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這就是命
大年初一,凌小柔起了很早,換上一身石榴紅的新衣,梳了個時下京城最流行的十字髻,上面插了幾支金閃閃的釵,整個氣質頓時就高大上了。
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凌小柔相當滿意自己這身行頭,打扮的美美的也該去給老太妃和王嬸拜年了。
想想待會兒見到賀樓遠時,會從他眼裡看到驚豔,凌小柔整個心都飛揚了。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終於停了,路面已被王府的下人清掃出來,還有些雪殘留在路面的石縫之中,走在上面還是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來到老太妃的院子時,王嬸也坐在那裡,老姐倆正嘀咕著什麼,見到凌小柔進來都是眼前一亮,凌小柔先是給老太妃和王嬸拜了年。
王嬸也拿了一隻大大的荷包遞給凌小柔,昨晚見著兒子太過高興,連之前準備好的荷包都給忘了。
凌小柔接過荷包謝過王嬸,就坐在下首相陪,可瞧著大過年的,這老姐倆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按說這時候賀樓遠和賀樓玉也該過來請安了,可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著人。
凌小柔就伸著脖子往外瞅,老太妃見了笑道:“別瞅了,今兒他們幾個都進宮了,不在府裡。”
“怎麼又進宮了?”凌小柔茫然地望著老太妃,大過年的,連早朝都停到初五,怎麼家裡的男人還進宮了?
昨晚李旬走時王嬸就知道宮裡出事了,她是擔心了一夜,老太妃則是早起才知道,也跟著擔心,可這麼久了還沒消息傳回來,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被凌小柔問起,也覺得她不是外人,便將昨夜宮裡出事,幾人進宮的事一說,凌小柔也跟著擔心起來。
讓人將起牀的凌睿溪接過來, 一起吃過早飯後,就在屋中圍坐,小孩由丫鬟們陪著玩,三人又繼續擔心。
直到午時,有下人跑進來稟報,說是太后夥同宏王李肅妄圖謀反,齊齊被皇上拿了,如今皇上正下令緝拿太后一族和宏王亂黨,好在過年街上行人少,倒是沒有多亂。
不過顯然這次太后一族是完了,謀反的罪名一下,那可是誅連九族有重罪,就是當今的皇后也得受到牽連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王嬸總算放下心,既然在緝拿太后一族,想必皇上已經將事態掌控了。
吃過凌小柔帶人做的午膳,三個女人帶著凌睿溪坐在廳裡繼續擔心。
屋子裡擺了幾隻火盆,裡面薰了香炭,已經半大的小黑糰子趴在火盆邊上打盹,這個年過的它心驚膽跳,只要外面鞭炮聲一響,它都會被驚起來亂吠一氣,甚至是炭火發出的‘噼啪’聲都能讓它一驚一乍的,倒是給緊張的幾人帶來些輕鬆。
下午,賀樓玉回來接王嬸進宮,將皇上的意思一說,不但是要接王嬸進宮,主要還是想要她去見太后最後一面,即使是貴爲太后,可她的所作所爲李旬也不可能再留著她的命。
除了這次要行刺皇上,就是從前險些害死李旬親孃這事,李旬也不可放過太后。
而接王嬸進宮這件事,在凌小柔的理解就是太后時候不多了,王嬸呢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是下得了手,親手動手殺仇人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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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可以進宮了,王嬸倒是有些近鄉情怯,最後還是凌小柔答應與她一同進宮走一遭,王嬸才上了接她的轎子。
因此事涉及太多宮闈秘事,暫時李旬也不好對人講本應該死去的端賢太后又活了過來,所以,此次王嬸進宮並不是以端賢太后的身份,而是以寧遠王府親戚身份。
王嬸卻不在意這些,身份那些虛無的東西她都不看中,只要能在往後的日子時常見著盼了十幾年的兒子,她也沒什麼不滿足了。
凌小柔與王嬸一同進到宮裡,轎子一直擡到慈寧宮才停下,原本富麗堂皇的宮殿,此時瀰漫著濃重的壓抑氣氛。
原本在慈寧宮走來走去的太監宮女如今都被關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盔明甲亮的禁衛軍,將慈寧宮嚴密地看守起來。
王嬸從未來過慈寧宮,原本只是宮女出身,最後也不過做到才人的她也從未親身經歷過這樣的陣勢,好在她心裡還記著兒子是皇上,就算心裡再打鼓,腰板都挺的直直的,嘴也抿成一線,倒是讓人看不出她心中的膽怯。
只有扶著她手臂的凌小柔能感受到她身上肌肉都在顫抖,輕拍王嬸的臂彎,示意她自己就在身邊,王嬸回以一個略僵硬的笑容,人還是緊張的要命。
