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榮升金枝玉葉

“她是……”

歐陽爵喃喃地道,說完了這句話,他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因爲他很快意識到,箱子裡的人,一個是那個青樓女子,一個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竟然死了!這樣死在他面前!

究竟是誰,是誰殺了他們?

又是誰,居然將這隻箱子送到了歐陽府?

“回去吧!”歐陽爵聽見歐陽暖這樣說道。她在說話的時候,那奇異的神情,讓歐陽爵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歐陽暖越走越快,進了角門穿過月牙門,並不往北迴聽暖閣,只轉南自穿廊往映月樓行去。歐陽爵面色一變,快速跟在她身後,幾次都快被她甩脫,不由得心中凜然。

映月樓是當年林婉清的居所,林婉如嫁過來的時候歐陽治一度想要單獨闢出來給她居住,然而她卻表示爲了敬重,情願住在福瑞院,當時歐陽暖和其他人一樣,都爲她的行爲很是感動,但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舉,既免了住進舊院子,又能贏得衆(zhòng)人的服氣,當真好算盤。

映月樓雖久無人居,但仍打掃的十分乾淨。丫鬟媽媽們看見大小姐來了,頓時臉色變了,誠惶誠恐地在後面跟著。

歐陽暖望住那緊閉的門扉半晌,纔對身後衆(zhòng)人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

衆(zhòng)人偷偷覷她的神色,不敢再出聲,悄無聲息的出了映月樓。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歐陽暖一直微笑的臉才平靜下來,她慢慢地推門進去,卻也不進內(nèi)室,只是坐在廳內(nèi)林婉清生前常坐的椅子上。就在剛纔看見那一幕的剎那,她的心被不知什麼尖銳物體狠狠刺入,扎得極是疼痛。

午後的陽光順著雕刻寶相花紋的窗櫺照進來,灑在歐陽暖身上。過了很久,她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僵冷的可怕。想笑,終究無法笑出,只能壓抑住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哽咽,喃喃自語:“是他……”她知道,今天這件事一定是肖天燁所爲。儘管她一直不希望他知道此事,可他還是知道了。

肖天燁其人,乖戾任性,暴虐無情,心思轉動之間就有殺人之念。當初她瞞著他,是因爲有一種預感,一旦他管了這件事,絕沒有善終的道理。

但到了今天,她卻不能說他錯了。

只要那兩個人在世上存活一天,都會帶來不可計數(shù)的後患,隨時有人可能將她們當作把柄來威脅,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那兩個人悄無聲息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就算她從未動過手,不可否認,她心底深處也是希望那兩個人根本不曾存在過……然而,她卻沒有真的想要她們死。

說她天真也罷,愚蠢也罷,她自始至終地認爲,如果可以將她們藏匿到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或許事情可以平息。儘管她知道,這樣做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她漸漸彎下身子,頭枕貼在冰涼的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被肌膚的溫熱浸潤,起先變暖,然後依舊冰涼如昔,似乎不論多久,都沒辦法變得溫暖。淚水一點點的打溼了桌面,幾乎蔓延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的耳畔傳來衣物的窸窣聲,歐陽暖恍如未覺,依舊伏在那裡。片刻之後,一雙手臂便從身後環(huán)住了歐陽暖,背後的胸膛並不寬闊,卻很溫暖。良久之後,歐陽爵才說:“姐姐,不要傷心。”

他的聲音很堅強,歐陽暖幾乎覺得迷惘,什麼時候,弟弟已經(jīng)可以反過來安慰她了呢?或者,男子的頭腦,天生就要更理智一些。

歐陽爵輕輕抱住自己的姐姐,慢慢道:“我小的時候,甚至是現(xiàn)在也會想,要是娘一直活著,能夠陪在我的身邊有多好?她的肩膀雖然並不結實,卻會爲子女遮擋住外面所有的風雨,遮蔽住外面所有的污穢,就算她什麼都不做,我也會覺得有所依靠……那樣該有多幸福?”他嘆了口氣,“可是後來,我知道娘不可能再回來了,我只有姐姐你了,你纔是最重要的人。同樣的,姐姐心裡,我也會是最重要的人,對不對?”

