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感覺也許只是剎那，剎那過後，卻是長時間一個人的心傷。。原來這就是愛情，噬心焚骨的愛情。他無法放手，如果沒有做過任何努力就失去木夕夕，那麼從今以後他的生活將只剩下無止境的寂寞。

也許將來，會有他不得不絕望的一天。端木夜緊緊抱著懷中慢慢停止掙扎的人這樣想著：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知道失去的人再也找不回，丟掉的愛再也尋不回。那麼他或許會尋找一個可以蜷縮在角落，獨自等待傷口的平復，體會那種敢愛敢恨敢失去的灑脫，然後重新站起來……如果他還能站起來！

不知道是怕傷到寶寶還是別的原因，木夕夕的掙扎終於完全停止了，她安靜地垂著微卷的輕輕顫抖的睫毛，把兩手扶在他的手臂上，然後一寸一寸脫離了他的懷抱。端木夜被慢慢掙扎開的手僵硬著，卻絲毫使不上力，當木夕夕拼命掙扎的時候，他可以不顧一切地把她擁在懷裡；當木夕夕冷漠怒斥的時候，他可以拋卻一切地賴在她身邊。

可是唯有此刻，這般淡漠漫不經心，卻決絕無回的表情，讓他竟連抓住她的手也做不到。

木夕夕深吸了一口氣，雙頰微紅的臉傾斜了個小小的弧度，似回憶又似懷念地說道：“曾經以爲我對你的愛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少女幻想而已，可是上天卻給了我希望，誰知這希望只是絕望的開始，那段噩夢般的回憶，那些能讓人心痛到死的過往，就那麼日日夜夜地折磨著我已經沉浸在黑暗中的心靈。要不是肚子裡的孩子，靠著這唯一的希望，我才從讓人窒息地黑暗中慢慢地走了出來，忘切了昔日的一切，再我忘切你的同時，也忘記了對你的恨……與愛。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端木夜，我們都放手吧，放掉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

端木夜，我們都放手吧……

相遇之後，木夕夕第一次對著他講了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說了她當時的痛苦，可是爲什麼……她爲什麼要說出這兒殘忍的話？

曾經以爲，她還是那個在校園裡見到他就會臉紅著拋開，然後會在他背後偷偷回頭的羞澀女孩；是那個跟著她爺爺好奇地打量著他的家，卻在看到他時候目瞪口呆的傻傻女孩；是那個明知道他有喜歡的人，卻還是要接受兩位爺爺的撮合，妄想能嫁給她的天真女孩；是那個被他一氣之下強佔了，卻忍著痛在爺爺面前強笑著的善良女孩；是那個在蜜月的時候被自己狠狠傷害，卻還是傻傻愛著他的癡情女孩……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是她，那樣絕情的話，就這麼輕易地說了出來，即使他明白今天的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可是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在他那麼愛上她之後，她卻要棄他而去，帶著屬於他們的孩子，把他排除在外，他不會，也不能放棄……

“我不放！”端木夜是用近乎絕望和崩潰的聲音在低吼，緊緊扣著她的肩膀，他深愛的妻子，“那些支撐我走到現在，支撐我找到你的回憶，那些已經成爲我身體一部分的回憶，我怎麼放手？！夕夕你告訴我怎麼放手？！”

端木夜正想將面無表情的木夕夕再次抱進懷中，可是他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端木夜的動作頓了頓，木夕夕使勁一掙，就掙了開去，端木夜略一猶豫，掏出了手機，可是這一瞬間，木夕夕已經轉身離去，由孫媽媽攙扶著走上了樓梯，

“夕夕……”端木夜想追上去，可是手機上的名字卻讓他停住了腳步。

爸爸？

是爸爸打來的，端木夜不再猶豫，馬上按下了接聽鍵，

“什麼？爺爺他……”

端木夜焦急的驚呼聲讓走了一半樓梯的木夕夕停住了腳步，爺爺怎麼了？

“我……我知道了，馬上回國。”

端木夜是過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的。疲憊的聲音，悲傷的語調，絕望的心境，糾纏在他身上，縈繞了整個空間。

心一下一下跳著，不是急促，也不是凌亂，而是沉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木夕夕忽然就僵住了身子，下一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她的身後響起，然後被人從身後緊緊的抱住。

強烈的不祥之感和端木夜略微顫抖的身體讓她無法再推開他，木夕夕抿了抿乾裂的脣，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爺爺，怎麼了？”

端木夜緊緊地抱著木夕夕，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抱著她，他啞聲說：“爺爺在鄉下過世了，昨天的事。”

木夕夕無聲地微張著嘴，聽著他微沉的呼吸，慢慢急促的心跳，發不出一個音。

那個待她比孫子更親，那個任性地促成她和端木夜的婚姻，那個看到她會喜笑顏開，那個……被她叫成爺爺的老人，去世了，真的去世了……嗎？

“夕夕……”在木夕夕被抱的渾身都麻木的時候，端木夜忽然開口叫她。

“夕夕……”端木夜說，“跟我回去吧。”

端木夜將臉埋在木夕夕的髮絲間，聲音沉沉得悲涼：“就算不是爲了我，至少也回去看看爺爺，他一定……很想很想見你。還有你我的爸媽……”

木夕夕微微猶豫了一下，終於低若無聲地吐出：“好。”

第二天，飛往A市的飛機上，跟端木夜和木夕夕同行的，還有孫亞齊。

木夕夕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將臉貼在冰涼的窗玻璃上，冰冷的觸感讓她的思緒有了暫時的清明。

A市，那個承載了她太多喜怒哀樂的城市，那個伴她度過了二十幾年的城市，終於要回去了嗎？再也看不見灰藍的天空，再也看不見寬闊的林蔭道，再也看不見摯愛的父母朋友，對如今的她來說，那裡還是一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