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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落魄的手藝人

糧食的事自然有糜桐忙著去張羅。陳龍帶著魏春生、陳小富幾個陪著他一道看了小米樣品,就全部交給他去辦理了。陳龍也不怕他飛了,讓他打了個收條,就將貨款一萬三千多個大洋交給了他。

“哥,俺要出去耍!”小蓉到底是孩子脾性,進了大城市,立馬嚷嚷著要出去見廣景。

“你們分作三撥,每撥半天,只準出去一隊轉轉,不準帶傢伙!”陳龍也知道手底下的那幫小子們都心頭癢癢的,他也不能不近人情,“出去看看玩玩,給家裡人買點東西。記住了啊,在外不準喝酒鬧事,不準耍錢,不準進花樓,不準單獨一個人……有事就報糜家興旺客棧的招牌,都記得早點回來!”規定了十幾個不準,陳龍這才讓他們抽籤決定哪隊先出去。同時,也通知秦德祿讓他都派個夥計帶著。

“好啦,俺們也走吧!”安頓好了小子們,陳龍帶著幾個隊委和小蓉、李紅霞她們三個女娃一道出去。不過,他們幾個揣著軍官證的可都身上揣著短槍,預防萬一。

洛陽是個大城,人文古都。歷史上先後有十三個王朝在此建都,文化古蹟遍地都是。什麼白馬寺、龍門石窟、牡丹園、關林廟等等,人文薈萃,商業繁茂,只把豫北山區出來的姑娘小子們看了個神眩目迷。

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日軍進攻上海,國民黨政府定洛陽爲行都,還一度來洛陽辦公。“七七事變”後,華北大部分地區淪陷,洛陽成爲北方抗日前哨,是國民黨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駐地。各方勢力交錯混雜,各種情報滿天飛,凸顯戰爭要地的價值。

“好不好吃?”帶著幾個來吃閻家羊肉湯,再配上牡丹餅、八股麻花,吃得他們頭也不擡。

“好吃!哥,你來過洛陽啊?咋哪兒都知道唻?還能找到這麼好吃的小吃。”小蓉小口喝著牛肉湯,一邊問陳龍。

“就你話多!”陳龍心裡吐吐舌頭,一路上自己是不是賣弄太多了,後世確實是來旅遊過的,就當了導遊了。“快去,買幾包牡丹餅和麻花,回去嫂子、媽,還有大姐家都給帶點。”

“俺知道!”小蓉說著,手伸了過來,“拿錢!”

“你自己不是有津貼嗎?”陳龍看著妹子,翻翻白眼。

“俺要買衣服。”小蓉毫不客氣,“誰叫你津貼高,快點!”

陳龍:“……”這纔是親妹子,一點都不見外,只得掏出三個大洋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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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哥,俺們咋個辦呢?都快兩個月了,還是找不到工作啊!”隔壁桌子一個圓臉小夥子對著上首的漢子說話。

“就是,再這麼坐吃山空,俺們這燴麪都快吃不起了!”另外一個小夥子悶頭吃著面,也跟著嘟囔。

“那也沒有辦法,誰叫小鬼子來了呢!俺們廠子散的散了,搬的也走了,俺們不肯離開的,沒了活路了呀!”姓鄭的漢子面色愁苦,長嘆一聲,“唉,造了半輩子槍炮子彈,別的俺們也不會呀!”

“就是,前頭去了一傢什麼機器廠,人家倒是看上俺擺弄機牀的手藝,可說開不起工價!”小夥子扒完最後一口面,意猶未盡地抹抹嘴道。

“馬良,你的手藝那可是沒得說的啊,鞏縣兵工廠的模範機牀手,你要了個什麼價呀?”圓臉小夥子很是好奇。

“五塊大洋一個月,憑良心說,要不是急著用錢,他就是開俺十個大洋,俺都嫌低!”馬良看來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唉,還是你們懂機械的是真手藝,俺咋就學了個造火藥的活呢?總不能去造煙花吧!”圓臉小夥子頗爲羨慕馬良。

“還不是一樣,面都吃不起了!”馬良翻出一把銅板,在那一個兩個地數著。

“今天我來吧,每次都讓你們破費。”中年漢子作勢要掏荷包。

“算唻,鄭哥,你家裡還有好幾張嘴等著,俺們可不能憋屈了娃娃。”馬良一把阻止了漢子。

“唉——”漢子再次長嘆一聲,摸出支皺巴巴的香菸,慢慢捋著,並不急著點火。

“幾位,要不嫌棄,這一頓俺來請吧!”陳龍自來熟地一屁股坐了過去,順手彈了支“哈德門”遞給漢子。

“你來請——?爲啥?!”座上三個吃驚地看著陳龍,不相信地眨眨眼睛。

“相遇就是有緣!不瞞幾位,俺這次來省城,就是想招聘些人才的。”陳龍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真摯一點,不要讓幾人誤會成了人販子!