“既然如此,不要爲不相干的人傷心。”

“那對母女,跟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於,她們的存在對咱們是一種威脅!”

“不要爲她們難過,一點難過也不要有!”

歐陽爵的話聽起來冷酷無情,卻有一滴滾燙的眼淚滑入歐陽暖的衣領,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爵兒,姐姐都明白。”

七月二十四爲太子妃的壽辰,太子府在京都郊外的莊園早早準備起來,特地備下了遊船,女眷們都穿戴著鮮豔綺羅,亦步亦趨地跟著太子妃一同上船去,賞玩祝壽。

這一座別院名喚煙雨山莊,據(jù)說當初是燕王斥資建造,每當陰雨時節(jié),細雨濛濛,在這座山莊後院的小樓上登樓遠眺,彷彿遠山近水,盡在輕紗薄霧籠罩之中,如入仙境。最爲奇特的是,山莊裡還別出心裁的開闢了一口活水,遍植荷花,泛舟湖上,趣味十足。水源直通京都郊外最大的湖泊,山莊內(nèi)隨處可聞水聲潺潺。這樣美麗的山莊,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財力,可是燕王建好之後,不知爲何又轉送給了太子,於是如今就作爲太子府的女眷們避暑所用。

男賓們都在山莊內(nèi)參加飲宴,女眷們則紛紛上船避暑。天氣微熱,從朗朗陽光下走過,大多數(shù)女眷的臉上都有汗水滲出,紛紛取出娟帕來擦拭,生怕弄花了妝容。林元馨靠著歐陽暖,只覺得她的身體微涼,很是舒服,便特意摸了摸她的手,不由驚奇道:“暖兒,你怎麼一點都不怕熱呢?”

歐陽暖穿著碧絲長裙,肩頭的地方繡著潔白的花瓣,顏色初始幾近透明,越往下便越深,待到袖口時,已成了純粹的潔白了,這點點的花瓣繡在薄衫上,疏落有致,頗爲動人。此時,一層金色的陽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隻輕盈的蝴蝶停駐在她的眼眸,十分恬靜。她聞言微微一笑:“我是不怕熱的,倒是冬天很怕冷。”

紅玉湊趣道:“林妃您是不知道啊,小姐十分畏寒,要現(xiàn)在是冬天,小姐一定會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的。”

林元馨一襲華貴紫衣,精細挽成的髻上,配著點翠累絲金鳳閃耀著月影般耀耀光華,她的面容如同彩霞一般美麗,一度黯淡的容色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重新豔麗了起來,只是這樣的豔麗,與皇長孫已經(jīng)沒有多大關聯(lián)了,不過是因爲她早已想開罷了,聽到紅玉的話,她真心地笑了,從嫁入太子府以來,只有看到家人,她才能真正的笑出來:“這樣一來,夏天豈不是可以抱著暖兒當冰塊用了?”

這時候,兩人已經(jīng)進入半開放式的船艙,大多數(shù)的女眷已經(jīng)在裡面了。只見地面滿鋪水色的涼蓆,上面雕刻著奇異奪目的紋案,屋子正中擺著一張瑞獸飛鳥的紫檀桌,桌面鑲嵌著一塊完整的翡翠,流暢自如的表面紋路被描金粉飾得非凡華貴,桌面擺著一樽鎏金饕餮香龕,鏤空刻著張開大口的饕餮紋,龕頂上細細刻著的牡丹花精緻而富麗。整個船艙的木窗上都鑲著稀有的七彩琉璃,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幾乎讓人有一種炫目的感覺。窗戶旁邊的六角架上擺著三足水仙盆,裡面盛放著美麗的蘭花,這樣觀來,艙房裡大小各異的擺設無不華貴絕倫,叫人驚歎。

