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兩個禮拜後
林盛夏坐在後河前的石椅上,儘管陽光十足的充沛,可她的身旁還是放著一把雅緻天成的紅色油紙傘。
河水安靜的流淌著,碧藍的後河水清可見底,就連上次來時抽芽的柳條也長出了不少,林盛夏就這樣安靜優(yōu)雅的坐著,而糖糖蹲在不遠處撿著圓潤的石頭,來這裡已經(jīng)有兩個禮拜的時間,糖糖已經(jīng)逐漸適應了沒有電視網(wǎng)絡的生活,甚至還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
林盛夏伸手將被風吹得凌亂的發(fā)掖回耳後,遠處隱隱傳來狗吠的聲音,山水畫般的風景令人置身其中時不由的沉溺著自己,跟糖糖的童趣天真相比,她卻想的更多。雖然糖糖很喜歡這裡,可她每日都要問自己顧澤愷什麼時候才能夠出差回來,而她能夠給出的答案,只有很快兩字。
就連林盛夏自己都不知道顧澤愷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又如何能夠回答糖糖呢?她的視線落在身旁的紅色油紙傘上,細膩精緻的五官在眼光下更顯姣美,只見她緩慢的撐開傘扇,陽光被油紙傘阻隔在外面,在這樣山清水秀的地方,憑空給林盛夏增添了些許古韻的味道。而這一幕也同樣引來路過行人的紛紛駐足,美景加美女的視覺盛宴可不是每日都能夠享受到的。
“糖糖,該回去了,阿婆一定做好飯等著我們。”林盛夏將傘收起握在手中,伸出纖細的手指朝著糖糖的方向,阿婆是自梳女,可照顧起小黃豆來卻很順手,她來的這兩個禮拜,阿婆幫了她不少的忙,就連糖糖都很喜歡那個面冷心善的老傭人。
或許是脫離了T市的喧囂,顧允兒的心情也漸漸變好起來,就連凹陷下去的頰邊也開始恢復狀態(tài),只是在偶爾聊著天的時候突然沉默下來,林盛夏自然知道她心裡的情傷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會好,只是她不說,自己也沒有問。
宅河次身淌。任何人的心裡都有不想被別人窺視的小空間,那是獨屬於自己的,秘密。
糖糖薄線衫裙的兩個口袋裡裝的鼓鼓囊囊的,這些被她稱之爲‘寶石’的東西,不過就是些在陽光折射下會發(fā)光的石頭。1cVsN。
林盛夏笑了笑,縱容著糖糖的童真,人一生當中能夠稱之爲童年的時光太少,她不想要讓大人的世俗心玷-污孩子的童心,所以不論糖糖玩的多瘋,只要別忘記吃飯前洗手這一條,林盛夏一般都是任由她去的。
這一大一小牽著手向著來時的路折回,路上淳樸的當?shù)厝思娂妭饶课⑿Γ旃?jié)奏的城市相比,林盛夏更享受這裡的生活,而這也是當初她提議顧允兒回來這裡養(yǎng)胎的原因之一。如果顧澤愷在自己身邊的話,或許她就算是在這裡待一輩子都不會覺得膩……
很快,兩扇古樸的大門從外面被推開,坐在院子裡藤椅上的顧允兒恬靜的笑了笑,不復往日裡青春的模樣,骨子裡多出了幾許內(nèi)斂沉穩(wěn)。
“盛夏姐回來了,不過等下才能吃飯!”顧允兒輕聲的開口,陽光在她頭頂傾灑下一片的光暈。
“沒事,正好我上樓可以給媽做個按摩,糖糖去洗手等下來找小姑姑,讓她看看你今天的戰(zhàn)利品!”林盛夏輕拍著女兒的頭頂,轉身向著木質樓梯上走去,老舊的樓梯發(fā)出吱呦吱呦的聲響,與稍後木板門被推開的聲音融到一起。
躺在牀榻上的董佳南如同往日裡的模樣,薄被下骨瘦如柴的手這麼多年來已經(jīng)萎縮的厲害,林盛夏仔細的洗過手後便開始幫她按摩起來,這幾年來她按摩的手法已經(jīng)越發(fā)嫺熟,只是在看到那些老舊的火燎傷痕時,林盛夏的心裡還是很難過。如果她的母親還活著,就算是讓自己幫她按摩一輩子,她也都是願意的。17857165
林盛夏沉默的用著適中的力道動作著,絲滑的發(fā)順著臉頰兩側滑落下來,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躺在牀上的女人有了怎樣的變化,握著董佳南的手指一根根的幫她揉捏著,爲著通風而敞開的窗戶有徐徐的暖風遞送進來,氛圍安逸而又美好。
如果不是片刻後突如其來的狀況打破了這樣的環(huán)境,恐怕今日同往常的每一天都沒有什麼區(qū)別。
林盛夏的動作突然戛然而止,平靜的臉上劃過些許的疑惑,只是當她清楚地看到董佳南的手指真的動了之後,欣喜若狂的擡起頭來。
卻見躺在病牀上的董佳南眼瞼處微微顫動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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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那邊已經(jīng)結案,按照意外事故來判定,我找了兩具屍體來頂替你與元牧陽,現(xiàn)在所有人都以爲你們死了!”沐浴在陽光下的喬胤絲毫沒有減損半分周身的戾氣,他面朝著病牀的方向昂藏在單人沙發(fā)中,深諳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房間內(nèi)的儀器依舊滴滴答答作響著。
