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建軍微微點了點頭，他認同季琦的話，出生在貧困人家，很難接受好的教育，出生有錢有社會地位人家的人更容易取得成就，喝了一口啤酒，又對季琦說道：“季大哥，說說你大學畢業後幹了一些什麼吧。”

季琦點了點頭，頓時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一會，開口說道：“八九年，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那年的政治風波影響了那一屆大學生的分配，加上我讀的專業應用面不廣，工作非常難找，在銀海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最後只要回老家，提著菸酒去求人，最後找到了一份工作。呵呵，就在上班的前天，我突然猶豫了起來，尋思著，好不容易纔從農村跑到銀海，不能留在大城市，是不是大學白唸了？想了一通之後，我還是決定回到學校報考研究生，這回，我換了一個專業，報考了交大機械工程系的機器人專業。”

“我也算是出生在一個好時代，九二，鄧\小平南巡後，發表講話，計劃經濟不等於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於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南巡’講話頓時吹動了中國人的經商熱情，當時，我也加入這一大潮中，他跟同學一起開了一個電腦公司。我讀研的時候就接觸了計算機，知道當時電腦利潤相當高，一臺電腦能夠賺幾千甚至上萬塊錢，不想現在一萬塊錢一臺的電腦算是不錯的了。爲了賺錢，我學習組裝電腦知識，呵呵，可能想錢想瘋了，很快就把電腦的硬件、軟件都摸得一清二楚了，甚至連組網技術也掌握了。”

“算是抓住了時機，加上有過硬的電腦知識，很快電腦公司就盈利了。經營了幾個月後，我手裡存了幾萬元，成爲了學校裡面的‘有錢人’。那一年，我研究生就要畢業，有天，系主任找我談話，希望我留校任教。當時，我看到系主任是坐在兩張很久的木桌子的中間，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卷子和本子，特別是桌面很髒，沾滿了不同顏色的墨水，有紅的、藍的、黑的，非常刺眼。但是，我有種害怕的感覺，如果我留下了，多少年才能夠爬到系主任這個位置？假如過了三四十年後，還想他那樣，這樣的生活也太沒有意思了。”

“畢業後，也沒有再做電腦生意了，尋思著進入外企，當時候，外企的薪水很好。當時，寶潔公司在銀海招人，一百多個學生競爭幾個崗位，競爭非常激烈，不過，大家的積極性都很好，畢竟寶潔公司的薪酬很誘人，新進員工月薪三千，有點職位的，那薪水就往萬上開了。經過多輪淘汰後，最後剩下四個人，當時，我就是其中一個。”

“本來可以進入寶潔公司的，可是出現遺憾的事情，寶潔公司沒有人事指標，如果我進入寶潔，那戶口不許遷到廣州南海，而不能留在銀海。寶潔的工作，銀海的戶口，我選擇了後者，想著先在銀海隨便找一家單位，將戶口入了再說。”

“我找了一家長江計算機集團旗下的子公司銀海計算機服務公司，看到該公司破破爛爛的辦公室，心裡很不舒服，我壓根沒有考慮過在這裡待下去，只想著在這家公司過度一下，解決了戶口問題，轉身就走人。”

“上班的第一天，呵呵，我弄了一個很酷的造型，手裡拿著一個磚頭一樣的大哥大，要裡彆著隨聲聽，並且說話也很不客氣，我還一邊拍著老闆的肩膀說，胡老闆，我在你這裡幹不長的，公司這點工作對我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不過，沒有關係，咱們先交一個朋友，現在提前打聲招呼，我在這裡混兩天就走人。”

“呵呵，說真的，在國企裡面，很少有領導能夠容忍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這樣說話的，當時我的老闆胡亦邦還算是一個非常有度量的人，他不但一點都不生氣，還認真的對我說，‘小季啊，你跟我當年一樣，很衝也很能幹。但是，我告訴你，先做人再做事，人品永遠走在產品的前面。你這樣肯定是不行的，成不了大氣候，只能是小打小鬧罷了。’”

“當時，這些忠告，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九二年三月份，我進入那家公司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裡待上兩年半的時間，呵呵，也沒有想到多年後還會記得老闆胡亦邦對我說過的忠告……”

季琦有點幹了，再次拿起酒杯喝酒，剛纔錢建軍已經在他酒杯裡面倒上酒了。

“季大哥，你想好在那家公司待兩天就走的，怎麼在那裡工作了兩年的半的時間呢？”

“當年工作之後，我發現自己還缺很多東西，另外一方面，這家公司正好改革，給了我提供了一個施展才華的舞臺。那家公司雖然叫服務公司，其實更傾向於技術，並沒有很強的銷售能力。正好那個時候，剛好碰到長江計算機集團進行改革，要求所有下屬公司全部自負盈虧。得知這一消息後，很快，就有人開溜了，轉到其他子公司去。最後，剩下七八個技術人員和三四個銷售人員……”