這樣的華貴,是不是有些不妥,歐陽暖的目光看向旁邊的林元馨,對方卻微微笑道:“很奢侈是不是?不過這並不是太子府建造的,而是燕王叔的手筆,當年連陛下都說,他素來節(jié)儉,難得奢侈一回,不知是著了什麼瘋魔……奇怪的是,煙雨山莊和這條船造好後不久,他就將這些都送給了太子,經(jīng)過這麼多年,這條船也經(jīng)過不斷地修整完善,但是每一次都是燕王叔親自看著呢,從不假手於人……”

歐陽暖點點頭,這件事的確很奇怪,禮物送出了門就是別人的,他卻每次都還負責送出後的修整,未免太盡心了些……

將她們送到船艙內(nèi),各人帶來的丫頭們便由人領著下去了,艙房裡面自然有人服侍。

太子妃坐在正位上,穿著大袖的織金刺繡妝花的衣裳,袖口與領內(nèi)微露一層紅紗中衣滾邊,袖口亦有繁複的捻金刺繡,白底杏黃寶相紋的紗質披帛無聲地委曳於地,襯得她姿態(tài)愈發(fā)端莊寧和。一旁坐著同樣盛裝的大公主,見到歐陽暖,她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已有了七個月身孕的周芷君,坐在太子妃下首,一身銀白勾勒牡丹花紋的衣衫,外披一層半透明的的淺櫻紅縐紗,頭上帶著一隻鎏金掐絲點翠鳳步搖,滿飾鏤空金銀花,長長的珠絡垂在面頰兩側,手中泥金芍藥五彩紈扇輕輕扇著,臉龐並不因懷有身孕而變得臃腫,神色間倒添了一種嫵媚,格外醒目。其他女眷們也都坐在一旁,喝茶說話。

林元馨帶著歐陽暖上去行禮,太子妃和顏悅色道:“不必多禮了,快坐下吧。”

歐陽暖擡起頭,卻看到大公主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一愣,已經(jīng)被林元馨拉到一旁坐下。

她們坐下之時,一個年輕女子向她們打了個招呼。她身穿一色縷金百蝶桃紅衣裙,鬢上一枝金雀兒寶石押發(fā),綴細細一綹流蘇,雖並不特別美麗,眉眼卻很溫和,令人觀之可親。林元馨一見到她,笑容立刻深了些:“大嫂。”

這名女子正是鎮(zhèn)國侯林之染的妻子……鄭榮華。

鄭榮華點點頭,笑道:“林妃安好,婆婆今日本想過來,昭兒纏著她鬧騰,她便沒能成行,讓我來與太子妃和您告罪一聲。”

林華昭是林之染的長子,今年還未滿一歲,生得粉雕玉琢很是可愛,林元馨笑了:“娘每次來都張口閉口的昭兒,聽說這孩子甚是活潑,大嫂改日將他也帶過來給我看看。”

提起兒子,鄭榮華滿臉都是歡欣,又說了幾句,突然低聲對歐陽暖道:“對了,你表哥託我給你帶了一塊暖玉,到了冬天配著十分溫暖的,待會兒拿給你。”

鄭榮華是爽朗的性子,顧盼間也得體大方,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她明知道丈夫對這位小表妹有一份特別的感情,卻從來也不曾掛懷,她覺得,即便他心中再喜歡,歐陽暖也絕不會嫁給他,既然如此,何必在意呢?況且,誰在年輕的時候都會有那一分隱秘的情懷,既然都過去了,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引得丈夫不開心。再者,嫁入鎮(zhèn)國侯府,夫妻之間雖不說甜蜜,卻也是相敬如賓、互相敬重,這樣,便已足夠。所以她說這句話,完全是出自真心,並沒有一絲不悅或者試探之意。

歐陽暖看得出這份真心,所以她一愣,隨即微笑道:“多謝表嫂費心了。”

就在這時候,那邊的周芷君撫住腹,哎呀一聲。

太子妃關切地問:“怎麼了?”

