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若望一大早便趕著去上朝,過了兩個時辰上朝回來,帶了兩份聖旨。一份是給陳近南,是對陳近南進獻的熱氣球一事嘉賞,給陳近南和科學研究院賞了三千兩雪花白銀。另一份是帶給殷懷陌、陳逸峰、唐池的,三人對望了一眼,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等湯若望宣完旨意,三人卻是越聽越喜,大意是被鰲拜迫害的人家都釋放了,貶做奴隸的也恢復爲平民,家裡有有房有田的被沒收的也都給予一定的補償。殷懷陌和陳逸峰都有一千兩的補償,唐池有二十兩的補償。
殷懷陌和陳逸峰都喜極而泣,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家族都洗去了污名,兩人原來家世頗豐,雖然一千兩根本彌補不了損失,可這足以讓他們對清朝消了恨。而唐池作爲一個被人包養的戲子就只有二十兩了,他有些迷迷糊糊,也有些茫然。
接著湯若望又道,他與皇帝申請一個類似科學研究院的部門,隸屬工部,卻可以自行招編,屬於外編部門,皇帝大筆一揮,同意了,讓湯若望掌管。湯若望對陳近南道:“沈老弟,你可一定要來,我讓你做領頭,官銜五品。”
陳近南想了想,拒絕了。這一次也不是全都是好事,康熙也不是好騙的,本來自己還想把湯若望拐來科學研究院,沒想到康熙一句話反倒把科學研究院拐到了他那裡。還說什麼自行招編,分明就是想把科學研究院裡的工匠全都攬過去。前面賜了銀子,又把殷懷陌、陳逸峰等人的罪免了,給了個大甜頭,此時卻一句話把前面給得好處又全都收回,陳近南費盡心思培養的人才,建立的機構,就被康熙挖走了。同時這還是一個試探,試探自己會不會當官。康熙果然還是不放心自己,就出了這麼一招,還真是厲害。陳近南搖了搖頭,如果自己當了官,給江湖上的人知道了陳近南當了清廷的走狗,自己怕是成了比吳三桂還招人恨的漢奸了。這個卻是怎麼也不能答應的。
等湯若望到科學研究院那邊一宣佈,果然是熱鬧非凡,那些工匠一輩子也沒想過自己還能有個一官半職,個個摩拳擦掌。
等衆人知道陳近南並沒有同意加入時,都沉默了。他們是陳近南請來的,當初也簽了契約,何況熱氣球的理論也是陳近南一手締造的,於情於理,他們都不應該再投向湯若望。此時陳近南走了過去,說道:“當初請各位來,也是爲了完成沈某心底一點願望,此時熱氣球也完成了,各位沈某也不留了。”
這相當於放棄了當時籤的契約,放工匠們自由了。頓時就有幾人歡呼起來,他們也不想錯過這個天載難逢的機會。蕭山卻沉聲道:“沈老爺,當初是你叫我來了,對我們和尊重,又教我們認字,又讓我娃兒讀書,我蕭山,還是願意跟沈爺幹。”這時幾人也附和起來。也有一大半互相看了看,沒做聲。
陳近南看著出聲這幾位,欣慰道:“幾位厚愛沈某心領了,不過我志不在此,就算你們肯做,我也沒什麼事給各位做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有事儘管來找我。”
不出聲那幾位後悔了,這可算是和沈老爺攀上交情了,他們都知道沈萬海很有錢,這多說一句,不就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陳近南卻知道自己不進便算了,如果下面的人也跟著不進,不就是跟康熙對著幹嗎,陳近南卻是不想康熙再起疑心。
湯若望一個一個做登記,還問了問陳逸峰和唐池願不願意加入,繼續教工匠們認字,湯若望也認爲工匠們認字是件大好事。
陳逸峰看了眼陳近南,搖了頭,唐池也拒絕了。
陳逸峰心裡記著陳近南的恩情,見陳近南沒進去,自己也不會再進,再說,他有一種感覺,覺得今天的旨意,跟那天陳近南介紹他給黃公子認識有很大關係。
唐池則純粹覺得自己幹不了那一行,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當不了官。
陳近南見陳逸峰和唐池都拒絕了,便招呼他們到沈府說話,也不管科學研究院了。
陳近南先見了陳逸峰,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陳逸峰心裡對陳近南越來越佩服,只道:“一切聽老爺安排。”
陳近南笑了笑道:“那邊不去也罷,繼續做書院吧,計劃書寫了嗎?”