“在一次例會上，討論起公司下一步該怎麼辦，大家的情緒都非常的低落。我有些不信邪，心裡想著，幾個月錢，我踩著破單車賣電腦都能夠賺到錢，現在公司這麼多人在一起，反而掙不到錢？當時，我在大會上提出，既然公司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搏一搏吧，我們技術力量強，應該做一些大的項目，好的項目，沒有必要和其它公司去競爭賣電腦。”

“老闆一聽，高興壞了，當場給我封了一個大項目經理的職位，呵呵，職位名稱叫出來挺有氣勢的，其實就是一個光頭司令，下面一個並都沒有。當時，我也不知道做大項目比登天還難，開始一個人騎著單車上街去尋找大項目。在大街上游蕩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證券公司應該是潛在用戶。那個時候，銀海的證券市場很火，很多外地證券公司到銀海後，必須買電腦和佈網。想拿下證券公司，最好的方法是先拿下銀海證券交易所。那時，證監會還沒成立，銀交所管得非常的多。所有進入銀海的證券公司，都要通過上交所。”

“銀交所是什麼地方啊，大門想要敲開難度太大了。銀交所的辦公地點是，是一座歐洲新古典主義維多利亞巴洛克式建築風格的大樓。在這樣一座大樓裡工作的人，身上散發著高貴的氣味。在他們眼中，有資格來上交所打交道的都是惠普、IBM這些國際大公司。長江？而且居然派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來，想要做上銀上交所的業務，豈不是開國際玩笑。”

“屢屢碰壁後，我也學聰明瞭，來了一個曲線救國，我四處打聽，終於找到一個在銀交所工作的交大校友，通過這位校友的幫忙，終於打開了銀交所的大門。”

“兩個月後，我成功地開拓了證券市場。接著交通銀行總行、銀海市人大等許多大單位的合同也被他簽了下來，甚至連Oracle等大公司的代理權也被我談了下來。後來，胡老闆給他配了一位助理，儘管這時候整個部門只有我跟助理兩個人，但我們的業績做得非常大，佔了整個公司80%的營業額和利潤，光我一個人一年創造的利潤就有幾百萬。”

“業務開展起來了，我也不容易走人了，之後，我的業務越做越大，還不斷開發新的業務，職位也越爬越高，兩年半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說道這裡，季琦長嘆了一口，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現在想想，當時的日子挺有意思的。”

“季大哥，在長江公司的兩年半算得上你的第一次創業吧。”錢建軍微笑說了一句，他發現季琦說這些話的時候，樑建章等人也都認真聽著，心想這些人之前可能沒有季琦說過這些往事。

“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季琦含笑點了點頭。

“當初你怎麼就辭職了呢，後來幹了一些什麼呢？”

“隨著職位的不斷提升，我覺得那裡沒有發展的空間了，因爲當時我已經是公司的二把手了，想要上升，除非把胡老闆擠掉。在我心裡，我把胡老闆當成了自己的師父，可不敢有擠掉師父飯碗的年後，所以，我決定離開了。那時候，對於國企的員工而言，想拍屁股就走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況且，當時候我是公司的股權，公司還給我分了一套房子。呵呵，我想了一個讓人難以拒絕的理由，我妻子在美國，我要去美國探親。最終，我開始成功開溜了，九四年九月份，我帶著一萬多美元就去美國了。”

“到了美國，我先去找在甲骨文公司工作的同學。在甲骨文的總部，我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大學同學，聊著聊著，我那個同學很興奮地說要給我看一個東西，於是就帶著我到了電腦前，上了互聯網。當時，用的還是早期版本的Mosaic瀏覽器，上的是雅虎網，這時的雅虎也是處在剛剛起步階段，速度非常慢，所以只好一邊喝咖啡一邊等。”

“當我們要查詢的蒙娜麗莎這張圖片終於一行一行從屏幕上顯現出來的時候，當時，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怔怔地對著電腦的屏幕發呆，我模糊地意識到，一個能改變許多人命運的機會馬上就要到來，而且這個機會可能還會改變所有人的生活。我總覺得跟互聯網有種緣分，將來的生活可能會與這個東西有關。那天，他在同學的電腦桌前玩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該吃晚飯的時候了，我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到了美國後，我真的開了眼界，不但第一次認識了網絡，還真正瞭解了西方國家的紙醉金迷般的生活。在美國呆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自己想要發達，很難！第一，沒有多少錢，做不了任何生意；第二，銀海交大的畢業證書在美國沒人承認。幸虧當時懂得電腦，一個開計算機公司的臺灣人纔給我提供了一個工作的機會。”