周芷君微微笑了,似乎很不好意思,含羞道:“沒事,只是腹中的孩子頑皮。”

旁邊的周大夫人立刻笑了出來:“這一回肯定是個男孩兒!”就連一向穩(wěn)重的周老太君也掩不住眉眼之間的喜悅之色,道:“是啊,看這模樣,的確是個男孩啊!”

太子妃雖然並不很喜歡周芷君,對她肚子裡的孩子卻還是很期待,看到這情形,不由微笑道:“希望承你們二位的吉言了。”

鄭榮華不自覺地望向林元馨,卻見到她微側過臉去和歐陽暖說話,似乎半點也沒看見那情形,心中才微微鬆了口氣。

大公主微笑的眼睛,淡淡掃過歐陽暖。

歐陽暖此刻捧著茶盞,濃密的睫靜靜下垂,端凝的彷彿冰雪刻成的,帶著一絲特別的美態(tài)。她察覺到大公主的目光,略擡起眼睛,對方已經(jīng)移開了看向她的眼神,反倒叫她心中奇怪起來。

窗外的陽光已經(jīng)開始熱烈起來,湖中遠遠近近遍種數(shù)萬株荷花,湖水波光粼粼,荷花含露凝芳,一派美不勝收的景象。就在這時候,大公主站了起來,狀若隨意地道:“船艙內(nèi)悶熱,我出去走走。”

立刻有幾位小姐說要陪同,大公主眼波一橫:“不必了,歐陽小姐跟我去就好了。”

大公主喜歡歐陽暖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也從不在任何場合掩飾這樣的寵愛,因爲她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的確,她這樣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在意。衆(zhòng)人或嫉妒或羨慕的眼神落在歐陽暖的身上,她含笑站起來,陪著大公主出去了。

艙內(nèi)一時陷入詭異的安靜,直到太子妃笑著向周太君問起別的,衆(zhòng)位女眷才重新開始喝茶聊天,彷彿剛纔那一幕沒有發(fā)生過。

大公主帶著歐陽暖出了船艙,站在甲板上看外面的景緻,此時湖中的荷花瀰漫著一種開到極盛的香氣,湖邊的殿閣樓臺掩映於風霧中,湖水綺豔如同流光。大公主看著眼前的情景,很久都不出聲,直到歐陽暖心中起了疑惑,她才慢慢道:“我的成君,她的眼睛和你真像,一樣的黑白分明、機靈可愛。”

歐陽暖一愣,大公主卻已經(jīng)接下去說道:“只是,你要真是我的女兒,便不會養(yǎng)成這個樣子了。”

陶姑姑垂首立在一旁,面上平靜無波,心裡卻嘆了一口氣。若是歐陽暖是大公主的女兒,何至於活的如此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公主怎麼會讓她受一點的委屈?

歐陽暖心中惶惑,索性乾脆不吭聲。只沒想到,大公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她微微一愣,那隻手突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殿下。”

“武國公府的事情,你連提也不曾向我提起過,是因爲事情特殊不想張揚,還是其他什麼緣由?”

歐陽暖不自然地看了陶姑姑一眼,見她站在那兒並不做聲,索性直接說道:“回稟殿下,小女博得您的青睞已是命中的幸運,不想因爲這些牽扯讓殿下以爲小女接近您只是爲了利益,更不想給您招惹麻煩。”

“是不想給我惹麻煩嗎?”大公主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剛剛還說你像成君,現(xiàn)在看來,最像我。我不愛攀附別人,更不願意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能夠憑自己的本事過得更好,這纔是正理。暖兒,我喜歡你這個性子!”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公主的目光中充滿了慈愛,歐陽暖想到對方唯一的女兒那樣夭折了,心中不知不覺生出了更多的同情,對她也是發(fā)自真心的親近。

大公主似乎想起了什麼,拍了拍她的手,隨即鬆開,徑直向前走了幾步,看著遠處,再遠,便是望不透的高遠的天,她的聲音遙遙的傳來:“暖兒,陛下爲允郡王賜婚了,你可知道?”

