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朱由校親自在七個女真人的判決書上籤下名姓,蓋上隨身大印。
隨後女真人被拉出去遊街?jǐn)厥琢恕?
縣衙內(nèi)。
曾準(zhǔn)等宛平城官員跪伏在大堂中瑟瑟發(fā)抖,就連兩邊的衙役都不敢大聲喘氣。
案桌後,朱由校一身戎裝,翹著二郎腿,把玩著一塊黑色令箭,一言不發(fā),朝盧象升點點頭。
盧象升上前一步。
“查,宛平縣令曾準(zhǔn)禦敵不力,張皇失措,致使百姓受害,宛平受難,罪責(zé)難逃,但念其剿匪協(xié)助有功,特免去其宛平縣令之職,往遼東邊關(guān)戍邊擔(dān)任前線小旗三年,以觀後效!”
“曾準(zhǔn),還不謝恩?”
他瞪了一眼發(fā)愣的曾準(zhǔn)。
“皇上,我……謝……謝主隆恩!”
曾準(zhǔn)眼睛一閉,原本還想辯駁,可最終只得面露苦澀的趴在地上,謝恩後退出大堂。
朱由校起身。
盧象升李定國忙上前,周玉鳳則默默跟在了他身後。
“皇上,女真匪幫一事已定,是不是回宮啊?”
周玉鳳小聲問道。
“不急。”
朱由校手一擺。
他看向縣衙外,早已守候在外的百姓聲音漸漸鬨鬧,道:“換衣,去行刑地附近找個茶樓,看看老百姓是怎樣對待這些女真人的。”
“是。”
盧象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齊齊點頭拱手。
隨後。
朱由校出現(xiàn)在了行刑地菜市口附近的一座茶樓上。
茶樓露臺。
朱由校端著杯茶,面色平靜的看著遠(yuǎn)處幾個女真人被推上了行刑臺。
臺上。
行刑官在驗明正身時。
聚集在菜市口附近的老百姓有人注意到了茶樓露臺上下站著的不少兵士,一看就是有重要的人物在茶樓內(nèi)。
之前。
當(dāng)今聖上在宛平城的消息就傳開了。
朱由校帶著人進(jìn)城,曾有人見到過他面容,知道他就是當(dāng)今聖上。
雖然他此時換了身衣服,依然被露臺下的老百姓認(rèn)了出來。
“快看,那露臺之上的……就是當(dāng)今聖上!”
“不會吧?”
“好像……真是的呀!”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高呼皇上,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齊刷刷的看向露臺。
就連行刑臺上的監(jiān)斬官等人也都擡頭望來。
“皇上威武!”
“皇上英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啦……
一聲聲歡呼中,無數(shù)老百姓紛紛跪下,一個個神情激動。
行刑臺上。
那七個被咋得體無完膚的女真人中有幾個還保持些精力,聽到皇上二字,睜開眼,憤怒的看向了露臺。
他們劇烈掙扎著,很不甘心,被身後的行刑者死死按住了,最後監(jiān)斬官命人打斷他們腿小骨,讓他們痛苦的跪倒在地,才無法動彈。
“嗚嗚啊啊……”
如果不是塞著布條,女真人只怕說出來的話不會好聽。
他們很憤怒!
他們恨死了朱由校!
朱由校直接卻無視了這些女真人的動靜。
他看著跪下來的老百姓,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嘴角不自覺上揚,微微點頭,深吸一口氣,很享受此時的萬民伏拜。
只是。
當(dāng)他目光掃過伏倒人羣,卻發(fā)現(xiàn)一個穿著極爲(wèi)樸素的女孩依舊站著。
“有點意思……”
他眼睛一瞇。
少女和他目光直視,兩者間兩道閃電相交滋啦滋啦。
很快。
少女也和其他人一樣,跪倒在地,但眼神中明顯看得出不甘心。
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身邊周玉鳳勾勾手,指著那個跪倒在地的少女,小聲嘀咕了幾句。
周玉鳳看了一眼少女,點點頭,帶著其他幾名羽林衛(wèi)忙下了茶樓。
與此同時。
少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隨著其他老百姓慢慢起身,快速消失在了人羣中。
等一身男裝的周玉鳳帶著其他幾個羽林衛(wèi)到那位置時,左右轉(zhuǎn)轉(zhuǎn),已是找不到那個女孩了。
行刑臺上。
負(fù)責(zé)監(jiān)斬的行刑官朝著皇帝方向深深一拜。
朱由校點點頭。
隨後。
行刑官拱拱手,從桌上抽出一支令箭,扔在地面,高聲斥喊:“斬!”
嘩啦!
令箭砸地!
七名女真人被人用繩索拉著腦袋,露出脖頸,只聽咔嚓咔嚓七聲!
七個圓溜溜的留著銅錢鼠尾小辮的腦袋滾落在地!
這時。
老百姓們不淡定了。
外圍官兵本就防著老百姓衝進(jìn)來,可當(dāng)人頭落地,老百姓們驚呼一聲,尖叫著,推聳著,突破了官兵防衛(wèi),衝到了行刑臺!
很快。
七個女真人被憤怒的老百姓淹沒了!
老百姓的拳頭如雨點一般砸下,有些人甚至手裡拿著刀……
羣情激憤,一片混亂!
