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威爾很確定屍體被擡上車廂。他記得清楚，自己還小心捏起牧蘇的耳朵，將那顆耷拉的頭顱拎如車廂。
如今空無一物的車廂令他毛骨悚然。
他想或許是路上掉落，於是和麪色陰沉的莉莉原路返回。然而直到回到住處，也沒能發現那具屍體。
羅威爾心中揣揣隨神情愈發不耐的莉莉回到住處。剛推門進入，一道聲音鑽入耳中。
“你們動作太慢了吧。”
牧蘇盤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語氣不滿：“羅威爾，我渴了。”
羅威爾張大嘴巴，眼中滿是駭然。在門口進不是不進也不是。
怎麼回事？？？
他不是死了嗎！？
爲什麼……
莉莉受到的衝擊遠比羅威爾大。人是他親手殺的，而如今被自己扭斷脖子的人依舊完好無損站在面前……
他似乎不記得先前發生什麼了？
“冷著做什麼。”牧蘇不耐催促，黑眸淡漠掃去一眼。他仍維持著偶像包袱。
“你……”羅威爾嘴脣喏喏了幾句，知道被身後莉莉推了一把踉蹌跌進門內，才磕磕絆絆說：“您稍等……我這就去準備。”
二人快步鑽入臥室，一刻也不想在牧蘇面前逗留。
“他爲什麼沒事！”
門關上的同時，莉莉一把將羅威爾摁在牆上，怒意從齒間擠出。
“人是你殺的……”羅威爾面色漲紅，艱難說道。
莉莉嘴角掀起一抹森然：“是你提議去看看的，想算在我頭上？”
“沒有……”感覺隔著防護服的手掌在逐漸收緊，羅威爾下意識去掰：“只是……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想辦法殺死他，而不是計較這些……”
“快點啊。”
牧蘇催促聲客廳傳來。
這或許救了羅威爾。莉莉兇狠凝視羅威爾許久，最後緩緩鬆開他。
“你要怎麼做。”
羅威爾壓抑聲音咳嗽幾聲：“還記得我們有一些放射性元素嗎，放到咖啡裡給他喝。”
“那就快去。”莉莉走開，背對羅威爾褪去防護服。
“先不要脫。”羅威爾心裡罵了聲蠢貨，制止他的舉動：“這樣你也會被輻射到。我們需要穿著防護服。”
莉莉是他在一艘商船上認識的。或者說……是在一艘被莉莉綁架的商船。
羅威爾作爲乘客與俘虜，因爲會操控商船被莉莉威脅爲幫兇。在莉莉殺了所有俘虜後被迫與他走上逃亡之路。
一個自大，有暴力傾向，脾氣差的混蛋。除了力量一無是處。
羅威爾有無數機會，也有無數想法能殺掉莉莉，但這對自己有害無利。沒有莉莉，他也無法在這裡活下去。
羅威爾來到保險櫃，小心翼翼取出一份鉛盒。
莉莉警惕站遠。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隨羅威爾打開鉛盒，防化服內的蓋革計數器發出令人心悸的響聲。
這是條手指大小的金屬棒狀物。另有學名：鈷60，放射性同位素。
這是莉莉在一枚小型廢棄鈷彈上找到的，隸屬於無主之物財閥。
至於爲什麼一家太陽系資本集團財閥會有鈷彈這種，對碳基生物能從DNA開始抹除的武器，莉莉對此心知肚明。
畢竟他前身就是無主之物財閥的一名工程師。
聯邦的一項規定：禁止對有生物生存的星球進行開採與干涉。
這項規定本是空談。太陽系擁有生物這一概念的只有地球，而人類早在21世紀就被限制禁止離開太陽系。但隨著系外發生的某種變化，一些寡頭集團得以得到示意和默許，暗中派遣採礦船偷渡出去開採資源，比如黃金。
這之中避不開一些問題。比如擁有人類所需資源的星球大多數有生命存在。想要尋找沒有生命的資源星球，只能去更遠處探索。
費力是小，費時是大。數年的行程足以發生很多事。太陽系唯一的蟲洞已經隨著地球的破敗而消失。
所以藍星文明，乃至大部分外星文明都心照不宣保持某種默契：最對擁有智慧生物的星球留手。
無主之物，或者說大部分財閥的做法是：使用望遠鏡觀測疑似有充足資源的星球，派遣小型探測器攜帶鈷彈前往探索，確定沒有智慧生物誕生後一顆鈷彈丟下去。所有擁有DNA的生物會瞬間死亡。持續5年的半衰期正好可以讓採礦船抵達時安全無恙接收星球。
至於那顆星球的本土生物，可能會有那麼一些在地下深海生存的生物倖存。
還是老生常談的一句。毀滅你，與你何干。
至於有生物保護組織干涉……什麼？哦你們一定弄錯了什麼，不信你們看，這個星球哪裡有生物？什麼？微生物也算生物？那我們人類乾脆等著資源耗盡一起玩完好了。
文明的生存永遠離不開繁殖和佔領。
羅威爾頭皮陣陣發麻。一旦讓這東西掉到地上，這裡就不能住人了。
往鉛盒倒進一杯涼水，羅威爾小心晃動十幾秒，而後倒回水杯放幾勺咖啡。嚴絲合縫收好鉛盒後，他轉而攪動很難在涼水中劃開的咖啡。
如果用熱水蒸騰的武器足以讓這間房間變爲無人區。
表面浮起一層色彩繽斕的油漬。
“你在逗我嗎？”莉莉聲音腦後傳來。“這麼明顯的東西，你會喝？”
“無論他喝不喝都會困擾到的。”咖啡化開，羅威爾端起咖啡解釋：“他沒有防護服。會直接暴露在放射源下。無論他是什麼怪物，都死定了。”
當那杯表面色彩繽紛的咖啡遞到面前時，牧蘇藝高人膽大淺酌一口，而後咂了咂嘴。
這股味道似曾相識。
當初富江的料理也跟這個差不多的。
牧蘇一飲而盡，而後眼眸流露懷念之色。
年紀大的人總是會懷念過去的。
莉莉和羅威爾翹首以盼中，只見牧蘇微微張嘴……打了個嗝。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蓋革計數器一瞬間劇烈響動。
“還有嗎？”牧蘇帶著濃濃輻射口氣轉向羅威爾，晃了晃杯子。“這杯咖啡讓我想到了過去……噢那時的我真是年輕而富有激情。時間過得真是快，一晃眼就70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