皇帝爲周王府的允郡王和宣城公朱家的三小姐朱凝碧賜婚,這件事歐陽暖是有所耳聞的,所以她輕輕點了點頭,眼前卻不由自主浮現(xiàn)那個眼睛亮亮的少年來。

肖清寒曾經(jīng)追在她身後追了足足兩年,如今怕是要被朱凝碧那個嬌蠻的小妻子纏住了,想起這件事,歐陽暖的脣邊露出微笑。

“可是清寒這個孩子卻很不知道好歹,不但抗旨拒婚,還鬧到朱家去要退婚,朱凝碧不堪受辱,鬧出要上吊自殺的事情來……這些事情,你不知道吧?”

歐陽暖一愣,隨即愕然。

“後來這小子是被他父王綁著進新房的,據(jù)說直到今天都和朱凝碧分房而睡,感情很不好……你可知道,他是爲了誰?”

歐陽暖聽了這些話,真真是說不出話來了。那個眼睛亮亮的少年,滿口說著喜歡,她一直以爲對方不過是年少無知鬧著玩,卻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認真,認真到連皇帝的旨意都敢違抗。

說到底,是她輕看了他的心意……歐陽暖心中一震,臉上卻不能表露出分毫,只是淡淡一笑,彷彿毫無察覺:“不管允郡王是爲了誰,將來他總會明白的。”

明白他與她的不可能,明白天意不可違。

大公主笑了:“我知道,你是瞧不上那個孩子的,可他倒是一片真心。”

歐陽暖一時有些怔忪,她雖然低估了肖清寒的心意,卻從沒有半點瞧不上他的意思。她一直在爲自己的人生謀劃,可是肖清寒卻從來都不是她選擇的人。因爲她清楚明白,他的人生,和她完全不同。她的命運,便是要復仇,然後護著弟弟好好地活下去,而他,他的人生太過明朗,彷彿錦繡長卷,纔剛剛展露一角,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她不可以這樣打斷。

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肖清寒,她都會不由自主想到爵兒,一個像是弟弟一樣明朗的少年,他的愛慕,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意外,太危險,她寧可敬而遠之。

歐陽暖淡淡的道:“小女自知身份,絕不會作非分之想,更談不上看輕允郡王。”

荷花的清甜香馥如雨漸落,無聲無息,嫋嫋嬈繞縈繞於鬢角鼻尖,令人迷醉。

大公主望向遮天蔽日的荷葉,目光微微動容,卻突然變了話題:“暖兒,這煙雨山莊,是燕王所建,卻送給了太子,你可知道爲什麼嗎?”

歐陽暖心中微微一動,面上卻是一片茫然,只能輕輕搖了搖頭。

大公主嘆了口氣,精緻的面孔不知何時籠上了一層烏雲(yún):“因爲當年他們喜歡上同一個女子,陛下得知後十分震怒,這名女子爲了避免兄弟相爭的局面出現(xiàn),趁著燕王出征,太子治水,兩人都不在京都的時候快速嫁給了別人。燕王回來後,便將這所精心建造的山莊送給了太子,這山莊,想來是他送給心愛之人的禮物。不過,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十分隱秘,連我從前都不知道……現(xiàn)在想來,這女子很聰明,若是她再那般下去,只怕會被陛下處死,甚至會連累整個家族。”大公主說到這裡,突然看了歐陽暖一眼,笑道,“暖兒生的這樣美貌,將來只怕也要引來無盡的爭奪,不如你直接告訴我,喜歡什麼人,我做主將你嫁給他,這樣可以避免別人爭搶……”

歐陽暖驚愕地看著大公主,只覺得她今日說的話無一不奇怪,怎麼好端端的,她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這究竟……

大公主看她吃驚的表情,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溫暖,似是安撫:“美貌和才情帶來的不只是別人的愛慕,更可能帶來無盡的禍患,暖兒,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歐陽暖微微一顫,微笑低首道:“是。”

她的心中,此刻已經(jīng)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大公主今天所說的一切,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在提醒她不要過分像蓉郡主那樣表現(xiàn)自己,還是要……

大公主看她神色,眼睛裡有一種淡淡的憐惜,口中笑道:“不論如何,我總會護著你的。現(xiàn)在,我要去後面的客房休息,你和我一起去嗎?”