陳逸峰拿出所謂的“計劃書”,遞給陳近南看。陳近南好好翻了翻,覺得還不錯,自己說的話陳逸峰都領會了,寫了些詳細的內容,點了點頭,滿意道:“不錯,就是規模小了點,拿去給小殷撥兩百萬兩給你,讓謝安跟你一起去辦。”
陳逸峰被兩百萬的數目嚇到了,他原只想租個院子請一兩位秀才辦個小書院,他也只是力求盡善盡美,對陳近南描述的教學詳細地寫了計劃。沒想到陳近南居然這麼重視這個書院,陳逸峰有點興奮,真的是要大幹一場,這種規模,這種創新的模式,事畢要給文流界帶來震撼。
陳近南見到陳逸峰眼裡的神采,這時的陳逸峰有種奪目的美,陳近南也高興道:“小陳,好好幹,這樣的影響不比當官差。”
陳逸峰點了點頭,鄭重道:“是。”
陳逸峰走後,唐池進來了。唐池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睜著一雙大眼睛,拋了個媚眼給陳近南。陳近南皺了皺眉,問道:“你有何打算?”
唐池幾次勾..引陳近南都不成功,有些搞不懂陳近南的意思,喏喏道:“不知道。”
陳近南也實在不懂唐池的想法,天天穿得像只蝴蝶,難不成真的只想做男寵不成,問道:“你想寫什麼?喜歡做些什麼?”
唐池堅持不懈地又對陳近南放了個電,嬌柔道:“老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說著眨了眨眼睛,言外有意。
陳近南忍不住斥道:“好好說話。”唐池長得乖小,又是一副女人扮相,陳近南也把他當做半個女人,一直客客氣氣,此時卻不想再忍了。陳近南又道:“你難道一輩子都想當個男寵,當個玩物,在府裡那麼久,就沒用腦子好好想想?”說著陳近南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唐池聽了這話,捏緊拳頭,卻一改嬌柔的樣子,一甩臉冷笑道:“我是個什麼東西,是個戲子,是個兔爺、早就被人玩過了,我就算有什麼想法,難道你們這些大老爺就能讓我去做,還不是下了藥把我往牀上推,既然如此,我還不早點識相,省得當間受那麼多苦。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爲我願意啊?!我不看你把殷總管也搞上手,還以爲你好這一口,要不是我幹嘛裝做女人?”