“由於工作的原因，我在美國認識了很多臺灣人，幾乎每個臺灣人都對他說：你應該回到大陸，臺灣的今天就是大陸的明天。根據臺灣的經驗，當年在美國讀過書的人，一旦回到臺灣在政商兩界都很吃香。而留在美國的人，基本上是普通職員。”

“當時，我也也發現：在美國，所有的機會都已經被人佔了，除非具有開創性的技術，否則無法獲得成功。在美國生活了一年後，我就決定回國……呵呵，我這個決定讓很多人不理解，那個在甲骨文工作的同學感到不解，問我，好不容易纔到了美國，好不容易纔站住了腳，幹嘛要回去？我清楚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我對他說，‘你的路我看得到頭的，今年拿10萬美元，明年拿12萬美元，以後買房買車，週末跟妻兒出去玩。但是，我只要看到前面的路是什麼樣子的，我就沒興趣了。我想要的是更加豐富的、有挑戰性的生活。’”

“九五年，我回國了，當時回到銀海之後，我滿懷激情，準備自己創業大幹一場。就在這個時候，我接了一個電話，是北京中化英華智能系統有限公司的總經理打來了，這位總經理是我以前在銀海計算機服務公司的一位客戶，他剛好來銀海出差，要我晚上陪他玩。在一家娛樂城的包廂裡，那位經理對我說，我剛從每個回來，暫時還沒有工作，乾脆和他一起幹。”

“當時我就爽快答應了，決定和他一起幹。之所以答應這麼快，主要是我和他之前打過交道，我覺得他爲人很不錯，還有這家公司很早就做智能大樓，在業內也算是有些名氣。最重要的是，對方邀請我入夥，把我當成合作伙伴，我覺得他看得起我。”

“當時候，我在沒有搞清什麼職位、多少薪水的情況下，義無反顧地加入了中化英華。”

“當時，中化英華給我的頭銜是華東區總經理，同時給了他10萬元啓動資金。我在岳陽路320號中科院腦研究所租了一間40多平方米的辦公室，開始招人、開展業務。我收下的業務員不是很多，一共才十來個，但是，經過我的親自培訓，個個都成爲了銷售精英。嘿嘿，從九五年十二月份正式成立銀海分公司到九七年下半年。當初的10萬元已經變成3000多萬的合同。”

“本來以爲我自己會在這家公司一直幹下去的，九七年下半年，中化英華的總經理準備進軍醫藥行業，要將中化英華（中化英華是有中化公司和英華公司合資的公司）賣給中化公司。這讓我感到非常的鬱悶，自己親自創辦的分公司就要被賣掉了。”

“不是要錢嗎？我買得了。之後，我四處找錢，甚至找到了IDG，但是，結果令我非常失望，我想買，中化不肯賣。我只好帶著自己的團隊選擇離開了……”

季琦輕嘆了一口氣，呷了一口啤酒後，繼續說道：“這段經歷讓我學習了兩點：第一，資本的力量非常的大。人家賣公司是不用告訴你的，你能幹沒用，夠哥們沒用，有理想沒用，賺錢沒用，資本的一紙合同就將你幹掉了。”

說著，季琦嘿嘿一笑：“第二嘛，買企業就是買人。當時中化英華的銀海分公司還有幾百萬的利潤，由於整個團隊離開了，這幾百萬的利潤也沒人給公司實現了。”

“季大哥，你的話太精闢了，我覺得收購一家企業，奔著資產去的，那也太沒有水平了。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人才！之前，我決定收購控股攜程網，別人感覺有些冒進，我則不這樣看，你們能夠搞出攜程網，肯定比我懂這個行業，而我感覺這個行業有前景，我收購攜程網，就是收購你們這些人才。呵呵，我覺得一家企業能否成功，資金這個條件缺不了，但是如果沒有找對人的話，不管幹什麼投資，也只有虧本的份，如果找對人了，那就了不得了，剛開始可以幹小項目，賺點錢維持運營，只要團隊牛\逼，總有一飛沖天的機會！”

“好！”差不多喝醉的季琦大叫一聲，嘿嘿笑道：“建軍，你說的太好了，你這個小老弟啊，運氣好，讓我羨慕，不過，你這個人呢，我看不錯，來，我們幹一個！”

“幹！”

喝完一杯啤酒後，其他幾個人都舉起酒杯要和錢建軍乾杯。

“行，不過，再乾一杯，我就要歇一會，我還想聽幾位大哥說說你們的故事。”

“好說，說故事的機會都得是，今天，大家要喝高興了！”樑建章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