“驅(qū)散人羣,驅(qū)散人羣!快把那七個人頭收攏起來!”
監(jiān)斬官焦急的命令著官兵。
要知道。
不遠(yuǎn)處,皇帝正看著呢,亂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等到官兵把老百姓驅(qū)散,七個女真人矮粗的身體早已體無完膚,嚴(yán)重的甚至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再看老百姓。
有的人手裡拿著肉條,有的人手裡拿著內(nèi)臟,還有手快的,從女真人腦袋上連皮帶肉的切下了銅錢鼠辮……
一個個身上手上沾著血。
李定國等人在高處看到此情此景,面面相覷,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朱由校一臉凝然,搖搖頭,嘩啦一聲打開扇子,看向幾人道:“這就是百姓的力量,誰傷害了他們,一旦失勢,將是無休無止的反噬!此事一了,回吧。”
“皇上所言甚是!”
“臣等記住了!”
……
衆(zhòng)人連連點頭。
過了一會兒,喧鬧的人羣漸漸散去。
“回宮嗎?”
盧象升輕聲問道。
“神機營。”
朱由校吐出三字。
下樓過程中,周玉鳳帶著人趕了回來,看到朱由校時,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找到?”
朱由校眉頭微皺。
不知爲(wèi)何。
他老覺得那個女孩不是尋常百姓,一般百姓聽到皇上二字早已跪倒在地,有誰敢再和自己對視後還站立那麼久呢?
“是啊。”周玉鳳無奈道。“下面人很多,要想找到一個人不容易,後來那七個人被砍了腦袋,一動起來,要想找到那姑娘就更難了。”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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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擺擺手,在其他人的護(hù)衛(wèi)下走出茶樓。
不過。
當(dāng)他一出茶樓,不少老百姓看到朱由校被這麼多人保護(hù)著,意識到這就是之前在茶樓上的皇帝。
頓時。
人羣紛紛朝著朱由校這邊圍攏過來。
官兵嚇了一跳。
不管是神機營將士,還是宛平城官兵,立刻大聲呵斥靠近過來的老百姓,不少人甚至拔出了腰間刀劍。
明晃晃的刀劍在前,果然讓不少老百姓畏懼的退了下來。
朱由校面色森然,掃視老百姓,目光所及,被他掃到的人,身子一顫,紛紛跪倒在地,不敢與其直視。
一時間。
老百姓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聲音或高或低的山呼皇上萬歲,再次跪倒!
“皇上!”
“真是皇上嗎?”
“天哪!”
“我竟然見到皇上了!”
……
老百姓們雖然跪下了,依然還是有些膽子大的擡起頭偷偷看去。
朱由校等人並未停留,在衆(zhòng)多護(hù)衛(wèi)保護(hù)下,穿過擁擠的人羣,往縣衙走去。
等他離開 。
老百姓們才一臉驚喜興奮異常的慢慢站起身來。
人羣中。
幾個一身短打,一看就是賣苦力的年輕人正激動的說著話,看著皇帝遠(yuǎn)去方向直出神。
“自成,看什麼呢?皇上都走遠(yuǎn)了……咱們這回可是賺大發(fā)了,竟然看到皇帝了!”
一個年輕人拍在了那個叫做自成的人的肩膀上,難掩激動之色。
“哇!這就是皇帝嗎?看上去……跟咱們年紀(jì)一樣大呀!”
自成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其他人。
“噓!小聲點,瞎說什麼呢?那是天子,咱們怎麼能比呀?”
“對呀,你可千萬別說胡話,這是京畿,要是被別人聽到舉報了,咱們就完了!”
“對對對,別胡說!李自成……你這傢伙就是不安分,說起話來沒邊沒尾的!”
……
另外幾名青年連忙看了看周圍,膽戰(zhàn)心驚提醒道。
李自成白了一眼幾人:“皇上也是人,怎麼就不能說了?再說,我又沒說皇上壞話,還不讓人講話了?”
“你!”
“唉……”
其他幾個青年無奈苦笑。
這時。
不遠(yuǎn)處,一個身著華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叉著腰朝幾個人喊道:“喂,你們幾個潑貨看夠了嗎?又是皇上,又是砍頭……都被你們碰到了,也不枉來京畿一趟!還不趕緊上貨……”
“是是!”
“王老闆,你別急嘛,這就來!”
“來嘍!”
……
幾個年輕人忙點頭哈腰的來到王老闆面前,進(jìn)進(jìn)出出的將一袋又一袋的大米搬上了馬車。
王老闆拿著賬本,自言自語:“京城這邊的米就是多!一石大米進(jìn)價五百文,陝西現(xiàn)在隱隱間有大旱跡象,加上今年東南大水,運過去……賣個六兩一石,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回賺大發(fā)了!得讓這些小子趕緊把米運過去,要是被別人搶先一步,這錢可就沒得賺了……”
他嘀嘀咕咕的一個實誠的奸商模樣,放下賬本,又開始催促起李自成等人。
“呸!奸商!”
一旁,聽著他小聲計算的李自成咬了咬牙,看著那矮胖背影,緊握拳頭,恨不得上前給他一拳。
可李自成也知道,出門一趟所賺的銀子還得用來養(yǎng)家還債。
最終。
李自成長長嘆了一口氣,擦了把頭上的汗,繼續(xù)搬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