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一個孕婦,也不知道爲什麼,低著頭急衝衝的過馬路,根本不看二邊是不是有車。
這個時候,一輛車突然從拐角那瘋狂的駛來,霍馨美下意識的叫著:“小心!”
人就撲向了那個孕婦。
刺耳的剎車聲頓時響起,引來了所有路人的矚目,然後就是驚恐的尖叫聲。
事情真的是發生的太快了,傅天磊根本沒有反映過來的時候,就見霍馨美倒在了血泊中,然後被她推開的孕婦坐在了不遠處的地方,手捂著心臟,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望著血泊中的霍馨美。
“馨美……”傅天磊最先反映過來,飛奔過去,將她抱了起來,不顧一切的朝一邊的醫院跑去,離去前,還看了那孕婦一眼。
樑秋大腦一片空白的坐在地上,腦海裡只有傅天磊臨走前投下的那一眼,眼神帶著惱火和擔憂的複雜。
好像在怪她做錯……
她做錯了什麼?她也不想這樣啊。
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吧,所以他才那麼擔心吧,擔心的甚至不問問她這個孕婦有事沒事。
她坐在地上起不來,可也沒有人過來扶她,當今這個社會,老人倒了不能碰,孕婦肚子疼更不能管。
過了好半晌,她漸漸回過神,才勉強站起身,心口一陣陣的抽痛,肚子也有些疼。緩慢挪著步子,一點點的走向醫院。
那個女人因酒自己而受了傷,她該去看看情況。
找了一大圈,她終於找到了傅天磊,他站在急診室外,不安的來回走動,聽到腳步聲,擡頭看是她來了,頓時衝到她身邊,暴怒的問:“你沒事到處溜達什麼啊,不是讓你安心在醫院養胎嗎!就算要散步,你也要主意下啊,有你那麼過馬路的嗎?我告訴你,馨美要是有事,你這條小命根本賠不起!”
樑秋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被他訓斥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是,她是錯了,可事情變成這樣,她也不想啊。他說,那個女人要死有事,她這條小命根本賠不起……
是啊,她這是條爛命,誰也不疼,誰也不愛,誰也不會珍惜的爛命,當然是誰的命,她都賠不起。
“你還哭,你還有理了啊?”
樑秋擡手抹了下眼睛,摸到了一片溼潤,若不是他說,她都沒有發現自己哭了。
“對不起……”她磕磕巴巴的跟他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做錯了事,就知道說對不起,就會說不是有意的,你……”傅天磊話說道一半就收去了,瞪著她不言語。
這個時候,有二道急衝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她聽到了二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天磊,馨美怎樣了?”
她不敢回頭,因爲這二個聲音,一個應該是霍擎蒼的,一個應該是藍以風的。
“還在急救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出車禍呢!”霍擎蒼低聲吼著,一圈砸在了牆上,“早知道就這樣,我就該派更多的人看著她!”
“擎蒼……”藍以風拉住他,看向傅天磊,傅天磊只好說:“馨美她是做了一件好事,爲救一個孕婦纔出了車禍的。”
孕婦?霍擎蒼和藍以風都看向一邊低著頭的大肚子女人,越看越覺得像某人。
“樑秋……”終於,藍以風忍不住的叫了出來:“你是樑秋吧……”
她大著肚子,看樣子有八個多月了,那個時候,傅天磊不正和她打的火熱嗎……難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傅天磊的?
