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少菁作了很久,才平復下心情。剛纔的一瞬間,她真得很害怕,當危險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的時候,一個十幾歲的普通女孩子除了害怕還能有什麼反應?
爸爸,我很害怕……
遊少菁喃喃地自語。
從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跟她很疏遠,不管生病也好,受傷也好,停電的夜裡害怕越好,都是父親守在她的牀邊。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小菁。”父母離婚的時候,父親就是這麼說。
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人了,自己也不能失去父親,所以不管怎麼樣都要證明他是清白的!有本事真的來幹掉我試試!
遊少菁的倔勁上來了,倒是忘記了害怕,她奮力從雜物堆裡鑽了出來(剛纔的跳躍時弄倒的),拉開雜物間的門衝了出去。
樓梯上已經不見了人影,也聽不到任何的腳步聲。
遊少菁略一思索就打消了追下樓去看看的打算,不管對方在自己家裡幹了什麼,可想而知他們是不想讓別人發現的,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在明知道對方不是一個人的情況下還敢跟去,那不是擺明了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寫。
她在樓梯門口站了一會,確定聽不到任何動靜後向自家的房門走去。
鍾學馗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心裡深深後悔沒有求遊少菁爲自己打開電視機再走。他現在的處境可謂十分的糟糕,身體和頭分爲兩界,一邊是泡在冰冷池水裡的身體,一邊是鑲嵌在牆壁裡的腦袋,而且還都動都不能動彈。幸虧他這個人天性比較樂天,所以到每每能苦中作樂自己排解。遊少菁走了之後他就胡亂的看著屋子裡的擺設解悶。
說起來陽間有的東西其實地府都有,有些鬼差甚至還有收集陽間新產品的愛好。可是不管怎麼說那些東西在陰間古典式的建築中使用都看起來有些古怪,不如人間原汁原味的擺設起來看著順眼。
這個就是垃圾桶,這種造型應該是叫做皮卡丘還是卡皮球來著?那個是空氣加溼器,裡面會噴出水霧來。可是爲什麼要在屋子裡噴水呢?我現在多希望能補自己弄得乾燥一些啊。那邊的是CD架吧?真想知道所謂的CD是什麼東西,怎麼就能發出音樂來呢?可惜那個小丫頭不見得那麼好說話會放給我聽。桌子上的就是叫巧克力的東西吧?樣子看起來黑乎乎的,可是味道真是不錯,上次無常司的老董給我帶過一小塊,嘖嘖,怎麼能把這盒弄過來吃了呢?
就在鍾學馗對著巧克力流口水的時候,窗子忽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響動。他沒法扭頭,但是斜著眼睛還是可以看見窗戶一角的。只見一個刀片在破例上輕巧的一轉,玻璃窗已經出現了拳頭大的洞口,接著一個人伸手進來靈巧的撥開了窗戶。
屋子裡黑漆漆的,從窗口接連跳進來的兩個人根本看不見牆上有什麼古怪,所以遊少菁:“如果有小偷就嚇死他們!”的命令鍾學馗也就沒有辦法執行了。鍾學馗是個心地善良的鬼差,在兩個小偷按亮手電筒之前便隱沒了身影,免得黑燈瞎火的突然看到自己真的嚇死一個半個的。
“好像沒有人。”身材略高的那個小偷趴在臥室門口聽了一陣說。
鍾學馗暗暗好笑:當然沒人了,她也跟你們一樣做賊去了呢。
“你確定嗎?進去看看再說。”身材矮小一些的小偷吩咐說。身材略高的那個小偷輕輕撬開臥室門溜了進去,不一會出來說:“確實沒在。”
“不是調查清楚了她就住在這兒嗎?怎麼會沒在?”
“也許正好出去了吧。”
“現在的女孩子居然半夜三更也往外跑,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真是不要臉!等,等她會來爲止!”