原本陷入深度昏迷狀態(tài)的顧澤愷兩天前剛剛甦醒,俊逸的臉龐蒼白如紙,似乎還帶著死氣般的暗青,憔悴的容顏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的身上有很多線連著旁邊支架上的金屬儀器,此時的他還必須要繼續(xù)倚靠著這些儀器才能活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只有在聽到喬胤所說的話時好半天才眨了下眼睛,而這已經(jīng)是他現(xiàn)如今最大幅度能做的事情了。
“元牧陽傷的比你輕,不過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醒過來,就在你旁邊的房間。”喬胤深深的凝視著顧澤愷削瘦虛弱的臉,過了半響後開口,儘管他現(xiàn)在連元牧陽這三個字都不想提起,但他畢竟是顧澤愷用命換回來的,強大的爆炸衝擊波令顧澤愷受了很嚴重的內(nèi)傷,能夠從死神手裡將他搶回來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是奇蹟,饒是他現(xiàn)在還不能說話,可喬胤也不強求其他的,身體的恢復畢竟是需要個過程的!
顧澤愷略顯疲憊的緩緩閉闔上眼睛,倨傲的下巴處湛清的鬍渣密密麻麻的佈滿,腦海裡卻浮現(xiàn)出林盛夏淚流滿面的模樣,他左心房的位置隱隱作痛,卻只能無能爲力的躺在牀上接受進一步的治療。他知道自己傷的很嚴重,在將林盛夏交給喬胤之後他獨自面對著元牧陽,他就那麼面無表情的望著自己宣泄著他對自己的恨意與憤怒,房間內(nèi)的汽油味濃重,而他最後的記憶就只停留在元牧陽點火的一剎那,自己飛奔過去將衝動的他一把扯住向著破木屋的外面奔跑著。
至於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顧澤愷的印象已經(jīng)模糊了很多,甚至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顧,既然你已經(jīng)醒過來了,我是否能夠告訴顧太太你沒死的事情?”喬胤左腿交疊在右腿之上,冷峻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問題也很直接,他並不準備將顧氏與元氏的那些事情告訴他,糾纏了兩個禮拜的時間,顧氏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死態(tài),儘管顧弘文還不死心的想要與元氏糾纏,但現(xiàn)實卻比他想象中的殘酷許多,喬胤隨時都準備收網(wǎng),只等待著元霑以爲自己快要贏得全局的瞬間!
顧澤愷倏然重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的盯著喬胤,用盡全身的氣力幾不可聞的搖了下頭,他不能夠讓顧太太見到自己現(xiàn)在的這幅模樣,如果在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夠完全康復之前,他不能夠接受這樣一個不完整的自己回到她的身邊給她帶來更大的負擔!她跟著自己已經(jīng)吃了那麼多的苦,他有什麼臉面什麼資格讓顧太太在接著照顧自己?
“那個女人根本不會在乎你到底變成什麼樣,她只在意你是否還活著!”喬胤的聲音低沉,他如何不明白顧澤愷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難免會覺得這對林盛夏來說是件不公平的事情。
顧澤愷的眼神落在旁邊的儀器上又重新看回到喬胤的臉上,那種更像是警告的視線令喬胤終於嘆了口氣,見他這樣,顧澤愷重新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在旁人看來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對他來說卻很困難,而這樣的認知令一貫驕傲的顧澤愷更是心裡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打擊。
他寧願讓林盛夏暫時相信自己是死了,也不願意讓她沒日沒夜的照顧自己,顧澤愷知道他這樣的想法到底有多麼的自私,可這輩子就讓他在這樣自私一次,只要一次就好!他的顧太太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若是自己只能是個瑕疵品,那顧澤愷寧願讓林盛夏相信自己死了,也好過讓她照顧自己一輩子!
顧澤愷緊閉著眼睛,就像是已經(jīng)再次熟睡,可眼角壓抑的溼潤卻讓人心疼不已。
他在昏沉的夢境裡顛沛流離著,明明避風港就在不遠處,卻遲遲不敢靠近!混亂迷離的夢境像是穿梭時空,令顧澤愷分不清楚哪些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哪些是他臆想裡的。那個夢境裡臉上沾染著鮮血的小女孩,那個迎新晚會上的偷吻,那淡淡的香氣……
房間裡,監(jiān)測儀器依舊滴答滴答規(guī)律的作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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