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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自食惡果

徐子俠因兩日來一直在“克拉克”號上,情況已瞭如指掌,略一觀察,便從船的中部,一躍而上。憑藉著一堆雜物和救生艇的掩蔽,他再觀察薰一次,不出意料,並無人跡,便飛快地從船艙中部的入口,下到艙內(nèi)。

艙的前半部是船員的臥室,靜悄悄的,艙的後半部是貨艙。他忙走了幾步,一看貨艙門,心裡一驚,艙門竟然已被推開了一條縫。平日這門是從不離鎖的,爲(wèi)此自己還設(shè)法配了鑰匙,今晚爲(wèi)什麼反常呢?難道里面有人嗎?奇怪!

徐子俠忙將耳朵貼在門上靜聽,果然裡面有腳步聲響,接著聽到有人說:“再到裡面檢查一下,看看有無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剑隽藛栴}克拉克老闆饒不了咱們。”腳步聲漸漸遠(yuǎn)了。

徐子俠略一猶豫,但馬上在心裡說道:“這正是個大好的時機!”

於是,徐子俠輕輕推門,一閃身入內(nèi),並立即將門又帶上,然後一下竄到一個木箱後,躲藏起來。他摸了摸木箱,一口口都釘?shù)脟?yán)嚴(yán)實實的,好在他事前已有了準(zhǔn)備,從身後抽出一根叉撬棍,摸準(zhǔn)了一面的箱板縫,將尖子插了進(jìn)去,正準(zhǔn)備用力一撬。

突然,又傳來了腳步聲,徐子俠忙又伏下身去。只聽有人說道:“這有什麼可檢查的。”

“小心沒有過火的!”另一個人卻說,“這一艙銅鋁是董事長的命根子,出了差錯,不單單小日本的人那不好交待呀!搞不好就不好說了,你我都得下海給王八當(dāng)夜宵!”

徐子俠聽出來了,這是大管家朱八的聲音。一股怒火從心頭升起,果然,這些傢伙是大壞蛋!現(xiàn)在不用再撬箱證實了,他輕輕將撬棍抽出,又插到腰後,正準(zhǔn)備離去,忽聽到那兩人的腳步聲停下了。

“喂,喂喂。”朱八又問,“船員們都不知道這艙裡裝的什麼吧?”

那人回答:“是的。”

“喂。”朱八說道,“那個姓徐的,也不能告訴他的。”

“這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那人又道,“我們是不會讓一個鄉(xiāng)巴佬知道這些的!”

徐子俠心一震,現(xiàn)在不走,等待何時?轉(zhuǎn)身“唰”地竄近門邊,輕輕一撥,側(cè)身閃出貨艙,隨手將門一帶,如飛而去。

徐子俠連夜來到愛國堂之後,向高玉田講述了經(jīng)過,然後站了起來,懇切對高玉田說:“高兄,我,我對不起你。”說著眼睛溼潤了,慚愧地,“我真是有眼無珠呀!”

“請不要如此自卑!”高玉田忙站起,也懇切地說,“徐兄,請不要難過!在這國難當(dāng)頭之際,我們都是中國人,一定要團結(jié)一致打垮敵人!”

剛剛過來的高士奎,真象墮入五里霧中,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徐子俠不顧高玉田的阻攔,率直地將高玉田夜上“克拉克號”的始末,以及自己錯誤地鞭傷高玉田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高士奎。

高士奎聽了,很爲(wèi)自己的徒弟深明大義所感動,說:“吃一塹,長一智!不打不成相識嘛,你也不必介意。”他停了停又問,“你剛纔用的是鋼絲鞭嗎?”

徐子俠點點頭,高士奎見此,於是,目光灼灼,急迫地問:“小徐英雄,你的傢伙能否給我看看?”

“高老先生,請!”徐子俠從腰上取下鞭子,雙手遞上,眼裡流露出不解的神情。高玉田也不知師父是何意思。

高士奎一把接過鞭子,在燈光下看了一會,這才發(fā)現(xiàn)鞭柄上有三個小字:“徐大有”。他猛地擡起頭來,直愣愣地看著徐子俠,聲音抖顫地說:“小徐,徐大有是你的什麼人?”

徐子俠一看高士奎察看鞭柄,就禁不住一陣心跳,忙回答:“是我家?guī)煛!?

“啊……”高士奎更是激動萬分,連連追問:“他在哪?他身邊有個叫小霞的女孩子在哪裡?”

徐子俠一聽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幾乎不能自持,於是語無倫次地說:“你,你是?”

高士奎一下將自己的衣芝衫扯開,掏出一塊玉珮,“啪”地將拴玉珮的絲帶扯斷,說:“你,你聽說過這玉珮的事嗎?”