鍾學馗越聽越不對勁,這兩個小偷根本不是來偷東西的,而是來找這裡的主人,也就是遊少菁的。他們兩個大男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摸到一個女孩子獨居的地方說要找對方,肯定沒按什麼好心,幸虧遊少菁出門去了,可是萬一她現在回來一步踏進來遇見可就糟了。遊少菁對自己不錯,又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自己可得幫幫她。
“你們兩個嚇死了可別怪我啊,就怪你們自己不該生出歹念,試圖害人吧……”鍾學馗喃喃自語著,剛剛下定決心要突然顯形嚇唬這兩個不安好心的人一,其中個子小一些那個忽然接起了電話,他對著電話那頭唯唯諾諾一陣,向同夥招呼說:“今天不等了,回去老闆還有別的事交待咱們辦。記住啊,回去就跟他們要錢,不管找沒找到他要找的人,咱們總是來過了!”
他們兩個在屋子裡一陣忙活,把整個屋子翻得亂七八糟,最後還順手拿走了遊少菁放在臺子上的零錢,大概是想把他們進來的痕跡僞裝成小偷入室,讓遊少菁失去警覺,可惜卻不知道有鍾學馗這樣一雙雪亮的眼睛在一直盯著他們。
“等那個小丫頭回來得好好提醒她才行,怎麼會被人盯上了呢?要說她也不像值得人家劫財劫色的人啊,沒看見她有什麼錢財,相貌也普通尋常……”
因爲“先行者”們已經破壞了封條,所以遊少菁連事先準備的道具都沒用上就憑著鑰匙順利的進入了屋子。屋子裡到處亂七八糟,所有的抽屜箱櫃全被翻開來,裡面的東西丟得滿地都是。遊少菁無法推斷這事來“抄家”的警員們弄得還是剛纔那幾個人的傑作,不過她很小心得不去收拾,而是直接走向父親的書房。
這間書房雖然名義上是父親的,其實平時都是遊少菁在這裡學習看書,父親反而很少進來,遊少菁曾經多次嘲笑父親買來的那些多豪華精裝書籍都是用來裝門面的,他自己根本沒有翻過一頁。但是遊少菁知道幾個父親秘密存放東西的地方就在這個書房裡,想來這幾個地方繼母都不一定知道。
遊少菁在書櫥中那些大部頭、純粹裝飾性(沒事誰會捧著這樣沉重的書籍看啊,跟練舉重似的)的書籍中找出一本翻動著,可是裡面只有父親原本就放在那裡的幾張存摺,數額都不大,父親在繼母的嚴密監視下想攢點私房錢並不容易。其中一張是用遊少菁的名字存的兩萬元。遊少菁看著上面的數額,幾次想把它裝進口袋裡,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放了回去。
她關上書櫥,又打開了電腦旁邊的打印機。
打印機裡雖然放著不少空白的打印紙張,但是這臺打印機是從來不用的,因爲父親只會用電腦瀏覽新聞,而繼母對於電腦根本沒有興趣,連怎麼開關機都不會。遊少菁的臥室裡則有她自己專用的一臺,配備了她更喜歡使用激光打印機。在這已經積了灰塵的打印機上,遊少菁在那一疊空白的打印紙張中翻動幾下,找出了一張寫有字跡的。
“菁菁:爸爸最近老是失眠,許多事情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輩子在官場上打滾,本來以爲爾虞我詐已經看得多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菁菁啊,爸爸希望你將來無論選擇什麼職業,都不要再跟政治扯上關係了。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冰箱裡有你最喜歡吃的冰激凌,是你莫姨專門給你買的,一定要嚐嚐啊。”
這是遊少菁與父親之間“秘密”聯絡方式,父女兩個有什麼不想讓繼母知道的悄悄話,就用這樣的方法告訴對方。
遊少菁看著這張紙條,記得自己上次回家還來這裡看過,那時只有父親留的一張提醒她生母就要過生日的紙條,而父親是在自己離家去舅舅家住的第三天出事的,也就是說這張紙條是父親在那三天中留下的。看起來紙條上沒說什麼,可是想想又怎麼都不對勁。父親到底想與自己說什麼?說工作上的不順心?對自己未來的建議?還是冰箱裡的冰激凌?