船的第二層是爲貴客休憩準備的精緻艙房,歐陽暖搖了搖頭,“小女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大公主笑著點頭,正當盛年的她眼角皺紋如魚尾密密掃開。許是歐陽暖的錯覺吧,她竟覺得那笑容裡竟有一絲莫名的哀傷與倦怠,讓人不忍直視。

大公主在陶姑姑的陪伴下離去了,歐陽暖不想回那個滿是鶯聲燕語的船艙,索性在甲板上信步的走,無意識之中竟然走到了船尾。

眼前的一片美景幾乎令人驚異,湖中團團荷葉株株皆碩大如滿月,映得整片湖水都成一片濃綠。驀然,一隻小舟破水而出,劃出湖水的瞬間帶起陣陣漣漪,小舟上站著一個男子,歐陽暖一愣,那人已經(jīng)飛快地跳上船來,笑盈盈地望著她。

歐陽暖盯著眼前的人,一時不知道是怒還是驚。

“怎麼,看見我不高興?”肖天燁眼眸中似有流星劃過,脣角含笑,從懷中取出一支荷花丟給她,歐陽暖倉促之間接住,卻被水花濺了一臉,霎時之間,芳香盈盈於懷。

她看著他,卻還是不說話,只靜靜的,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望著他。

“爲什麼不說話?”肖天燁略一怔忡,春水般的眼中滿是鎖不住的情緒:“你都知道了?”

歐陽暖點頭:“世子做的那樣高調(diào),我不想知道也難。”

肖天燁挑眉:“你在生氣?”

歐陽暖搖搖頭,輕聲道:“世子這樣做,也是爲了我,我沒有資格生氣。”

肖天燁冷笑一聲:“可你就是生氣了。爲什麼?因爲我殺了人?你可知道,若是讓那兩個人活著,永遠都會留下禍患,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他說話的語氣,那樣的理所當然,一絲一毫的愧疚也沒有。的確如此,不管是他,還是其他皇孫公子,他們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斬草不除根,永遠都是個後患。歐陽暖點頭喟嘆,“是,只有死人不會泄露秘密,可我並沒有求世子幫忙,你爲何要管這樣的事!”

他盯著她,眸光似流光清淺掠過她臉龐,“因爲我要是丟下你不管,你必然會心慈手軟留下這個禍根。”

歐陽暖沉默以對,片刻復又如常微笑:“那就多謝世子了。”

肖天燁臉上的表情雲(yún)淡風輕,他彷彿是在說著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留著他們,徒惹是非無窮。我不能冒這樣的險,更不能失去你。”

歐陽暖聽見他說話,心中微微動容,面上卻只能淡淡道:“世子言重了。”他這樣爲她,她又能如何回報他呢?嘆息低微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她勉聲道:“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多謝你。”

肖天燁心道我爲你做的又何止這一件,他爲了堵住知情者的口,不知壞了多少人的性命,纔算真正解決了這件事……但他深知,歐陽暖不會高興聽到這些。他垂下眼眸,衣裳下襬邊緣被湖水濡溼,有近乎透明的質感,聲音漸次低了下去,也似被湖水濡溼了一般,“做這些都是我願意的,何用你謝我。”

縱然不贊同他的做法,歐陽暖內(nèi)心也有莫名的感動,剛想要說什麼,在這時候,她卻看著那道頎長的影子慢慢移近,幾乎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無法動彈絲毫。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隱約的荷花香氣繚繞間,卻是難以想象的高溫。

而她卻在發(fā)抖,細微的止不住的顫抖。

他愣住,聲音裡含了一層霜雪,似驚訝似怒意:“你怕我?”

