì)的,按廠規(guī),抓到是要罰款的。
隊(duì)伍分兩行,林煙前面是一個比他還高半個頭的東北大漢,時維夏日,這人的汗衫一直沒幹過,後頸上泛起的油光,讓林煙忍不住別過臉去直皺眉。這飯?zhí)玫幕锸潮揪屠耍俦挥绊懯硲j就不好了。
另一行站的女人比較多,鶯鶯燕燕,美醜胖瘦都有。林煙和許多男人一樣,就算沒興趣,也喜歡到處看。
忽然,一個男的,趁保安沒看見,出現(xiàn)在一女的旁邊,低聲笑道:“讓我插個隊(duì)!”
那女的正看手機(jī),聞言頭也不動地說道:“不行,要插就插.我後面,不要插.我前面。”
那男的嘿嘿一笑,閃到她後面插隊(duì)。惹的那女人後面那小姑娘很是不滿,翻了個白眼。
林煙正琢磨著他們對話的語病,卻不想自己這邊也出現(xiàn)一個男的,想插前面那大漢的隊(duì)!
那大漢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用手將他往後撥。
後者是個戴有鼻釘?shù)哪贻p人,痞子氣十足,卻是瞅了大漢身材一眼,不敢發(fā)飆。回頭一看,見林煙模樣老實(shí),也就一聲哼,插了林煙的隊(duì)!
林煙從進(jìn)廠後就一直不爽,心想:“以爲(wèi)我好欺負(fù)是吧?”也是用手一撥,將他擠了出去。
這本是小事,可都年輕人來著,那人見林煙新面孔,立刻大叫:“我,操,你推什麼推?”
林煙不理他,跟著隊(duì)伍往前走。
“老子今天偏要插.你的隊(duì)!”這人倔性一起,不管那麼多,就往林煙前面擠。
“你他媽有病啊!”林煙猛地一推,那人立刻倒退幾步,差點(diǎn)摔倒。
林煙不看他,對前面保安大聲道:“保安,這個人插隊(duì)!”
保安回頭看了這人模樣一眼,居然沒過來管!
這人卻是怒了:“你敢告狀,我抽死你!”竟然直接上前,來抽林煙耳光!
林煙頓時惱火,頭往後一仰,避開他耳光,然後手掌一抓,握住他手腕往下一扭。
那人頓時胳膊反轉(zhuǎn),疼得哎喲大叫。
“你們幹什麼?不準(zhǔn)打架!”保安這時候卻過來干涉了。
林煙見保安手已經(jīng)放腰上,握住了膠棒,也就鬆開手,說道:“是他先動手的。”
那人被林煙鬆開,就立刻後退著甩手,怒視林煙:“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誰不?”
“你就是一頭豬!”林煙笑道。
“你——好!你等著!”這人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我還以爲(wèi)你要過來打我呢!”林煙暗笑,不去理會。
“啊,小心!”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林煙一看,就見那鼻釘男子從裝湯的桶子裡取出長勺,往自己這邊衝過來!
“喂,雲(yún)彬!別衝動!”站食堂大門口的保安隊(duì)長聽到騷動,回頭一看,立刻叫道。
鼻釘男子卻已經(jīng)衝到林煙面前,舉勺子就往林煙身上砸。
隨著一羣人的驚呼聲,林煙和這些驚呼聲的主人一起爆退。
這人又是往前一跨步,用勺子橫著揮舞。
林煙聽到保安隊(duì)長的話,明白原來是熟人,也就更爲(wèi)氣憤,再一次躲開他勺子,衝過去就是一老拳,砸在他臉頰上!
“啊!”這人沒想到林煙速度這麼快,一下子被砸得倒翻過去,臉腫了起來。
林煙卻是得理不饒人,上前迅速蹲下,用膝蓋頂住他胸膛,對著他臉頰就是幾耳光亂扇。
見保安們?nèi)窟^來,林煙趕緊跳到一邊,對舉起膠棒的保安們喝道:“是他先動的手,你們想幹什麼?”
這些傢伙,分明是對著自己要打啊!林煙鼓圓了眼睛。
“兩個都跟我去保安室!”保安隊(duì)長臉色陰沉,將鼻釘男子扶起來。
鼻釘男子一起來還要踢林煙,卻被拉開了。
“你死定了,死定了!等出了廠子,你就死定了!”鼻釘男神色猙獰。
“死?”林煙一時間居然閃現(xiàn)出殺機(jī),卻是立刻冷靜下來,心想:“怎麼回事?不可能是殺人殺上癮了吧?”說道:“我還要吃飯呢。”
“不行,立刻,馬上,跟我們?nèi)ケ0彩遥√幌裨捔耍 北0碴?duì)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