父親從來不對遊少菁說工作上的事情,這沒頭沒腦的幾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而且冰箱裡的冰激凌不會等週末自己回來再親口對自己說嗎?當這繼母的面說這番話效果不是更好?難道他在那個時候已經知道週末的時候自己和他沒法見面了?還是……遊少菁急忙跑進廚房,拉開冰箱尋找著,可是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冰激凌。
難道來抄家的人把冰激凌都吃掉了?還是根本沒有冰激凌?想來執法人員就算有些素質不高的,總不至於在抄家時偷吃人家家裡的東西,而剛纔的那幾個人應該沒有工夫在人家家裡吃東西纔對。
那麼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冰激凌嗎?父親寫的冰激凌到底指什麼呢?是不是要自己仔細搜查冰箱的意思?
遊少菁拿出手機給莫瀟發了一個短信,要他幫自己問問莫琳,爸爸出事前莫琳買沒買過冰激凌放在冰箱裡?然後又在冰箱裡仔仔細細地找了起來。等她找遍了整個冰箱一無所獲的時候,莫瀟的短信也回了過來:她說買過冰激凌,還是你最愛吃的香草口味,可是你爸爸出事後她要搬出來,放著怕變質,就送給鄰居家小孩了。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在哪?家裡怎麼沒人接電話?
遊少菁苦笑起來,自己真是神經過敏了,居然爲了這麼簡單的理由在充滿了變質食品味道的冰箱裡找了這麼久。
我沒事。
這樣給莫瀟回了一個短短的信息之後,遊少菁皺著眉頭在屋裡打著轉,父親如果留下什麼東西,會在哪裡呢?還是當時他真的被什麼惡鬼附身,已經不是他自己了?不可能,如果另一個靈魂在操縱父親的身體,他怎麼會記得前妻的生日,還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她在屋裡打著轉,把所有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父親的東西沒找到,倒是發現了莫琳的一個忘記帶走的小盒子,裡面竟然有她和前男友的往來書信。看來她是真的失魂落魄到了極點,竟然把這樣的東西都遺落在這裡,也不怕抄家的人看到。
遊少菁找了個袋子,把裝著繼母情書的盒子和一件父親常穿的衣服一起放了進去。想了想又找了幾件自己的衣服,倒不是她沒有帶夠需要的衣服,而是想到這裡老師有人來搜索翻動,自己的衣服難免遭殃。自己一個女孩子的衣物被這麼多男人翻來翻去,想到了就起雞皮疙瘩。還是自己帶走的好。
她先在門口趴著聽了一陣,確定了走廊上沒有動靜,才悄悄地溜出門去,依舊是走樓梯下樓,沒有任何阻礙順利的便離開了小區。忽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住在這樣號稱安全體系健全的小區裡,身上倒是有些冒冷汗的感覺。
鍾學馗打著哈欠,看著這又一個人溜進屋子。有了前面人的開路,這個人進來的十分容易,熟門熟路的從開著的窗戶跳進來,拿著手電筒在屋裡一劃拉看清了屋子裡的樣子,居然破口大罵起來:“這是那個王八蛋小偷,居然敢搶在老子前面!”
鍾學馗嘆息一聲,這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自己不安好心的時候還有心責備別人。不過他也看出來了,這個人也不是爲了偷盜來的,而是在找什麼東西。小姑娘到底得罪什麼人了?怎麼會接二連三的來些不正經的人搜查她家呢?門外傳來腳步聲,這個人走到門口,咦了一聲。接著是急促的敲門“小菁,你在家嗎?開門!開門!”鍾學馗聽得出來,這是白天來接走遊少菁的那個男子的聲音。他呻吟一聲:你這不是來添亂嗎……
門外的莫瀟顯然已經發現了屋裡的不對勁,不過他錯誤的以爲遊少菁在屋子裡,並且已經遇到了什麼危險。想到剛纔的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外面轉悠了不多會居然學著那些人的樣子,從窗戶裡爬了進來。只是他已經在外面吆喝了半天,屋子裡的盜賊怎麼可能沒有準備,早就在窗口下等著他,一進來就把他按倒在地。
莫瀟奮力掙扎,大聲喊:“你別囂張,我已經報警了!”