歐陽暖還未回答,卻忽然聽見有人的聲響。一時慌亂,連忙要推他快點離開,卻因爲心急沒有察覺到,忽地腳下軟綿綿一滑,整個人身體前傾,不小心觸到一個溫熱的所在,一下子跌進了他懷中,她大驚之下幾乎叫不出聲來,一顆心要跳出喉嚨,連忙倒退一步,他卻愕然,反應過來之後,一雙眼睛亮的像是星辰一樣,微微含笑:“原來不是怕我,是投懷送抱來了。”

歐陽暖登時就面紅耳赤,幾乎要被他這樣無賴的表情氣死,可這時候那邊已經(jīng)傳來聲音:“暖兒,暖兒你在嗎?”

是林元馨的聲音!一股心焦狂竄於胸腔之內(nèi),歐陽暖閉目低呼,暗暗叫苦……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肖天燁,自己可就要被人認爲與他私會了,到時候要如何面對表姐她們……

在片刻之間,肖天燁已經(jīng)飛快地跳下了船,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見了,歐陽暖微微一愣,林元馨也在這時候轉過船艙,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她:“你在這裡啊!快回去吧!陛下派使者來宣旨呢!”

歐陽暖整個人幾乎被她拉著走,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卻根本找不著秦王世子的蹤影了,究竟他是藏身於船身之外,還是隱匿在重重荷葉之中,她也無法分辨得出……

“這荷花……”林元馨奇怪地問道。

歐陽暖悄悄將荷花別在身後,笑道:“剛纔見到一個丫頭摘的,我便拿來了。”

林元馨點點頭,並沒有過分疑心,拉著歐陽暖進了船艙。

船艙內(nèi),來的是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周康,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身邊還站著一身華服,面如冠玉的明郡王,他看著歐陽暖,目光含笑。

這不大的船艙,因爲明郡王的出現(xiàn),陡然明亮了起來。

周康捧著誥旨滿臉肅穆。

大公主也已經(jīng)趕到了,此刻就看著歐陽暖微笑,那笑容似乎別有深意。

周康當然是給太子妃送來了陛下的賞賜,只是他還帶了一道皇帝的旨意。

所有人拜伏之後,便只聽上首傳來了周康抑揚頓挫的聲音。

“大公主義女歐陽暖,毓靈河漢,稟訓天人,蕙問清淑,蘭儀婉順,延賞推恩,宜加榮於湯沐,封永安郡主。”

這旨意念完,地上跪著的衆(zhòng)人全都愣住了,就連歐陽暖亦然,皇帝的賜封,竟然以這樣戲劇化的方式,在這樣的時刻到來。

大曆朝的規(guī)矩,便是公主的親生女兒也是沒有封號的,除非皇帝賜予……永安郡主……陛下冊封,這是何等的榮耀。這絕不是大公主所說的收一個乾女兒那麼容易的事情,此事經(jīng)過皇帝的賜封,就相當於是正式的過繼,從今往後,即便是李氏或者歐陽治,都沒有資格再過問她的婚事。

叩頭謝恩後,歐陽暖望向大公主,卻見她微微笑著看向她,並沒有一句的解釋。在這麼一大羣瞠目結舌的人當中,結果還是林元馨反應更快些,她興奮地拉住歐陽暖的手,低聲道:“暖兒,這一回你就變成金枝玉葉了……”