霍擎蒼和藍以風都不敢置信的看看樑秋,又看看傅天磊,傅天磊的臉色有些難看,深吸了一口氣道:“擎蒼,你別怪她好嗎,她也不想這樣。是我沒照顧好樑秋,是我沒看住馨美,才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樑秋吃驚的看向傅天磊,他竟然沒有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反而自己承擔下來了。
“事情到底是怎樣的?”霍擎蒼冷冷的問了一句,傅天磊就把自己遇到馨美,約她和咖啡,然後出門就遇到車禍的事,從頭到尾的,大致講了一下。
霍擎蒼沉思著,藍以風也靜默不語,樑秋更是驚訝不已,原來,那個女人是霍擎蒼的妹妹,也就是傅天磊的表妹。
她誤會了……她在醫院的花園裡看到傅天磊摟著一個女人往外走,她就鬼使神差的跟了出來,然後看到他們走進咖啡廳,看到那個女人後來撲進他懷裡,她的心就好難受好亂,所以過馬路的時候就走神了。
可沒料到,自己這一個誤會,竟然害的一個年華正茂的女孩,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
她的心裡除了內疚就是自責,把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同時也來到霍擎蒼和藍以風的面前,彎腰行了一個禮:“真的對不起……”
霍擎蒼剛想說什麼,藍以風攔住了他,輕聲勸道:“一切等馨美平安無事的從手術室裡出來再說吧。”
“是啊,車子撞到馨美前就開始剎車了,所以馨美應該沒事的。”傅天磊安慰他們,也安慰自己,但他腦海裡一直回放著馨美口鼻流血的畫面。
那些血都沾到了他的衣服,就算現在,也沒有乾涸。
走廊裡剩下一片寂靜,等了又等,有個護士終於從手術裡出來了,高聲問道:“誰是傷者的家屬?”
“我!”“我!”“我!”
霍擎蒼、藍以風、傅天磊同時喊道。
“那你們都進來,跟傷者做最後的告別吧。”
護士話音一摞,三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但他們都愣在那裡沒有動,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麼,什麼叫最後的告別,她沒開玩笑吧?
護士見他們還站在那,只好催了下:“你們快點吧,不然,她真的要去了。”
霍擎蒼最先有了反映,衝進了手術室,藍以風跟上他的腳步,而傅天磊則憤怒的拉住護士的衣領,暴怒的質問:“你們是怎麼救人的,她只不過被撞了一下而已,怎麼會就要去了?”
護士什麼樣的病人家屬都見過,但是真的沒見過他這種只是臉色一暗,就能把人嚇半死的。她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殺氣。
她嚇的聲音顫抖,“最重要的是……她的頭部受到了重創,導致腦內出血嚴重……”
傅天磊一把甩開她,用力過大,使得她不小心撞到牆上,而他也衝進了手術室,只有樑秋傻愣愣的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救她的那個女孩,竟然要死了……怎麼會這樣?
霍擎蒼衝進急診室,一眼看到了霍馨美。她躺在手術牀上,身上蓋著一條白色的被單,只露出頭在外面,而頭上、口中、鼻子中,還有血在往外流。
“先生,病人腦部受損太嚴重,血已經止不住了……”醫生站在一邊,表示無能爲力,霍擎蒼聽到他這句話,腿突然就軟了,整個人差點沒跌倒在地上,所幸藍以風緊隨其後的衝進來,一把扶住了他。
時間不多了,他沒有時間去追究這件事到底是誰的錯,醫生也已經盡力,他也沒有必要在跟他們聊什麼,他徑直走到霍馨美面前,輕輕的喚了一聲:“馨美……”
霍馨美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有一個人影在晃動。但她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衝著那道影子,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哥……我愛你……對不起……”
“馨美,你沒有對不起哥,是哥對不起你……”霍擎蒼牽過霍馨美冰涼的手,緊緊的攥住,看她痛苦的皺著眉頭的樣子,看她連說一句話都會噴出血來,心痛如絞,眼淚就再也忍不住的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霍馨美還在笑,聲音輕的不認真聽,根本就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我……我……終於做了一件……讓你覺得驕傲的事……是不是……”
她救了一個人呢。她這輩子驕縱頑劣慣了,一向以自我爲中心,竟然也會捨己救人,光想想,她就覺得自己好偉大。
“你一直是哥的驕傲,不需要做什麼事來證明。如果可以,哥哥寧可你不要救人,你活著對哥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
“哥……”霍馨美聽到哥哥用哽咽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淚水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但是,她的生命終於走到盡頭了,嘴裡一遍遍的喊著哥,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最後,她閉上安靜,嘴巴再也睜不開了。
霍擎蒼把她的手抱到了臉邊,淚水洶涌而出。他的親人,爸爸媽媽、爺爺和妹妹,就這樣,一一離開了他……
藍以風把手伸進嘴裡,狠狠的咬住,纔沒有哭出聲。雖然她對和馨美一直不太和,但她是擎蒼的妹妹,她是爲了救人才離開這個世界的,還有,她的離去,讓霍擎蒼好傷心。
傅天磊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淚。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世事無常。一個人能健健康康的活到老,安然的死去,就是上天賜予的最大的福祿。對於愛的人,定要在他們還在世的時候好好真心,沒必要爲了一點小事而鬧的不開心,不然,後悔的,終究也是自己。
霍擎蒼就很後悔,後悔馨美在世的時候,他沒有好好的疼愛她,總是對她很嚴厲,有的時候又太縱容她。現在她就這樣,從他的世界離開了,他傷心難過的同時,也內疚萬分。
最近離開的人真的是太多了,葬禮一個接著一個。霍馨美下葬那天,天氣倒是格外的好,晴朗,又不熱,微風習習。參加葬禮的人陸續離開,最後只剩下霍擎蒼和藍以風二個人。霍擎蒼盯著妹妹的墓碑,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一陣風突然刮過,吹得周圍的柳樹嘩啦啦的響,他的猛地擡起頭,四下裡看著,藍衣人見狀,不由的問道:“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了馨美的聲音……”
“她在說什麼?是不是說,她和爺爺、爸爸媽媽在一起,並不覺得孤單?”