“小偷還敢報警,你不知道老子就是警察嗎?”把莫瀟的頭死死按在地上的這個人用更大的聲音說,並且還從腰間掏出了手銬。
莫瀟怎麼可能乖乖讓他把自己銬住,趁著對方只有一隻手按住自己,奮力一挺身子把對方彈開,抓起手邊的東西沒頭沒腦的向對方打去。屋子裡被前面來的那兩個人已經弄得亂七八糟,地上到處都是東西,莫瀟慌亂之下倒是沒有注意自己拿到的是什麼,直到打在了對方的頭上才發現是個瓷雕。種著小小的文竹的瓷雕與那個人的頭骨相碰,發出沉悶的一聲,瓷雕上漂亮的小天使頓時磕掉了腦袋。
鍾學馗微微鬆口氣,剛纔他用法力纔在關鍵時刻拖住了那個人的行動,幸虧莫瀟機靈的掌握住了那個機會,不然他除了違背又少菁的交代顯出形來把莫瀟和那個傢伙一起嚇昏以外,也沒有別的主意了。
莫瀟記得這個小瓷雕還是自己給遊少菁買的,今天倒是救了自己一“命”,可惜這麼好看的小玩意就此報銷了。他拿起剛纔對方掏出來的手銬,毫不客氣的反過來把對方銬上。然後慌慌張張地衝進屋裡大叫:“小菁,你在哪裡?你沒事吧?你別怕,我已經把那個賊給抓住了,你出來吧!”
鍾學馗撇撇嘴:那是你抓住的嗎?要不是有我在,是你被人家抓走纔對。
莫瀟找遍了屋子沒有看到遊少菁,出來狠狠踢了那個人一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少菁到哪裡去了?你把她怎麼了?”
那個人被他踢得呻吟一聲,卻是一動不動。
“少給我裝死,我問你……啊……”他忽然發覺對方的頭上獻血淋淋,已經把頭髮都黏成了綹,卻是自己剛纔的那一下的結果。難道自己把他打死了?莫瀟頓時手腳發涼,即使是個小偷,打死人也是犯法的啊。“喂,你醒醒。你可千萬別死,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他慌亂的用毛巾把對方的傷口捂起來,拿著電話撥打120。
遊少菁踏進門來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情景:到處一片亂七八糟,東西摔得滿地都是,地上躺著一個用手銬銬著的陌生男人,他的身上頭上到滿是血跡,莫瀟正用自己最喜歡的一塊毛巾捂著他的頭,手裡拿著電話大喊大叫。
“這是怎麼了!莫瀟,你怎麼在這裡?他是誰?”遊少菁跑過來問,那個男人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令她不由懷疑對方是不是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打電話你不接聽,擔心出事就過來看看,誰知道看到窗子開著,屋裡沒有燈。我叫你有沒有迴應,於是就翻窗戶進來,結果看到這個小偷在偷東西……是,是他先打我的……我可沒想到會把他打成這樣……他,他,不會死了吧……”莫瀟那麼瀟灑的人在這種情形下也結巴起來,心裡想到這個人要是死了,自己恐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原來是小偷!”遊少菁看到在莫瀟背後的牆上鍾學馗正在對她擠鼻子弄眼的,看他的口型,似乎是“死不了”幾個字。他是個職業鬼差,他說不會死肯定就死不了,遊少菁微微鬆口氣,想想又是一肚子火氣,怎麼到哪裡都遇上這種人,專門跑人家家裡翻箱倒櫃。“死小偷,報警把他送派出所!”
莫瀟著急說:“他這個樣子應該先送去醫院。這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管他呢,反正死不了就行!”遊少菁倒不是個心腸狠毒的女孩,只是她自己現在身在不幸之中,這些小偷卻還要雪上加霜的來偷盜,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費都已經成問題了嗎!再有了鍾學馗死不了的保證之下,她什麼同情心都提不起來,只想要好好教訓對方纔能出氣。
“我不是……小偷……”地上那個男人發出低低的呻吟之聲。
“死小偷,馬上就送你去派出所,你去跟警察解釋吧!”遊少菁狠狠地說。
“我……就是警察……”
“什麼?”
“證件在口袋裡……”說完這句話,那個男人又昏過去。
莫瀟從他口袋裡摸出一個警官證,拿在手裡呆呆的看著同樣愣在了那裡的遊少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