大小姐最懂事第156章第157章鎮(zhèn)國侯府的風波驚心動魄的變數(shù)第168章第184章第166章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十三章第178章第156章二小姐變成落湯雞一場風波乍起邂逅皇族中人被毒蛇世子盯上了婚事難題一錘定音暗中推波助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舊書齋重遇肖天燁歐陽暖拒婚身臨絕境反戈一擊前世的荒唐人生身臨絕境反戈一擊最難應承美人恩背靠大樹好乘涼世子佳人深夜相會吹皺一池春水誰是枝頭的紅杏雷雨夜情意綿綿第193章婚事難題一錘定音是猛虎還是毒蛇卿本佳人奈何無心你不仁我不義潑污水的功力秦王世子不好惹第二十章第164章武國公府上門提親第十四章被毒蛇世子盯上了表妹表哥一家親第167章洞房花燭夜突如其來的親吻第148章栽贓陷害是力氣活賀家樓別有幽情後媽生產(chǎn)驚魂夜重生十二歲倒打一耙很重要詭異莫測的燕王府第151章二小姐的復起第197章國色美人各有芳華一任羣芳妒第149章第150章第189章第二章詭異莫測的燕王府力挫後媽連環(huán)毒計太子府中新仇舊怨寧國庵鴛夢難圓路上遇襲千鈞一髮第六章慘遭毀容的太子妃第182章繼母的籌謀第156章有野心的大小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榮升金枝玉葉狀告主母的姨娘第九章林氏的反擊第161章皇長孫請婚你不仁我不義第二十一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陌路遇親別有隱情強顏歡笑的世子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前世的荒唐人生天有異象婚事難平第188章舅舅們是白眼狼第十九章第151章三言兩語定終身邂逅皇族中人求大小姐救命潑污水的功力沒有敵人就樹立一個敵人第155章第191章
大小姐最懂事第156章第157章鎮(zhèn)國侯府的風波驚心動魄的變數(shù)第168章第184章第166章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十三章第178章第156章二小姐變成落湯雞一場風波乍起邂逅皇族中人被毒蛇世子盯上了婚事難題一錘定音暗中推波助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舊書齋重遇肖天燁歐陽暖拒婚身臨絕境反戈一擊前世的荒唐人生身臨絕境反戈一擊最難應承美人恩背靠大樹好乘涼世子佳人深夜相會吹皺一池春水誰是枝頭的紅杏雷雨夜情意綿綿第193章婚事難題一錘定音是猛虎還是毒蛇卿本佳人奈何無心你不仁我不義潑污水的功力秦王世子不好惹第二十章第164章武國公府上門提親第十四章被毒蛇世子盯上了表妹表哥一家親第167章洞房花燭夜突如其來的親吻第148章栽贓陷害是力氣活賀家樓別有幽情後媽生產(chǎn)驚魂夜重生十二歲倒打一耙很重要詭異莫測的燕王府第151章二小姐的復起第197章國色美人各有芳華一任羣芳妒第149章第150章第189章第二章詭異莫測的燕王府力挫後媽連環(huán)毒計太子府中新仇舊怨寧國庵鴛夢難圓路上遇襲千鈞一髮第六章慘遭毀容的太子妃第182章繼母的籌謀第156章有野心的大小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榮升金枝玉葉狀告主母的姨娘第九章林氏的反擊第161章皇長孫請婚你不仁我不義第二十一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陌路遇親別有隱情強顏歡笑的世子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前世的荒唐人生天有異象婚事難平第188章舅舅們是白眼狼第十九章第151章三言兩語定終身邂逅皇族中人求大小姐救命潑污水的功力沒有敵人就樹立一個敵人第155章第191章
主站蜘蛛池模板: 彰武县| 抚远县| 武陟县| 五家渠市| 云浮市| 阳信县| 西乌珠穆沁旗| 霍邱县| 万宁市| 梁山县| 虹口区| 东台市| 元朗区| 沅陵县| 隆尧县| 蚌埠市| 江口县| 达州市| 定边县| 玉龙| 瑞金市| 江门市| 蒙自县| 西贡区| 河津市| 闽侯县| 岱山县| 莱阳市| 灌云县| 杨浦区| 丰台区| 砚山县| 龙海市| 宿松县| 乐平市| 历史| 绥德县| 固始县| 张北县| 西畴县| 多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