“嗯,她一定會幸福的……”
二個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
樑秋躲在遠遠的地方,直到天黑,所有人都走了,她纔拿著菊花花束走了出來,擺在了霍馨美的墓碑前。墓碑上寫著霍馨美的年齡,她才二十出頭,真的是最美好的季節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再也止不住,在霍馨美死後,第一次哭了出來,“傻丫頭,我本來就是爛命一條,爲何要救我……嗚……”
她正哭著,有腳步聲漸漸接近,她擡起淚眼一看,是傅天磊。
從霍馨美去世到下葬,這一個禮拜,他都沒有來找她,估計很恨她吧。傅天磊望著她的淚眸,靜默的沒有說話。
“我……我這輩子沒有辦法回報她……等我也去了之後,定然做牛做馬……”
她說的很認真,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對於霍馨美,她真的非常感激,若不是霍馨美,她出事就算了,可她的寶寶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難以想象。
所以,她真的這麼想,暗暗祈禱,再過二個月後,等她在另一個世界與霍馨美相見之後,她定然以命相抱。
“她救你,並不是指望你以後報答什麼……”傅天磊終於跟她說話了,轉頭看向墳墓,“霍擎蒼一家沒有找你追究什麼,就證明,他們也原諒了你。畢竟,誰也沒有強迫馨美去救你,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肇事的人,找到了嗎?”那天,霍馨美出了車禍後,傅天磊著急把她送進醫院,她也著急去查看情況,結果就讓那不負責任的司機溜掉了。
“找到了。”憑藉著霍傅二家的勢力,又豈會讓那個司機跑掉。
“他車子開的那麼瘋狂,是因爲,他是酒後駕車。”
所以說,一切都是命運。樑秋過馬路的時候,雖然有些慌張,還低著頭,但她真的是等交通燈紅了之後才過的,她沒有錯,她只不過是沒有在過馬路的時候,再看看二邊而已。
所以,現在有人常說,就算是紅燈過馬路,也要看看二邊的情況,因爲不顧別人生命的馬路殺手,實在太多了。
“你不用內疚了……”傅天磊上前一步,扶住樑秋,“走吧!”
太陽落山了,金黃色的晚霞也漸漸的散去,黑暗隨之籠罩了大地。這一天又過去了。
按理來說,樑秋現在懷的孩子是傅天磊的,霍家的人理應來看看她。可是霍擎蒼想起霍馨美的事,就沒有辦法來,藍以風知道他的爲難,就代替他,買了很多東西來探望樑秋。
曾經的仇人,中間又隔著霍馨美的事,二個女人初見面的時候,打過招呼之後,就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室內就靜的令人尷尬。
最後,還是藍以風打破了沉默,詢問她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還有六個禮拜,小傢伙就會來到這個世界了。”樑秋的小手落在自己的腹部,提到這個孩子,她的臉上就盈滿了幸福的光彩。
藍以風暗暗打量著她,看來,她是真的好愛傅天磊,一個女人,只有在爲一個心愛的男人孕育新生命的時候,纔會笑得這麼幸福吧。
“一般人生孩子,不到預產期的最後一個禮拜,都不會住醫院來,你好像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了……”
藍以風沒有直接問,但是樑秋知道她的意思,她猶豫了片刻,然後擡起頭,“霍夫人,我想問你,明哲,他……他幸福嗎?”
