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景言抿著脣，垂著看著穆思瓊，半響都沒有說話，最後只伸出手順了順她耳邊的碎髮。
“醫生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等他醒來就能做檢查了。”席景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這樣的他完全讓穆思瓊分辨不出他的真實感情感。
“嗯。”穆思瓊遲疑了下，最後只輕應了一句。
檢查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席景言故意的，整個過程穆思瓊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思瓊，你怎麼了？”看著有點心不在焉的穆思瓊，姜子陽不由出聲詢問。
“啊，沒事。”穆思瓊回過神，衝他淺淺一笑。
“對了，之前一直沒有問你，我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會在醫院？我是生病了嗎？可爲什麼我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姜子陽一臉認真地看著穆思瓊。
“……”穆思瓊被他問的一愣，不知道要從何答起。
“你好，檢查結果已經出來，請家屬跟我出來一下。”正好這個時候，醫生突然走了進來。
“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穆思瓊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嗯。”姜子陽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是聽穆思瓊這麼說，也米有在追問，只點了點。
從病房出來，穆思瓊卻意外的看到席景言居然也在，隨即緩步上前。
“好了，現在我跟你們說一下病人的情況。”醫生掃了一眼兩人，再低頭翻閱了一下手上的文件。
“病人現在的身體情況是極差的，原本之前我們已經和病人商量好要出國進行治療，不過現在我們建議可以取消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穆思瓊的視線緊緊落在醫生的身上。
“因爲已經沒有必要了，這次落水壓中了他肺部的負擔，保守估計，病人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
“轟隆”一聲，穆思瓊只覺得有一道雷在腦海中炸開，讓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怎麼可能只有半年的時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穆思瓊喃喃開口。
“這一點我們醫療小組已經開過會了，之後會對病人採取保守治療，以減輕他的痛楚爲主，儘可能的延長他的壽命。”
醫生這話雖然沒有說明，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是在告訴穆思瓊，姜子陽這病是治不好了。
穆思瓊眸光閃了閃，神情有點慌亂，身子幾乎是要站不住，最後只能依靠著席景言的身子。
“還有一點就是關於病人記憶的問題，這一點，我們認爲是因爲落水時大腦缺氧引起的記憶混亂。目前我們也不能肯定病人什麼時候能夠恢復，不過你們可以循序漸進的跟病房坦白。”
“好，我知道了。”穆思瓊喃喃開口。
交完所有的事情後，醫生才衝兩人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穆思瓊靠在席景言的懷裡，心亂的厲害。
現在她的關注點完全不在姜子陽的記憶上，而是……他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是我害了他……”穆思瓊小手緊緊抓住了席景言的衣袖，眼角隱約有水光閃爍。
席景言垂著眸子，看著臉色蒼白的穆思瓊，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
想必就算他說這件事跟她沒關係，她也不會就此放輕鬆。
回去病房的時候，穆思瓊只覺得沒一步都沉重無比。
站在那緊閉的病房門前，她竟然連擡手推門進去的力氣都沒有。
席景言站在她身後，沒有催促，沒有質疑，就好像是給了她最堅強的後盾。
呼呼……
穆思瓊深吸一口氣，擡眸看了一眼席景言：“我想自己跟他說清楚，可以嗎？”
“嗯。”席景言只點了點頭，眸光深幽。
當穆思瓊走進病房的時候，姜子陽正站在窗邊，對著外面的景色發呆。
聽到聲音不由的回頭，視線落到穆思瓊身上的時候，臉上隨即牽扯出一抹燦爛的笑意。
穆思瓊的步子隨即愣在原地，只感覺那笑意讓她整顆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好半天才回過神，有些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緩步上前：“你怎麼不在牀上休息？”
“躺的有點累了，就起來走走，這已經到秋天了，很快就到冬天了吧。”姜子陽的語氣染上了一絲期待。
“冬天？”
“是啊，冬天，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呢。”姜子陽有些感概。
穆思瓊神情有些疑惑，一時間沒有轉過彎過來。
姜子陽卻無奈的一笑，上前，擡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麼還是這麼迷糊，不是你說要把婚禮定在冬天的嗎？其實我覺得春天正好，不過，今年的春天已經過去了，爲了能夠早點把你娶回家，還是不等到明年了。”
穆思瓊眸光一頓，心口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她記起來了，她之前和姜子陽的婚禮就定在冬天。