這是一塊肉紅色的美玉,通紅透亮,晶瑩光潔。雕工更是精美奇絕,昂首怒目的老虎栩栩如生。

徐子俠愣住了,這玉珮?biāo)彩堑谝淮慰吹健l妒切熳觽b問道:“你,你可認(rèn)識高上進(jìn)?”

“這個……”高士奎大叫一聲,“我,我就是!”

“這個……”徐子俠說不出話來,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撲到高士奎面前,雙膝跪地,哭喊著:“大大,我就是小霞呀,你讓我找得好苦啊!”接著—擡頭,一下掀開右小腿的褲子,露出一個三塊雞蛋黃大少的胎記。

高士奎一下將她抱住,禁不住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可此時的高玉田完全被驚呆了,他萬萬沒料想到,這位能手刃日寇,賽場奪魁,鞭打自己,武藝超羣的好漢,竟然是師父的女兒,自己的師妹加小妹。

高士奎父女久別重逢,讓我們看到了七十年前,一個武林世家的悲歡離合情景,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如果說玉珮是血的結(jié)晶,也絲毫不算誇大之詞。遠(yuǎn)的不說,僅從這塊玉珮落入這個武林世家以後,在它的祭壇上又增忝了幾個帶血的生靈。

第一個犧牲者是高士奎的祖父,馳名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高老漢。他作爲(wèi)正宗的大拳師,上至京城,下至海州府,爭相聘請者大有人在。但他卻眷戀故鄉(xiāng)故土不願離開這蘇北的小城。

清末年間,這座小城出了位名武將馬繼增,因戰(zhàn)功顯赫,被封爲(wèi)大將軍。而這位軍爺來了個榮歸故里的省親,萬沒有想到的是,成了這座小城空前的大事。既是喜慶大事,當(dāng)然少不了比武等活動。軍爺心裡一高興,把皇帝御賜的玉珮,高懸爲(wèi)彩,約會蘇魯和上海六十六家武館比武爭奪。結(jié)果九十八歲高齡的高老漢奮身躍起,但奪得之日,也是他墮地亡命之時。

九十八歲高齡的高老漢臨前,終將玉珮交給高士奎也就原名叫高上進(jìn)的父親、自己的獨生子高老先生那裡。高老漢把它放到高士奎的父親手中時,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說,便悄然而逝。

第二個犧牲者是士奎之父——七十八歲的高老先生。高老先生自幼隨父學(xué)藝,盡得真?zhèn)鳎殖闪颂K魯和上海的名人。因父親爲(wèi)這個玉珮而殞命,自然將其視爲(wèi)傳家之寶,萬分珍貴,但仍不真正瞭解它的價值。而真正知道這玉珮價值的,是那位軍爺?shù)膬鹤玉R小增。

當(dāng)年馬小增父親馬繼增一時高興,懸玉爲(wèi)彩時,他不過認(rèn)爲(wèi)這只是普通的玉石一塊,無足掛齒。後來馬小增隨父進(jìn)宮,從一個宮廷內(nèi)侍口中,才知道這塊珮是天津衛(wèi)獻(xiàn)給袁世凱的貢禮,價值連城。後來,他父親在安徽落馬湖被困而死,運回江蘇贛榆老家安葬。

馬小增並沒能繼承父業(yè)爲(wèi)官,而回故里,成了這蘇北小城的一個魚肉鄉(xiāng)民,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他曾多次派人向高家傳話,願以萬金購回玉珮。但高家特別討厭他的爲(wèi)人,又念這是自己父親的遺物,拒不應(yīng)允。

—天,高士奎之父高老先生應(yīng)山東一武館之請,切磋技藝,深夜從山路婦來,被八九名蒙面強人,攔截于山道。蒙面人指名道姓要他交出玉珮,可高老先生仍然拼命一搏。

高士奎之父親憑著一條鋼絲鞭,三個鐵丸奮力拚搏,因寡不敵衆(zhòng),身受重創(chuàng),但終於被他殺出一條血路。待回到家中,撲俯於地,已成了一個血人。高老先生見自己的兒子高士奎和徒弟徐大有跪在他的面前,就指指胸染血的玉珮,僅僅比他的父親多說了兩個字:“……報……仇……”便含恨而亡。

第三個犧牲者是誰呢?似乎該輪到高士奎了,其實不然。高士奎的老子被害之後,他就與師弟徐大有也曾多訪探查仇人,竟然毫無頭緒成了無頭公案。他們根據(jù)父親臨終的情景,推測到這隱藏的仇敵,是爲(wèi)玉珮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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