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孟宏遠終於忍不住了，如同決堤之洪流般，破口大罵道：“楊國棟，你身爲大明官員，不思爲國爲民，卻做出這樣禽獸之事，你不得好死。”這番大罵，讓他懷中的小女孩更是哭泣不已。

楊國棟大怒，指著孟宏遠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口出狂言，來人，給我拿下?！?

幾個楊國棟的親兵立刻拔出了武器，上前要扣下孟宏遠。韓煜厲聲喝了道：“楊國棟，你也不看看我身後還有一千青州衛(wèi)，我現(xiàn)在要是把你殺了，完全可以當你是死於亂軍之中。”

楊國棟的親兵一時不敢亂動了，青州衛(wèi)五百支火槍已經(jīng)齊齊架了起來。楊國棟本部雖然有三千人，可是現(xiàn)在全部零散在城區(qū)裡燒殺掠搶，眼前就只有幾十人在近前，他瞪大眼睛，臉色慘白，氣結道：“韓煜，你，你這是要造反嗎？”

“楊國棟，就算我一千青州衛(wèi)不把你怎麼樣，你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做這種下流的事情就不怕傳出去毀了名聲？”韓煜進一步威脅道。

楊國棟的髮妻是工部尚書崔呈秀的妹妹，崔呈秀是魏忠賢的心腹，而他的這個妹妹在楊府中可更是母老虎。想到這裡，他只能恨恨的留下一句話：“姓韓的，我們走著瞧。”說完，帶著手下悻悻的上馬走了。

孟宏遠扶著小女孩和韓煜快步衝進了宅院大門，院內(nèi)玄關處倒著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死狀甚慘。在宅院大廳，他們看到一個華衣老者被砍成了兩段，一旁橫七豎八的還有很多具屍體。大廳屏風後面，一個女子正伏在地上，全身抽搐著，淚水淹沒了聲音，從被撕爛的衣服上可以看出，她應該就是這家宅院的大小姐?！?

孟宏遠扶著的小女孩踉踉蹌蹌的撲到大小姐身上，哭道：“小姐，你沒事吧?！?

大小姐顫顫的摟住了小女孩，從她的情勢看來似乎並沒有被侮辱，只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她帶著抽泣，聲音抖動的厲害：“採兒，採兒，爹爹被他們殺了，嗚嗚。”

“小姐，不要難過了，有一個將軍趕走了那些壞人，我們沒事了。”小女孩採兒哭著道。

大小姐擡頭看了一眼韓煜和孟宏遠，突然發(fā)狂的吼叫了起來：“明賊，你們真的是明賊，把我爹爹命還回來，你們不得好死。”

韓煜和孟宏遠陷入了沉默，各自的臉上都有一種悲哀。採兒緊緊的抱著大小姐，央求道：“小姐，別罵了，這兩位大人真是好人，他們趕走了壞人，嗚嗚嗚，小姐?！?

小姐和採兒相擁在一起，泣不成聲。

韓煜看到這裡，對孟宏遠道：“你來處理吧。”

孟宏遠嘆了一口氣，決定將這兩個女子帶到隊伍裡，等到戰(zhàn)事結束後，再讓她們自行離去。

飛集城的戰(zhàn)事持續(xù)了一天一夜，官軍爲了確保賊軍不會越城逃走，穩(wěn)打穩(wěn)進，步步爲營，將飛集城進行了分區(qū)佔領，然後逐一清剿。到了第二天正午時分，賊軍死亡的人數(shù)超過了一萬五千人衆(zhòng)，受到牽連的無辜老百姓不可數(shù)計。各路大軍將投降的賊軍和被捕的百姓齊齊綁縛到飛集城外三裡的山溝中，準備就地坑殺。

山溝周圍佈滿了官軍，足足三萬多的賊軍和百姓被困在這裡，嚎哭和叫罵聲響徹一片，偶爾還會傳出幾聲孩童的哭泣聲，局況甚是悽慘。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在強勢的前面，弱勢羣體的生命就如同螻蟻一般，能夠被任意的蹂躪和銷燬，並且不會有任何理由。

在山坡一處地勢平緩的地方，趙彥的中軍行轅就按紮在這裡。行轅內(nèi)，各路將領齊聚於此，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大勝後的喜悅，當然，也有個別人的神色與衆(zhòng)不同。

一段時間過去後，一名小將快步走進了行轅，向趙彥報道：“大人，賊衆(zhòng)都已經(jīng)帶到，一共三萬四千八百五十人，請大人指示。”

“走，大夥去看看這幫賊子臨死前的樣子?！壁w彥臉上帶有幾分得意。

各路將領隨著趙彥出了行轅，帳外小卒已經(jīng)爲每個人準備好坐馬。一行人在士兵的護衛(wèi)下騎著馬走下了山坡，來到了山溝邊緣。山溝下方，黑壓壓的一片人海，破爛的衣衫，悲慘的神色，絕望的聲音，繪織出一副黑暗地獄的真實寫照。

被押在最前方一排的都是賊軍將領，在他們當中還有一位全身顫抖的女子。當賊軍將領看到趙彥等官軍諸將出現(xiàn)後，立刻破口大罵了起來：“狗官，今日就算我等掉了腦袋，九泉之下也不會輕饒你們的。”

“明賊，我們做了無頭鬼，每到夜晚也會讓你們不能安然入睡！”

“姓趙的，你不得好死，就算我們失敗了，十八年後照樣和你們幹到底。”

山溝上方，趙彥臉上一片慍色，斥道：“反賊，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來人，坑之?！?

死亡的命令已經(jīng)頒下，山溝中的怨聲更加濃重，在悽慘的畫面下明軍將領卻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騎在坐馬上的韓煜，看到大明軍士拿起鐵鍬鋤具開始挖掘泥土向溝壑裡填去，心中宛如針扎。他想到了南京大屠殺，他想到了八國聯(lián)軍侵華時滅絕人性的行爲，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中華民族的悲哀。可是現(xiàn)在，在眼前正在發(fā)生的是中國人在坑殺中國人，這種愚昧的行爲怎麼能被容忍？

“等等！”韓煜的胸口因爲激昂的情緒而起伏著，他額頭佈滿了汗水，雙眼通紅，終於忍不住的大叫了聲。他的叫聲甚至蓋過了山溝裡的嚎啕，讓正在填塗的軍士不由的停了下來?！摆w大人，這可是三萬五千條性命呀！”

所有人都看向了韓煜，目光中帶著無盡的疑慮。

趙彥語氣很不好的問：“韓煜，你想說什麼？”

“大人，末將懇請，留他們一條生路。”韓煜翻身下馬，快步到趙彥馬前單膝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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