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得很快，再加上那張金色的通行證，過收費站和關卡的時候沒耽誤工夫，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抵達了省裡一處偏僻的招待所。

李進明被大背頭給推下了車，步履蹣跚地向不遠處一幢二層小樓走去。

樓裡的設施有些簡陋，一看就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裝修風格，而且已經多年沒再翻修過了，到處都露出掉了牆皮後的紅色磚塊。

大背頭領著李進明來到二樓中央位置的房間前停下，等招待所的服務員打開門後，幾人魚貫而入。

大背頭從包裡拿出一份A4紙打印的紙開始唸了起來：“李進明同志，從現在開始，我們依法對你進行訊問，希望你能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老實交待問題，爭取得到組織上的寬大處理，在雙規期間，吃飯會定時送來，不許打電話，不許離開這房間，上廁所需要報告，喝水需要報告，吸菸需要報告，想交待問題的時候我們會給你送來紙筆……”

李進明的腦袋埋到了雙膝中間，不住地嘆息著，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

大背頭按照規定，將整張紙上的內容都念完後，這才公事公辦地拿出一張表格遞到李進明面前：“把姓名年齡籍貫家庭住址填一下，別的不需要寫了，組織上會給你一段時間的考慮，爭取將問題交待全面！”

說完，大背頭從包裡掏出一隻特殊的筆，筆尖都是軟的，就像毛筆一樣，李進明一看就明白了，這是怕自己會拿筆自殺而特意準備的，心說，我纔沒那麼傻，我只不過一個小小的科長，比我問題大的多了去了，既然被雙規了，肯定不只我一個人，哼，那些頭頭們肯定不會棄我不顧的，嘿嘿，他們難道就不害怕我把他們全招出來？

想到這裡，李進明臉色變得陰狠起來，奮筆疾書，開始填起了表格。

大背頭看到李進明還算配合，拿起牛皮包，對守在一邊的兩個黑西服交待了幾句，轉身離開了房間，並對守在門外的兩個便裝男子囑咐了半天，這才夾著包下了樓。

不知何時，樓下的場子裡停了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從牌子上的號碼來看，是天安市的車，號碼不算顯眼。

大背頭嚴肅的表情馬上換上了笑容，大步走了過去。

副駕駛那邊的門一開，大背頭鑽了進去，剛關上車門就開始扯脖子上的領帶，嘴裡還一個勁地衝駕駛員埋怨：“浩哥你安排的這活真累，總得板著個臉，我還是第一次裝紀檢委的人，嘿嘿，倒是挺過癮的！”

坐在後座上的劉偉聽了這話，渾身的不自在。

劉偉旁邊坐著的，正是貼了滿臉膠布的上官博，拍拍劉偉的肩膀：“謝謝了劉秘書，多虧你提供了這些資料！”

劉偉表情難看的訕笑著，雖然儘量保持著鎮定，但還是能看得出，他的心裡極其的不平靜。

駕駛員一回頭，衝著上官博一笑，給他介紹那個大背頭：“勝利哥，這位是伊鋒，外號變色龍，曾經化妝詐騙過市直機關的某些無良領導，學什麼像什麼，怎麼樣，今天這齣戲演得不錯吧？”

上官博讚許的點了點頭，伸過手去跟變色龍的手緊緊握了握：“謝謝了兄弟，戲演得不錯，不過，你還得在這裡多呆幾天，爭取儘早把李進明的問題都審出來！”

變色龍嘿嘿一笑，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吧勝利哥，不出三天，我保管讓這小子連上學泡女同學的事情都交待出來！”

“可不能動用暴力，那樣會露餡的！”上官博生怕演砸了，補充了一句。

“沒問題勝利哥，局子裡審訊的那一套咱都懂，熬夜餓飯那是開胃小菜，飯里加春藥再給他洗涼水澡，多弄上幾次，保管把他整得服服貼貼的，如果還不行，我那裡還有一套精神病院裡對付暴力病人的電療設備，用過之後根本看不出傷來，誰疼誰知道，嘿嘿……”

變色龍誇張地笑了，把在一旁聽了個清楚的劉偉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說，這幫人手太黑了，幸好他們沒給我來這一套，就這些招，我也撐不住。

