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辰！”程婉突然接到林可的電話，林可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沒敢對程婉隱瞞什麼，將全部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給她。程婉當即趕到醫院，遠遠地就看到南陌辰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地板上，呆呆出神。衣服上、臉上、手上全是斑駁的血跡。

“陌辰！你怎麼樣？”程婉在南陌辰面前蹲下，焦急地檢查著，看他有沒有受傷。

南陌辰回神，視線並沒有在程婉身上停留哪怕一秒，直直地落在站在幾步之遙的林可。筱茉出事之前，她正要急急忙忙地想要離開，看樣子似乎是筱茉在追她。

“陌辰……”林可見他看著自己，小聲叫了一身他的名字。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南陌辰緩緩站起身，繞開程婉，面無表情地直接朝著林可走去。

“陌辰……”看他平靜的臉色，林可莫名有些心虛。她知道事發的時候，陌辰看見了她的。

一步之距的地方，南陌辰止住腳步。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輕輕道：“林可，我說過不要去找筱茉的麻煩，你是聾了所以聽不見嗎——那現在我說話你能聽見嗎？”輕言細語，卻讓人膽戰心驚。

“……嗯嗯嗯。”林可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忙不迭地點點頭。

“那你聽好了，如果筱茉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林可，我不介意讓你一輩子躺在醫院裡。”

林可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看著南陌辰，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多了一種她陌生的、讓人畏懼的狠厲。恍惚間，林可覺得陌辰已經不是以前的陌辰了，變得……變得好可怕。

“陌辰，你也不要把責任全推到可兒身上，那個姓尹的女孩出車禍又不是可兒讓人做的。”程婉將林可護在身後。

“你們走吧，筱茉不喜歡你們在這兒。”說完又走到手術室門口，雙手觸到那冰冷沁骨的大門。

程婉看看南陌辰，嘴脣動了動，最後卻是什麼也沒說，牽著林可去了醫院的休息室。

手術室裡，各種儀器發出輕微的聲響。手術檯旁邊的屏幕上，那條顯示著生命的綠線波動越來越弱。

“馬上做心臟復甦！”醫生沉穩的聲音。

“好。”

“嘣！”一次。

“嘣！”兩次。

但是那線仍然一點點地，一點點地被拉直……

守在手術室的南陌辰突然心臟揪了一下，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五指在心口處收攏，手背青筋暴起，那般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挖出來。

筱茉，你不可以，不可以對我這麼殘忍。不可以。

“譁”手術室門突然被打開。

“你是病人家屬？”護士看著南陌辰，語氣毫無起伏地問道。

“我是她未婚夫，她現在怎麼樣了？”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情況。

“病人現在的情況十分糟糕，傷情暫時是穩定下來了，但是我們的建議最好是馬上轉到美國進行治療，不然應該撐不過幾天。”

聞言，南陌辰不由一個踉蹌。一時間六神無主。

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好，我會馬上安排轉院的事。”南陌辰臉色平靜，但是聲音卻是顫抖不已，幾乎是句不成句。

護士點點頭，轉身又進了手術室。南陌辰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門關上，隔絕他和她。

手搭在門上，停頓了一秒。然後大步流星地朝著走廊的出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開了電話。

“喂，媽……”

D市的國際機場，一架臨時接到起飛任務的飛機機艙裡，尹筱茉安靜地躺著，身邊擺著一些維持生命的儀器，身上蓋的還是醫院的白的可怕的被子。

“筱茉。”南陌辰跪在她的牀邊，雙手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

強顏歡笑，“你怎麼總是這麼不乖呢？老是亂跑，不是叫你乖乖地回家等我嗎，看吧，現在累成這樣，只知道睡覺。真的是隻懶豬。”南陌辰親暱地刮刮尹筱茉的鼻子。

“筱茉，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這一次，我保證不跟你鬥嘴了。怎麼樣？”淚光閃爍。

“還是不說是嗎？你到時候不要後悔啊。我答應去歐洲幫家裡經營生意了，可能好久都見不到你了，你醒來要是看不見我可千萬不能哭鼻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回家看叔叔阿姨好不好，還有你說過你要帶去看你的小學的，還記得嗎？”

“你不是一直想去好萊塢看看嗎？這次算是滿足了你的心願了吧，醒來過後就去吧，到時候沒有我也要開開心心地，知道了嗎？”

“陌辰，時間不多了。”程婉突然走了進來，漠然地看了一眼尹筱茉，提醒道。

南陌辰擡頭看了她一眼，眼裡唯一一點的親情現在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全然不顧程婉痛心的表情，南陌辰收回視線，握住她的手又緊了一分。

“筱茉，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等我回來。”話音未落，南陌辰將臉埋入她的掌心，壓抑地哭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擡起頭貪念地吻吻她的手指，合上眼瞼的瞬間，淚再一次無聲的滾落。

看著她這樣毫無生氣的樣子，他真的好怕，從未有過的害怕，害怕當他遠在大洋彼岸的時候，她卻在異國一個人孤獨地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個有他的世界。

嘴脣輕顫地落在她蒼白地毫無血色的脣上，淚就落在了她慘白如紙的臉上，然後順著臉頰滑落，就好像她的淚。

南陌辰溫柔地替她擦乾，勉強地扯扯嘴角，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加油，南太太。”

而後艱難地起身、艱難地轉身、艱難地離開機艙，然後看著那架載著她的飛機消失在夜空之中。

“陌辰，你也該出發了。”程婉站在南陌辰的身後，看他注視著那已經消失了的飛機愣愣出神，出聲道。

“我知道了。”冷漠出聲，彷彿剛纔在飛機上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和媽，不是，是那個女人達成了協議，她幫他送筱茉去美國接受治療，他幫家族開拓歐洲市場，在市場佔有率沒到30&的時候，他不能跟筱茉有任何聯繫，如果他私下跟她聯繫，她就把她送到一個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知道，她有這個能力。

什麼都沒帶，南陌辰轉身就朝登機口走去。他還需要帶什麼呢？這個城市沒有了她，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帶走呢？而且……他的心都不在自己這兒了，其他事還有什麼意義。

至此，他們一個向東，一個向西。一個前途未卜，一個生死不知。

飛往德國的飛機上，大部分的乘客都睡著了，機艙裡一片安靜。南陌辰看著漆黑的窗外出神，拇指指腹不停地摩挲著小指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