可是最後卻成了一場笑話，他們甚至都沒等來冬天。
看著面前滿心期待的姜子陽，穆思瓊張張嘴，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怎麼了？怎麼來是發呆啊，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吧？”姜子陽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我……”
“嗯？”姜子陽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期待著她的後文。
“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穆思瓊想要解釋，可說出來的話卻總是牛頭不對馬嘴。
“不對勁？”姜子陽眉頭蹙了蹙，眼神有點疑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我沒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不過才說完，臉色就變得嚴肅起來：“是不是醫生跟你說什麼了？是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
穆思瓊眸光閃了閃，好一會才擡起頭定定的看著他：“你看著我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你？”姜子陽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深，不過還是依言打量了一下穆思瓊，好一會才喃喃開口，“你好像長胖了一點，頭髮也長了一點。”
呼呼……
聽著他的話，穆思瓊深吸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頭，最後終於是下定決心一般，啓脣：“現在距離我們訂婚已經過去六年了。”
……
她的話說完後，姜子陽的神情隨即一愣，眼底有瞬間的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你說什麼？”
“你之前掉進了海里，記憶出了些問題，你丟失了六年的時間。”
“六年的時間？”姜子陽喃喃的重複，看著穆思瓊的視線也不由的變的複雜，“那麼我們……”
“我們……我們的婚禮沒有舉行。”穆思瓊有點艱難的開口。
“沒有舉行？”姜子陽眸光微閃。
“嗯，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穆思瓊將這六年前的事情，包括姜子陽回國之後，都大概的跟他說了一遍。
……
當穆思瓊說完之後，姜子陽整個人看上都有點懵，完全沒有回過神的模樣。
“子陽……”穆思瓊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他。
“所以，你現在嫁人了？”姜子陽垂著眸子看著面前的人，有點不置信的開口。
“嗯。”不知道爲什麼，在姜子陽這樣的視線下，穆思瓊只覺得這一聲“嗯”說的太沉重。
姜子陽擡起手捏了捏眉心，神情有點混亂：“今天不是愚人節吧？思瓊，你知道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現在不僅是六年後，穆思瓊還嫁人了，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居然不是他？
他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接受。
聽著他的話，穆思瓊眸光微恙，只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再解釋。
見她這樣，姜子陽心口一震，隨即放下手：“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我不會編這樣的謊言騙你。”
……
“可是……這太……”姜子陽想要找個形容詞，可是在腦海裡搜刮了半天卻愣是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我知道現在讓你突然接受這些有點難，但是，這一切都是真的。你先休息一下，我等會再回來看你。”穆思瓊垂了垂眸子，說完轉身便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她才走出幾步，身後卻突然貼上來一個溫熱的身子。
姜子陽的雙手緊緊攬著她的腰，那力道幾乎是要將她融入進他的身子。
“思瓊，我不接受你說的這一切，我不管什麼六年前，還是六年後，我只知道，我愛你。”姜子陽的聲音就響徹在耳邊，帶著濃濃的急切。
穆思瓊身子微頓，還一會才喃喃開口：“對不起。”
這簡單的三個字就好像是一柄利箭一樣，直接刺進了姜子陽的心口。
對不起，穆思瓊跟他說對不起。
緊擁著她的手驀然一鬆，眼底閃過一絲惶恐和落寂。
“我等會再來看你。”得到自由後，穆思瓊只淺聲丟下一句，便快速離開了病房。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都會奔潰，她完全沒有辦法面對那個樣子的姜子陽。
他眼底的感情太純粹，他的笑容太乾淨，那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六年前那個對她細心呵護的男人。
那個爲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
穆思瓊衝出病房的時候，席景言正斜靠在牆邊，穆思瓊那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頓時僵住了。
席景言站直身子，看著她這般，心底滑過一絲心疼，只上前，伸出手將人摁進了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