上官博已經將劉偉的臉色變化看在了眼裡，剛剛的對話也是他們提前設計好的，爲的就是說給劉偉聽，讓他產生畏懼感，以後再用他辦事的時候，他纔會老老實實的。

“劉秘書，過幾天還要麻煩你，等到李進明交待完整了，看情況時展，如果需要，所有的審訊紀錄我都會給你送去一份，到時候，你秉公執法就行了，在張書記那邊多吹吹風，再說了，像李進明這樣的害羣之馬，見一個滅一個，也算是給天安市的社會安定和諧做出貢獻了，你說對嗎？”

“對……對對……”劉偉哪敢說個不字，自己的把柄還在這幫人手裡捏著呢，萬一得罪了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照片就會貼滿天安市的大街小巷，自己的秘書位子保不住那是肯定的，說不定，某些有心計的政客對手還會藉此機會突然發難，調查自己的經濟問題，那時候，不但自己可能會被法辦，就連張書記也難逃一劫了。

說到這裡，林浩跟上官博對了個眼色，轉頭說道：“變色龍，你去吧，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們既然出手了，就要把李進明的事給辦成鐵案，讓他一臭到底！”

上官博緊跟著說了一句：“不要太急著讓他交待，多耗他兩天，一定要深挖，對他別手軟，只要他能交待出第一個重大問題，其餘的就會連貫說出來了！”

劉偉在一邊聽著又是一陣哆嗦，他現在已經把李進明的遭遇聯繫到了自己身上，假如自己也被這幫人如此修理的話，還不如一頭碰死得了。

變色龍跳下車去，沒有上樓，而是走到兩輛桑塔娜2000車邊，打開車門俯身把貼在前擋風的那些用彩色打印機打印的通行證給撕了下來，用手揉了揉，拋到了附近的垃圾箱裡。

林浩駕駛著帕薩特開回了天安市，直接開到了劉偉住所樓下。

車門一開，劉偉這才挪著雙腿準備下車，卻發現由於緊張過度，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了，不得已，使勁按壓揉搓起來。

上官博知道他腿麻了，也不催他，而是拿出煙來，遞給林浩一隻，送到劉偉面前的時候，劉偉想了想，也勉強地接過來點燃了。

劉偉才吸了一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上官博一看就知道劉偉不會吸菸，卻不說破，只是語重心長地開導起來：“劉秘書，做人一定要正，就算手段卑劣邪惡一點，但目的卻不能劍走偏鋒啊，我想這一點，不用我說，你在紀檢委這麼多年，應該清楚吧！”

劉偉強壓著咳意，唯唯諾諾地回答：“咳咳，您說得是，說得是！”

林浩鄙夷地轉過頭去，他一個混社會的，對於這些穿著得體，談吐不凡，吃人飯不幹人事兒的官僚們格外厭惡，要不是上官博還用得著這位劉秘書，他早一個耳光扇過去了。

上官博看著林浩輕蔑的表情，微微一笑，轉而拍拍劉偉的肩膀：“劉秘書，腿還麻嗎？今天麻煩你跑一趟，本來我想安排宴席請請你的，畢竟你幫了這麼大忙，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你身在其位，讓人知道跟我們這班人摻和在一起，對你的仕途不利，改天吧，等李進明的事情一完，夜太美我請客！”

劉偉活動一下腿，感覺好多了，這才點頭哈腰地跟上官博二人告別，鬼鬼祟祟地向外探了探頭，發現沒人注意這輛車，這才一個箭步衝到了樓宇門前，急急忙忙開了門，也來不及跟上官博他們揮揮手，甩門就向樓上的家裡跑了起來。

上官博對林浩說了聲“開車”，林浩稍加油門，帕薩特噴出一股白霧，向小區大門開去。

出了小區，林浩轉過頭來問上官博：“勝利哥，你說我們是不是找個機會把楊寧也弄進去整幾天，然後把審訊紀錄往紀檢委一送，那小子，嘿嘿，我覺得，肯定不如李進明挺的時間長！”

上官博搖了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楊寧不簡單，他的後臺更不簡單！要動他，時機和準備都不夠！”

楊寧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安生，自打安排那五十多人跟鐵五三人一戰失敗後，天安市道上的混混們就跟他疏遠了一些，也就是那些平常沒什麼進項維持生計的低級小痞子們爲了錢還往楊寧這裡湊。

範友山一直沒有明確的告誡楊寧應該怎麼做，因爲他沒有時間，他要幫楊晨光忙活一大堆的政務，爭取把政績搞突出一點，好在競選市委書記這一仗上多點硬件上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