陳近南望著唐池呆了呆,剛剛說話的唐池不像個小女孩了,倒像個十足的憤青。
唐池也呆了呆,剛剛被陳近南一激,竟然把真心話都講出來,這多少年了,這些話只埋在唐池心裡,從未對別人講過。他一開始也想做正經事長大娶個媳婦生個娃,可奈何家中落寞,便把他買到梨園裡當戲子,他苦苦練功,終是登上了堂,剛剛開始有些小紅,便被一家富家公子看上,使了計強了自己,從此,唐池也看清了,這世上太不公平,一個有錢有勢者一句話便可抹去自己多年的奮鬥,一句話也可讓自己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唐池強迫自己變了,變成男人最喜歡的摸樣,嬌柔的、天真的、乖巧的、聽話的。男人的觸碰他不再噁心,也不再看街上漂亮的女人,他知道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就憑自己一張臉和演技。
這時講出了這些話,唐池腦子裡在亂轉,怎麼辦,這沈老爺定要把自己趕出去了,自己倒哪再去找這麼有錢的大戶。面上卻因爲慣性,又做出一副天真無害的小女生樣。
“哈哈哈哈哈”陳近南大笑,這唐池還真有趣,原來一直都是這麼看自己的,才裝出女人的樣子嗎。剛剛還一臉憤青在訴說世上的不公,現下又裝出這個樣子,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呢。
唐池不懂陳近南爲何不發怒,爲何大笑。
“我知道你特長是什麼了?”陳近南笑完後說道。
“呃”唐池錯愕地望著陳近南,還真是跟不上這沈老爺的思緒。
陳近南道:“你是個天生的演員。”
唐池此時也光棍了,說道:“那是逼的,我不愛演戲。”不知怎麼,他此時對著陳近南特別想說真心話,他憋得太久了。
陳近南問道:“那你愛什麼?想要做什麼?”
唐池毫不猶豫道:“我愛女人,我想要娶媳婦。”
陳近南看了看唐池此時的摸樣,穿了一襲鵝黃色的裙子,頭上雖然也是半個光頭加上辮子,可臉上不知抹了什麼,看上去白裡透紅,脣紅齒白,乍一看就是一個漂亮姑娘的造型。心裡偷笑,又道:“可娶媳婦總要有本錢,男人要養家餬口,你沒有手藝,怎麼養活家人?難不成還是去唱戲?”
唐池知道自己好幾年沒吊嗓子、練身段,重操舊業最少也要再練上一年。突然想起自己爲了更像女人,經常調些胭脂水粉,這個倒一直沒落下,原來那富家公子裡的小妾還想向自己討要,可惜自己沒給她。唐池微微紅了臉,說道:“我調的胭脂水粉也還不錯。”
陳近南此時也覺得唐池這人心不壞,只是想法偏激了點,有心想幫幫他,便鼓勵道:“那你再研究研究,做幾個樣品,我讓人送到店裡去買買看。老爺我不好這一口,你以後也不用穿成這樣,好好做事吧,攢錢娶媳婦。”
沒想到成近南竟然沒怪罪自己,還說可以讓自己娶媳婦。唐池眼神裡透著一股生氣,大聲道:“我現在回去就做,我那也有幾瓶是前幾日做的,拿來給老爺看看?”
成近南道:“去吧,去吧。”
唐池一高興,覺得自己誤會老爺了,有些歉意道:“是我誤會老爺和殷總管了。”
“小殷是和我在一塊,不過我們是兩情相悅,不是你想的那樣。”成近南道。
唐池搞不懂男人也可以兩情相悅,卻也不敢質疑成近南的話,大步跑著回房拿了樣品就遞給陳近南,又與陳近南說了用途。
陳近南叫他等一會兒,便差人讓京城百貨店的老闆過來,等了不過片刻,那老闆便氣喘噓噓的來了。陳近南讓他看看唐池做的胭脂水粉,那人聞了聞,又試了試,看了好半天。唐池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等著,生怕那人皺了一點眉頭。
那人笑道:“老爺,這些都是上品,香味也很清醇。”
唐池終於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
陳近南問:“那放到百貨店買怎麼樣?”
那人擦了擦汗,道:“恕小人直言,百貨店的定位是中低端人羣,這樣的上品擺在百貨店浪費了。”這人也參加過陳近南的培訓,一開口就是陳近南教過的專業術語。
唐池心卻一緊,怪這東西太好了嗎,是不是不能賣了。
陳近南想了想卻問道:“這京城高端胭脂水粉市場怎麼樣?”
那人道:“尚未到達飽和。”
陳近南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道:“不錯,觀察得挺廣泛。”接著又對唐池道:“回去再多做幾個品種,我找個掌櫃給你開個店。”
唐池今日的心情幾起幾落,他都有些受不了,捂著胸口高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