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墨染轉頭看向那遠去的隊伍，目光變得幽深，一路遙遠的路途，千山萬水，不知何時才能見。

赫連信不由自主的走到她的身旁，他神色緊凝，一雙劍眉高高的皺起，鳳目凜然，墨色如玉的黑眸，冷漠、深諳。

宛墨染面無表情，甚至可以說冰冷，她溫和而笑，那笑容裡毫無情愫。

“我們談談。”赫連信眼神銳利，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感情，過了許久才沉聲說道。

竹香閣，茶香氤氳，嫋嫋升起，雅間裡，一張梨花木的圓桌兩邊擺著紫檀木椅子，二人緩緩入座，男子青袍墨發，手握一隻茶杯，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杯盞。

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棱照在她的臉上，明晃晃的光澤，顯得愈發冷淡，“有什麼事嗎？”

陽光照射在桌案上，上面雕刻著精緻的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他淡淡而笑，開口道，“宮裡的事，我聽說了。”

“嗯，然後呢？”她側過頭，不去看他，聲音冰冷。

“墨染，不要怪我。”他的聲音很低、很冷，又很無奈。

宛墨染感覺很累，她倚靠在木椅上，一顆心都是疼的，“我不怪你，”她雲淡風輕的開口了，“你又沒有錯。”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微風吹起他的頭髮，他側過臉，英俊逼人的臉頰在陽光下，俊美的如畫中之人。

陽光分明的印刻在他的臉龐上，心中藏著太多太多，赫連信無法抑制自己的疲倦，那些心酸的無力感，像海水將他淹沒。

“我答應陸君漓，等他回來，”宛墨染擡起頭，一雙眼睛凝視著他，再無半點情緒，那些過往，被她毫不留情的抹去。

赫連信眼光一斂，靜靜的波光緩緩流淌，才緩緩開口，“別等他。”

“你說什麼？”宛墨染雙眉緊蹙，她甚至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他的眼睛裡，掠過一絲心酸。

宛墨染與他無話可說，氣氛壓抑的讓她難受，她想，她或許一輩子都無法面對赫連信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沒有任何理由再讓自己去想。

“若是沒事，我先走了。”她說完正欲站起身，從他的身旁緩緩走過，她低著頭，像人生很多次那樣，與他擦肩，與他背對揹走很遠。

可是，他抓著她的胳膊，起身將她攬入懷中，他緊握著她瘦削的肩膀，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的眼眸，“我不屬於這裡，墨染，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曾經，他想方設法的在她面前遮掩，可是，如今，他卻選擇將一切告訴她。

赫連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聲音有些破碎，“墨染……”間歇之中，他的聲音帶著沙啞與無奈。

一聲一聲的迴盪在她的耳膜裡，一直蒼白的手輕輕推開了他，她輕輕開口了，“夠了吧，赫連信，我與你……本來就不用糾纏，你深愛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我不是她，我不想聽你的故事，也不打算參與其中。”

“你愛陸君漓？”赫連信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滑落，沙啞的聲音

緩緩響起。

她愛嗎？有什麼值得他理會的，她愛上誰，都跟他沒有關係，不是嗎？

宛墨染苦澀的一笑，笑容裡堆積滿了悲傷與落寞，她距離他很近，他的身影很高大，她仰視著他，曾經，她以爲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他俊朗的臉頰，美的不似真人。

往昔的一切，如夢似幻，緩緩流過，無從牽念。

“對。”

她終究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從此以往，赫連信與她，再無關係了。

赫連信不再說話，突然外面吹起了風，吹著她潔白的衣衫，他看的癡了，忍不住伸出手，捧著她的臉龐，那張極爲相似的臉，可是，他看到的卻是一雙堅韌的目光。

她與宛嫣染……是不一樣的。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情願永遠沒答應宛嫣染，守候她的妹妹，這樣的感情……太痛了，痛的他幾乎窒息，他不知道這顆心是如何愛上她的。

“宛墨染，”赫連信抱著她瘦削的肩膀，將她抱在他的懷中，“我愛你。”

他的聲音很輕，輕輕的飄進了她的耳朵裡，宛墨染沒有說話，若是一切可以重來，她真希望從來沒來過這裡，若是她早點知道，她或許就不會喜歡赫連信，或許……一切還有機會。

宛墨染面容沉靜，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呼吸變得艱難了，她以爲她可以很灑脫的忘記這一切，這荒唐的一切。

