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刺殺失敗了！

一輪冷月之下，無恤站在殿宇的飛檐上望著陳逆離開的方向，齊公被一幫人簇擁著進了寢殿。

越來越多的侍衛舉著火把從齊宮的四面八方趕來，匯聚在了休明殿前。

一切都結束了，阿素僵硬地鬆開了我的手，轉頭呆呆地看著寺人毗。

寺人毗看著她安撫道：“姑娘是嚇到了吧，別怕，那刺客不會來我們朝露臺的。姑娘還是趕緊回房休息吧，君上待會兒怕是要下令搜宮了。”

阿素點了點頭訥訥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間。

寺人毗拉起我的手，在舉著火把的士兵趕到朝露臺前，一路狂奔進了屋子，輕輕地合上了門。

“你早知道今晚有人要刺殺齊公？”我一進門便甩開了他的手。

“噓——我的姑娘，你輕點聲。”寺人毗扯了我坐在牀榻上，“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我是看素姑娘今日心情不好，才陪著出去賞月的。誰料碰上了這等事。姑娘的臉還疼嗎？”寺人毗伸手來碰我，我捂著臉頰轉頭避開，他嘆了一口氣又道：“休明殿裡殺了人，出了刺客，姑娘怎麼還想往那兒跑？素姑娘也是擔心你啊！”

“毗，別說了！讓我靜一靜。”我喝止了寺人毗，脫了襪子躺到了牀榻內側，拿薄絲被蓋住了腦袋。

公子呂驁這會兒應該還沒到臨淄城，陳恆爲什麼選在這個時候刺殺齊公？他已經被闞止逼得不得不提前下手了嗎？

照今晚的局面來看，齊公的親衛隊應該還沒有完全被陳恆控制，但那幾十個人的弓箭隊卻明顯來得太晚了。

今晚若不是無恤恰好留在齊公殿中合謀大事，陳逆這會兒恐怕也已經得手了。

那麼，如果今晚齊公真的死了，陳恆下一步會做什麼呢？

我埋頭琢磨著陳恆背後可能有的計劃，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寺人毗走到門邊試探著問了一句。

“快開門！搜查刺客！”門外傳來一個又沉又粗的聲音。

“侍衛大哥，我家姑娘早睡下了，屋裡哪有什麼刺客啊？”寺人毗陪著笑，解開了門上的木搭扣。

門一打開，衝進來五六個披甲戴冠，手舉火把的侍衛。

“搜！屏風後面，箱子裡面，都給我好好地搜！”爲首的劍士撥開寺人毗，一腳踹飛了我放在門邊的冰桶。冰水混著碎冰流了一地，那些骯髒的鞋履踩在冰水上，濺起點點泥水，淡青色的香蒲席子上瞬間印上了無數個雜亂的黑色腳印。

哼，這時候搜宮有什麼用？陳逆一摘面罩便可混入搜宮的隊伍裡去，這幫人就算把齊宮翻個底朝天，也只會無功而返。

我抱著被子靠著牆，只等著這幫莽夫辦完了事早點走人。

屏風被推倒了，架子上的酒被砸了，箱子裡的衣服全都倒在了地上。一幫人呼呼啦啦狂風過境一般席捲了我的房間。

“大哥，都搜過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侍衛湊到爲首的男人身邊小聲說了一句。

那高大黑壯的男人點點頭，突然大步朝我走來，他舉著火把在我面前掃了一圈，大聲喝道：“來人啊！把她給我帶出去！

“你們想幹嘛？沒找到刺客，抓我家姑娘幹什麼！”寺人毗雙臂一攔擋在了我身前。

大漢冷笑一聲，拎起他的後脖頸就把他甩到了一旁：“你一個沒根的東西，在這裡裝什麼硬骨頭！”

寺人毗踉蹌了兩步被身後的侍衛笑嘻嘻地抓住了雙臂。大漢一揮手，另兩個侍衛便爬上牀榻要來扯我的被子。

“你們找死！別碰她！”寺人毗一聲怒吼，猛地掙開身後的侍衛，衝上來牢牢地護在了我身前。

他這是要做什麼？是怕我受人凌辱，還是不想我落在齊公手裡？他是真心護著我，還是護著陳恆要的晉國神子？

我看著寺人毗瘦弱的背影，心裡忽的生出了一絲迷茫。

“毗，我沒事的。”我在他背後輕嘆了一聲，“謝謝你，護著我……”

“姑娘……”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掀開被子大大方方地下了地，彎腰拾起了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走吧。”

“你們若碰了她，小心我以後剝了你們的皮！”寺人毗被人掐著脖子按在牆壁上，嘴裡仍不住地嘶叫。

“哈哈哈，大個子別同這‘有種’的寺人玩了，小心他剝了你的皮！”侍衛們說完肆無忌憚地仰頭大笑。

“來了！”那大個子侍衛笑著鬆了鉗在寺人毗脖子上的手，轉身剛要走，想想又回過頭朝著寺人毗的腦袋扇了一個極響亮的耳光，直接把他扇暈在了地上。

朝露臺的另一頭，阿素也被人帶了出來。只不過，押著我的人是朝著齊公寢殿的方向去的，而阿素卻被押著往西邊走。

我看著阿素，阿素望著我，兩支隊伍越走越近。

當我們即將擦肩而過時，阿素突然起腳踹開了跟在她身後的侍衛，點足朝我飛撲過來。我急忙往後一退，站在我身側的侍衛大跨步伸手去擒她。誰料阿素一低頭，身子半轉，竟一把抽出了劍士腰間的佩劍。

三尺青銅劍揚空一閃，迅如電掣，劍士伸在半空中的手腕瞬間已是血流如注。

兩支隊伍，二十幾個侍衛呼啦一下全圍了上來。阿素理也不理，只紅著一雙眼睛，拿劍尖直直地指著我：“魚師雲是誰？是趙無恤對不對？是你把他引進宮的對不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魚師雲便是魚師雲，他不是任何人。”我看著她指在我鼻尖的劍尖，淡然回道。

“你撒謊！”阿素盯著我的眼睛厲聲一喝。

“我撒謊？你又和我說過幾句真話？！”我拿手指輕輕撩開她手裡的長劍，嗤笑道，“你很清楚你不能殺了我，你的主子不會同意，你的敵人也不會同意，而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你會後悔的，你這個傻子。”阿素神情一黯，低頭吃吃笑了兩聲，隨即收了三尺青鋒，遠遠地擲在了地上，“我們之間誰輸誰贏，你等著瞧！”

“抓住她！”侍衛們這會兒一擁而上扯著阿素的頭髮就把她壓倒在地。

阿素的腦袋被死死地按在青石板上，她的臉被擠壓地扭曲變形，但她的嘴角卻始終掛著一抹笑意。

這笑意讓我驀地心生寒意。

“好了，走吧！”黑臉的侍衛見我駐足不前，使勁在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最後看了一眼阿素，邁步朝休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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