倒是賀樓玉在旁插科打諢的,讓王嬸鬆緩不少,不然待會兒見了太后別在氣勢上輸了。
進到慈寧宮,在重重看護之下,終於見到往日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太后,此時太后身上的太后朝服已被剝下,只著了一身白綢的裡衣,在她的旁邊是同樣一身白綢裡衣的皇后。
想來受到太后謀反的牽連,整個家族都被緝拿了,身爲太后親侄女的皇后也是後位不保了。
皇后原本在得知‘皇上’在自己的牀上被人行刺時就已經哭成淚人了,結果沒想到劇情反轉太快,還沒來得及因皇上的‘死而復生’驚喜,就因姑母的謀反被拿了。
皇后整整哭了一夜,此時哭的嗓子乾啞,已經發不出聲,眼睛也腫的睜不開,可從細縫中透出的目光卻陰冷無比,只恨她這個姑母怎麼不早死,不然也不至於牽連了整個家族。
太后倒算是鎮靜,知道大勢已去,流露出再多的悲慼也於事無補,只能讓人看輕,乾脆坐在桌邊,脊背挺的直直,只等著看皇上什麼時候是賜杯毒酒呢,還是賜七尺白綾。
當凌小柔扶著王嬸,在賀樓玉的陪同下走進慈寧宮時,太后先是一愣,想不通這時候凌小柔爲何會來,就是看她的笑話也輪不到凌小柔纔是。
而當她的目光落在王嬸臉上時,更是半點印象也沒有,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個飽經風霜的婦人罷了。
王嬸直直地盯著太后,心中那些怯意在一瞬間都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恨意,就是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害得她骨肉分離十六年,這些年來,她真是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太后被王嬸滿含恨意地看的心虛,這些年雖然她沒親手殺過人,可因她而死的人實在太多,她也記不清是哪裡惹來這樣一個仇人,只是能在這時候來看她笑話的,想必來頭不小吧。
太后與王嬸四目相對,良久之後,王嬸笑了,“如妃娘娘,你或許不記得我了,可我對如妃娘娘可整整思念了十六年啊。”
如妃是先皇駕崩之前太后的封號,被喊出來時太后並沒有過多驚訝,只是有些恍然。
但從王嬸口中聽到的十六年,卻讓太后渾身一震,若是她沒有記錯,十六年前她做過的讓人能‘思念’至今的事,也就是那場大火。
仔細端詳著王嬸的面相,卻半點印象也沒有,當初的王才人就不是個模樣出挑的,更何況經過十六年生活的艱辛,雖說是比太后還要年輕幾歲,但瞧著卻比太后老上十歲不止。
再說,就是在從前,還是如妃的太后也沒拿正眼瞧過這樣一個因誕下皇子而從宮女升上來的才人。
從太后眼中看出陌生,王嬸自嘲般地一笑,“如妃娘娘怕是貴人多忘事,如何還記得當年那個出知低微的才人呢。”
太后更加確定了王嬸的身份,但已到了今時今日,再多的打擊也無法讓她動容了,只是冷笑道:“想不到那場大火竟沒有燒死你。”
王嬸瞪起通紅的雙目,“我還活著,讓如妃娘娘失望了。”
太后也恨恨地與王嬸回瞪,“你心裡是怪哀家心狠手辣,要害你性命吧?如今活著回來就是來找哀家報仇的?”
王嬸點頭,“這些年,我沒有一日不想著要將你剝皮拆骨。憑什麼你就可以輕飄飄一句話就決定他人的生死?害別人骨肉分離?如今身爲太后還不知足,爲何你還要害我皇兒?”
太后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還是瘋狂地笑著,直到被口水嗆的一陣猛咳,才停下來,咳過之後狠狠地瞪著王嬸,“你問哀家憑什麼?那你爲何不想想,憑什麼出身高貴的哀家要養你這個低賤女人生的兒子?憑什麼哀家爲你養了五年兒子,到最後他心裡還是隻有你這個親孃?若你不死,哀家就是將他養大,他心裡有的也只是你這個親孃,我這個養母又算什麼?再說,那時哀家也有了自己的骨肉,卻被人嘲笑有個出身低賤的皇兄,你有沒有想過哀家的心情?”
“就因爲這樣,你就要將我燒死,永絕後患?”王嬸雖然早已想明白這個道理,但從太后口中再聽到還是讓她很受打擊,畢竟出身低不是她願意的。
一滴淚水從太后的眼中流下,望著王嬸,表情悲慼至極,“這就是命,你在宮中也那麼多年,難道還看不穿嗎?如今你不但沒死,認回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能在這裡看哀家的笑話,這也是命,是你的命,也哀家的命,好比哀家那個聰穎可愛的皇兒,受盡先皇寵愛,卻小小年紀夭折,這還是命。”
說完,太后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伸出雙手,自顧自地說道:“兒啊,莫怕,孃親就去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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