赫連信神情恍惚，他輕輕閉上眼，嗅到她發間的香味。

宛墨染終於推開了他，一身白色的衣襟，轉過身去，那身影愈發消瘦，他抓住了她的手，攔在她的面前，眉宇間滿是藏不住的心疼，“墨染……”

他雙眼漆黑，風吹起他烏黑的髮絲，紛紛的吹打著宛墨染的臉上，他的指尖那樣冰冷，甚至連血脈都是冷的，他的手指僵硬在半空中，觸碰到她柔軟的臉頰，還是縮了回去。

什麼時候，他竟然陷得這麼深。

“你要對我說什麼？你不是這裡的人？”宛墨染想著腦海中的記憶，陸君漓似乎對她說過。

“我不是西秦人，”赫連信直截了當的開口了，他雙眼微瞇，眼底隱透著一股冷漠，“我不是希國公府的大少爺，墨染，你知道嗎？我來這裡……是爲了一樣東西。”

“鬥靈心法嗎？”宛墨染好像知道，她的腦海裡剩餘的記憶全部記起來了，他曾經告訴過宛嫣染他的身份，可是她還選擇嫁給他，宛嫣染深愛著他，義無反顧的。

“你會告訴別人嗎？”赫連信微微低沉的道。

她搖了搖頭，興許這一切都是赫連信騙她的，他想利用她得到鬥靈心法，或者……他是利用宛嫣染的。

宛墨染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個念頭，她選擇誰都不信。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赫連信面色不變，緊握著她的手，“墨染，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

你會知道一切。

宛墨染雙目緊緊的睨視著赫連信，突然笑了起來，“我不敢興趣，赫連信，你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愛誰，究竟想做什麼

，我都沒有興趣。”

她沒有說氣話，她面色不變，“你的姑母一心想置我於死地，蕭貴妃出了事，你們赫連家也不會放過我，不管你是不是赫連家的人，我們只會是敵人。”

赫連信看著她，方纔的柔和心疼之色漸漸的被他隱去，面色變得越來越冰寒，最終，他冷冷的笑了，“宛墨染，你真是倔。”

他轉過身，一拂衣袖，轉身消失在她的實現裡。

她遠遠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

陽光逐漸偏西，蒼白而倔強的女子走在街上，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路上，不知何時竟然下起了雨。

頭頂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傘，夏侯元站在她身旁，遠遠的爲她撐著傘。

“你都聽到了？”宛墨染看了他一眼。

“沒有，”夏侯元是正人君子，不該看的，不該聽的，他絕不會做，“我一直在隔壁，什麼也沒聽到。”

“那就好。”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可她並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赫連信……這個人很厲害，”夏侯元的眼鏡裡閃過一絲殺氣，嚴肅的道，“不要輕信他。”

“那陸君漓呢？”宛墨染隨口一問。

夏侯元沒有說話了，他沉默著走在她的身旁。

“我一直很奇怪，你爲我賣命，甚至安排四婢在我身旁精心的保護我，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嗎？”宛墨染停了下來，她回頭看向夏侯元，他驚訝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是誰？”宛墨染早已覺得不對，追問道，“陸君漓？”

“小姐，”夏侯元不知道如何解釋，手足無措的立在原地，他站的筆挺，最終嘆了一聲，“你是什麼時候懷疑的？”

“我本來沒有懷疑，可是七色說的沒錯，殺手們的規矩，不可能這麼輕易改變，”宛墨染又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向他，逼問道，“是誰？”

“是景王殿下，”夏侯元最終開口道，“景王殿下就是青龍門的首領，是他命令我藏在你身邊保護你。”

“那一次太子對我動手的時候，可是是赫連信衝了進來，他早已發現你的身份了嗎？”宛墨染將一切串起來，“那天，他是去找你，所以才救了我？”

“他知道我是景王殿下派在你身邊的人，所以他調查我，想知道我是忠是奸，可沒想到小姐出事了，赫連信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我怕小姐的名聲受損，所以就沒有出現。”夏侯元的眉頭緊緊凝著，若是她的身邊一直藏著一個男人，傳出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陸君漓早就知道赫連信的身份，”宛墨染喃喃道，突然笑了起來，“是他要你對我說這些話的吧。”

她的腦海前，浮現了陸君漓的影子，他衝著他嬉皮笑臉，宛墨染的嘴角不由緩緩上揚。

“墨染……”宛七色撐著一把傘，從不遠處跑了過來，她神情慌張，急忙的緊握她的手，往後一拽，“你趕緊隨我回去。”

“怎麼了？”見她樣子十分著急，應該找了她許久，宛墨染眉頭一緊，急忙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