藍以風點點頭,“明哲很幸福,擎蒼很疼他。”
“其實,我從前段時間跟你們搶明哲撫養權,見你們固執的不肯鬆口,我就知道,不僅霍先生疼愛他,你也很疼愛他,明哲有你們作爲他的爸爸和媽媽,我就放心了。所以,我也不再想見他。”
樑秋頓了頓,盯著藍以風的眸光裡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堅定:“霍夫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倘若以後明哲問起他生母的事,請你編造一個美麗的謊言騙騙他吧,不要把這麼不堪的我告訴他。”
藍以風張了張嘴巴,最後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
“還有,你問我爲何現在就開始住院,其實……我有心臟病,這次生了孩子後,是否能活下來還不知道。我這個病,是家族遺傳病,明哲……你們也要盯著點。”
藍以風震驚的瞪圓了眼睛,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樑秋有心臟病,明哲以後也許會得心臟病?
樑秋看她的樣子,知道自己嚇到她了,立即笑了笑:“我相信明哲的命好,不然也不會生在霍家,所以,他不一定會得病,你放心吧。”
她的笑容,落入藍以風的眼裡,她感覺自己這一次重新認識了她。
二個人又沒話可說了,這次換藍以風找話說,她柔聲問道:“你肚子裡的寶寶,是男是女,知道了嗎?”
“我沒讓醫生說,我想等寶寶生下來那一刻在知道。”
“我也是,我也是!我覺得在懷孕的那些日子裡,去猜想孩子的性別,特別的有意思。”
二個人女人相似而笑,話題打開了,就聊了很多。自此以後,藍以風經常來陪樑秋,二個人也漸漸的熟了。等樑秋懷孕到第九個月的時候,因爲心臟病的關係,引發了一些併發癥,動不動的,她就處於生命危機邊緣,傅天磊完全是住在醫院裡了,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這天,她剛吃過午飯,胸口又開始發悶,手腳還有點抽筋,傅天磊就坐在一邊給她按摩,可按摩了幾下都沒有用,她抽得更厲害了,他就趕緊叫來了醫生。
醫生給樑秋檢查了下,立即安排她進了急診室。傅天磊焦急的等在急診室門外,等了又等,只見護士進進出出,一個個都顯得很焦急。他立即攔住了一個護士,急急的問:“孕婦現在怎麼樣了?”
護士搖搖頭,又走進了急診室。
不一會兒,有一個護士拿著一個本子走了出來,遞給了傅天磊:“這是病危通知書,還請你籤一下。”
傅天磊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這個東西真的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伸出手去。
這個東西的存在,也就意味著,樑秋的生命很有可能就走到盡頭了,也許,連他們的孩子,可能都無法來到這個世界上。這些,之前,醫生都跟他說過,不僅說過一次,讓他儘早做準備。
就算他請來了世界上有名的心臟科和產科醫生,但是,人家還是讓他做各種心裡準備。
“傅先生……”護士叫了一聲,他終於回過神,伸出顫抖的手,連籤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不同以往的瀟灑肆意。
字簽好,他把本子遞給護士的時候,手抖的竟然把本子掉在了地上,護士彎腰把本子撿了起來,又返回了手術室。傅天磊整個人都呆住了,愣在門口絲毫不動,腦海裡一片空白,不敢往下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啼,整個人也回過了神,只見眼前的門開了,護士抱著一個小嬰孩走了出來。
“傅先生,恭喜……”護士話音未落,傅天磊已經衝到了她面前 ,焦急的問:“產婦怎麼樣?嗯?她現在是什麼情況?”
“還在搶救中。”護士又把懷裡的孩子往前遞了遞,但是傅天磊並沒有接,又追問了一句:“她生存的概率大不大?”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是護士。您的孩子,您不抱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