“你招人弄個啥?俺們可只會點機械手藝……”姓鄭的漢子故意說的有點不堪,免得讓陳龍事後失望。

“那就中啊,幾位鞏縣廠的吧?俺的廠子也是伺弄機械,什麼機牀啊……車磨銑刨啥的。”陳龍理科是個渣渣,也就聽說過四大類機牀的名字了。

“那馬良可以,俺……不得行。”圓臉小子眼神一暗,倒也實話實說。

“你不是會造火藥嗎?弄個煙花、爆竹的,管嗎?”陳龍拍拍他問道。

“那個是黑火藥,簡單。”小夥子歪歪嘴,一臉嫌棄的樣子。

“那你在廠裡搞的是——?”陳龍故作不懂的追問。

“黃炸.藥,硝銨。”小夥子倒也回答了,不過抓抓頭,反問陳龍:“你不會要造那個吧?”

“嘿嘿,先造黑火藥嘛,弄點菸花好賣錢。”陳龍話不說死,讓他自己想去。

“俺幾個……其實是兵工廠的,造的也是槍炮子彈……”姓鄭的漢子覺得還是把話說明了好,免得日後大家誤會。

“你會造槍?”陳龍吃驚地問道。

“只要有工具,俺手工也能造出來。”說到自己的老本行,鄭姓漢子恢復了自信,話說的挺硬。

“行,你們都被錄取了。”陳龍點點頭,肯定地道。

“別呀,俺們還沒談談工錢呢!”圓臉小子不相信的搓搓臉,“俺們鄭哥可是槍炮車間的主管,工價可不低!”

“不低是多少?”陳龍問道。

“每月二十個大洋!”圓臉小夥子眼珠轉轉,幫老哥多說了五個大洋。

“俺給三十。”陳龍擺擺手,一指馬良:“你十五,你也十五。”順帶著圓臉小子也定了下來。

“你……就這麼信任俺們?”這下連鄭姓漢子也不淡定了。

“預支兩個月工錢安頓家小,不過你得帶俺們見一見家裡人。”陳龍豪氣歸豪氣,可不會冒傻氣,還是要摸摸他們的根底的。

“這個必須的,萍水相逢,哪有付錢不問跟腳的。”陳龍這話一出,反倒讓姓鄭的漢子鬆了一口氣:這纔是個辦事的規矩。看來這份工作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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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繞八繞,漢子三個帶著陳龍一行來到了一條仄逼的巷子。巷子不寬,也就夠兩輛大車勉強錯身的。巷子邊上的下水道口,還殘留著些黃白之物,時不時飄來一陣臭味。

“東家——”

“叫陳龍吧!”

“那——陳兄弟,請!”一個月洞門隔擋了巷子的髒亂,進去是一個四合院的格局,四面都是雜磚砌就的平房,擠著住了好幾戶人家。院子里拉了三四條縱橫歪斜的繩子,上面稀稀朗朗的晾曬著衣物。

“小虎娘,來客了。”漢子招呼一聲,就看到了正面的平房裡飛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子,四五歲的樣子,一下子就撲到了漢子的懷裡。

“嗨嗨,小虎,叫叔叔。”漢子一把抱住孩子,指著陳龍道。

“嗯——”小孩子有些認生,將右手食指塞在嘴裡,怯怯地偷瞅著陳龍。

“你好,你好,快請坐!”屋裡快步走出來一箇中年女人,齊耳短髮,很乾練的樣子。一邊招呼著陳龍幾個在院子裡坐下,一邊喊女兒拿出幾個瓷杯子,提壺倒水。

“來,叔叔給你吃麻花。”陳龍拿出兩個麻花逗著小虎,“要先叫叔叔噢!”

“叔叔——”小虎終於抵不住麻花的誘惑。

“給——,乖!”陳龍拉他親了一下,將麻花塞他手上。

“給,你也吃。俺剛買的,還熱乎著呢!”小蓉接過小姑娘的茶杯,也掏出麻花給她。

“謝謝阿姨……姐姐!”小姑娘倒是很有禮貌,不過看小蓉也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忙改口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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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富,付錢啊,愣著幹啥?!”見到了這家人,陳龍不再遲疑,馬上吩咐道。

“俺兩個就住那個屋子,嘿嘿,陳哥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啊?”圓臉的遲小林訕訕的笑著往前湊。開玩笑,現晃現的光洋,足足六十個交到了鄭家嫂子手上,他兩個能不上心?!

“你兩個家都不在這邊,裡面還不折騰的豬窩一樣,看個大頭鬼啊!”單身漢的出租屋,陳龍後世看的還少了嗎?沒得把中午的牛肉湯給薰吐了!

“大兄弟,這是俺給你打的收條,你看中不!”鄭家嫂子落款叫個王蘭,辦事可是規矩。

“嫂子,這一筆字寫的可漂亮!”陳龍接過水筆寫就的收條,讚歎一句。

“俺嫂子可是兵工廠的會計,文化高著呢!”馬良在一邊解釋道。

“那現在也在家了?”陳龍問了一句,“要不,跟著一道去俺們廠子?還當會計成不?”

“那感情好啊,不拿工資俺也幹!”王蘭倒是個爽快的,自己就做主說出來了。

“那不能,嫂子每月十塊,可中?”陳龍問道。

“中,怎麼不中,比俺在鞏縣還高兩塊呢!”王蘭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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