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安是大旻國的國都,大旻因其優越的地理環境,衆多天險,易守難攻,加之常年無戰事的局面,上至天子帝王,下至平民百姓,皆是飽讀詩書,出口成章,造就了其獨特的文昌國之名。
文人雅士、風流之輩甚多的大旻,身爲其首都的汴安自更是雅樂鼎盛,風韻至極。
但也因其近乎放浪形骸的風雅,面敷白霜,吸食五石散,孌童男歡自是被當做風雅之事,國民更是以此爲自傲之本,不可不謂之放蕩無形。
國都城內,常年各色香氣混雜繚繞,既有上等的檀木花卉之香,也有劣等的木香花香。
概因那些白麪描紅,長袍廣袖,身形消瘦的風雅之輩以各色檀香花草之氣,爲炫耀之本,所以,即便是最底層的小販屠夫之流,也免不了在力所能及之下□□敷著、薰香描紅。
汴安城中紅坊南樓林立,雖奢靡豔麗卻更顯雅緻,若不是來往雅士中常伴有衣著瑰麗的紅娘侍者,任誰都以爲那些個不過是名流雅士的集會風雅之所。
不過,除卻紅坊南樓本身所含有的意義,它們也確實能稱得上風雅之所。
畢竟是名曰文昌的國度首都,單純以色侍人的紅娘侍者,在此可無法存活,琴棋書畫,禮樂御射書數,至少,也精通其一,更別說其中的大家,從不缺乏。
大旻男風雖盛行,卻也只侷限在貴族名仕、權貴世家之間流行,普羅大衆爲生計,爲子嗣,自是不會花多餘的時間精力去供養精貴的侍者,於男風,普羅大衆也就只能暗暗豔羨了。
大旻的風采自是精彩萬分,但如果只是這樣,大旻汴安也不過就是夜幕上一顆微亮的星辰,雖然閃耀,卻不能夠在星光閃爍的夜幕裡突出其外。
故事之所以能成爲故事,除卻說故事的人之外,最主要的,莫過於組成故事的故事裡的人物和故事背景了,能成爲故事背景,必然能在一片星光中灼灼生輝。
我們的故事,就要從大旻汴安這座城市說起。
現在,也許溫暖的故事就要開始了,請側耳傾聽。
他自軟榻上醒來,軟榻?莫名的,軟榻一詞在腦中浮現,即使周遭漆黑一片,他也是知曉自己應當是在軟榻上的。
但,問題是,他爲什麼在軟榻上醒來?他好像、似乎,不應當睡在軟榻上,他習慣的,應該是木板牀或是席夢思,但爲何,在腦中首先跳出來的卻是軟榻?
而且,他的名字,難道不是陳宮笙嗎?爲何梁孟這個名字也跳了出來?
他想,他應當是遇到了穿越,雖然缺失了大部分屬於他的記憶,但仔細想一想,還是能跳出一些基礎的常識。
就比如現在,雖然他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但卻能想起,自己是陳宮笙,穿越成了梁孟,那麼軟榻一詞應該就是屬於梁孟的了。
他穿越成了梁孟,佔據了梁孟的身體,也不知梁孟是否也佔據了他的身體。
既然現在沒有太多的記憶,也就只能徐徐圖之了。看是否能找到雙方的記憶和回去的方法。
那麼,現在就可以只思考最重要的問題了。
“有沒有人啊?能不能開個燈或點個蠟燭?”梁孟低聲呼喊,同時扶著軟榻邊緣,小心點用腳試探著軟榻下面的地面。
如果周圍沒有人,他也就只能自己摸索著,看能不能找到光源了,再不濟,開個門或窗戶也是好的。
黑暗中,一雙手扶著了跌跌撞撞的他,隔著衣物,梁孟感覺到那雙手的冰涼,在這樣一片漆黑的環境中,實在是應該讓人有些害怕。
他似乎對這樣的事完全不害怕啊!果然是生長環境之類的關係麼。
沒有害怕因子的梁孟,鎮定自若的在那雙手的攙扶下坐回了軟榻。
他清清喉嚨,低沉著聲音,略帶無力的說道,“既然你一直在這裡,那麼你與我的關係應該挺親近的吧?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在無法掌握一切都時候,感覺自己很霸道的梁孟,也只能選擇軟化自己,放低自己,將期望暫時寄託在別人身上了。
那雙手的主人,也是這間屋子的主人,繡錦。
繡錦披著薄紗衣物,若隱若現的姣好身軀上,佈滿了青紫的淤痕,他死死的盯著地板,似是在疑惑他又想玩些什麼遊戲。
“樑公子何必說這種話,想要做什麼想要玩什麼,奴侍奉陪就是,奴侍可是真心真意的想要伺候好您的。”繡錦嬌笑著,本就絕豔的臉龐,在周身銀靡的氣息映照下更是媚態橫生。
即便知道,坐於軟榻上的人根本看不到這一切,但在這樣的風月場所生活,繡錦已然習慣以媚遮掩自己的一切情緒。
梁孟嘆息,自己弄清了一件事,也搞錯了一件,其一,他知曉自己應該身處古代,是古代這個詞吧!雖然不清楚具體年代。
其二,他搞錯了他們的關係,他們似乎只侷限在玩樂上,但也不排除自己是被騙了,所以,真是,失敗啊。
摸索著觸碰到那雙手,細膩嫩滑的觸感讓梁孟狠狠打了個寒顫,看樣子,他很討厭肌膚相碰,雖然不知道是哪個他。
強忍住鬆開手的慾望,梁孟希望這個人能感覺到自己的誠意,雖然自己隱藏了一些,但也確實沒在這件事上撒謊。
“我知道你不相信,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呢,但我確實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現在我身邊只有你,我沒必要欺騙你,我只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是叫做梁孟,但到底有什麼身份,到底有什麼過去,連爲什麼在這裡都不知道,請你相信我的所言。”
繡錦垂眸,看向握住自己手的手,那雙手,修長卻瘦弱,蒼白且病態,看上去毫無力量可言,但就是這麼一雙手,卻在自己身上種下了密密麻麻的恐怖痕跡。
視線在向上移動,那裡原本是雙空洞的眼睛,本該黑到深邃,明明那樣的空白,卻像吸收了這世界上所有的惡所以的邪一般,兇狠殘暴到,每每只是不留神看到,靈魂就像被撕裂分割了一般痛苦。
所以,哪怕那雙眼睛美到讓人炫目,他也從不敢這樣直視著那雙眼睛。
然而,此刻,他卻看了,且專注的看著。
那雙眼睛還是原本那樣空洞漆黑,但裡面的惡裡面的邪卻恍若從未存在,清透到只有淡淡的迷茫,淡淡的平和。
讓人不自覺的生出疼惜之意,怨恨上蒼爲何如此不公,爲何要奪取那雙眼睛看見世界的權利。
卻又在那雙眼睛的平和中平息怨恨,只因那雙眼睛即使身處黑暗,也只看得到光明。
替他不公,他卻從不曾感到不公。
替他惋惜,他卻活的無比自在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