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風(fēng)陰毒地瞪了那孩子一眼。
厲老爺子皺眉，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陰桀？“你爲(wèi)什麼趁沒人的時候去嬰兒房？”厲老爺子的語氣更嚴(yán)厲了，就像在審問一個罪犯，“是不是你故意打開門窗，害小雷著涼的？！”
“小風(fēng)你就承認(rèn)吧，”有長輩假模假樣地勸，“我們都知道你嫉妒小雷，你說你也真是的，不就是我們給小雷的禮物比較多嗎？他比你小那麼多，是你弟弟，你該讓著他纔對，和弟弟計較什麼??？快別惹你爺爺生氣了，認(rèn)個錯，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了?！?
“就是啊，”許多人附和，“故意讓小雷著涼，這孩子，小小年紀(jì)的心思怎麼這麼毒？我說珍妮弗啊，”有人轉(zhuǎn)頭看著厲雷的生母，好言說道，“這個孩子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媽媽不像你那麼高貴又有教養(yǎng)，他媽媽啊……唉，……”
他們還想再說什麼。
厲風(fēng)已經(jīng)昂起頭來，依然是負(fù)傷幼狼般兇狠陰桀的眼神，大聲打斷對方的話：“我不但想害他！我還想殺他！不就是一對狗男女生的小畜生嗎？他有什麼資格當(dāng)我弟弟！”
“孽障！”這次，連厲老爺子都?xì)獾貌恍校皝砣?！拿家法來！?
那天，厲風(fē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捱了三十家法，被打得血肉模糊，卻一聲不吭。
他被老爺子罰去跪祠堂。
珍妮弗偷偷帶了傷藥和飯菜去看他。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前妻遺留下來的孩子，似乎，這個孩子對她有著很大的成見。她小心地把飯菜放在他旁邊：“以後，別再傷害小雷了。你不用嫉妒他，我也是你的媽媽?！?
厲風(fēng)一口唾沫吐她臉上，望著她驚愕又受傷的模樣，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媽媽……媽媽？！賤人，我的媽媽早死了，被你害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真的是媽媽，爲(wèi)什麼不聽他申訴哪怕一句？
爲(wèi)什麼就不肯問問他，那個沒有關(guān)門窗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沒有……一個人也沒有問他！
在整個厲家，沒有人在乎他！那麼，他也不會在乎所有人！
他們不是都心疼厲雷麼，不是都說他謀害厲雷麼？他厲風(fēng)，不是那種受了冤枉氣還忍氣吞聲的人！那麼，他就謀害給他們看！
之後的大大小小無數(shù)次謀害，讓人防不勝防。
一開始，厲崢和厲老爺子還打罵他，罰他跪祠堂，後來都要麻木了。
小小的厲雷一天天長大，會跑會跳，說來也奇怪，這孩子好像天生就傻，見到人也沒有一點防備心的，只有他，會對厲風(fēng)咧開嘴笑，就像嬰兒時差點被掐死的那次一樣，不管厲風(fēng)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他都軟軟糯糯地“哥哥”、“哥哥”地叫，忽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把自己的玩具分給厲風(fēng)玩。
……
厲雷抱著夏綾，聲音低沉而緩慢：“我媽告訴我，哥哥是因爲(wèi)從小就死了媽，才脾氣不好的，說他是個好哥哥，叫我要好好對待他?！?
夏綾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嗯。”她無法想象那樣糟糕的童年生活，就算她小時候也生活得很苦，可也只是窮，並不像他那樣，時時刻刻面臨各種危險。
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她沒有如平時那樣不安分地亂動和賣萌，只是安靜地抱著他，就像要給他安慰和力量。
厲雷又安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媽媽對我很好，可是哥哥不喜歡她?！?
每當(dāng)珍妮弗和小小的厲雷一起玩、一起開心大笑的時候，厲風(fēng)的眼神就會變得陰沉。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那種感覺是什麼，是嫉妒厲雷奪走了原本該屬於他的母愛？還是嫉妒珍妮弗也能擁有厲雷明亮澄澈如陽光般的笑容？
他只想把他們倆都狠狠撕碎。
後來，珍妮弗再次懷孕了。
孕期反應(yīng)很厲害，吐，消瘦，嗜睡……
她不再有精力照顧厲雷，才三歲多的厲雷失去了媽媽的陪伴，時常會露出很寂寞的表情。就連厲風(fēng)欺負(fù)他時，他的反應(yīng)都變得遲鈍，不如平時有趣。
厲風(fēng)很不高興。
再然後，那年夏天的一個傍晚，懷胎九月的珍妮弗掉進(jìn)了後花園的水池裡。當(dāng)有人趕到，把她救上岸時，她臉色烏青，下、身已經(jīng)見紅，是早產(chǎn)的徵兆。儘管醫(yī)生竭力搶救，但仍然一屍兩命。
……
“她臨死前，一直望著我，微微蠕動著嘴脣，似乎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厲雷的聲音很輕，“可她終究什麼都沒說，反倒是屏退所有人，只留了爺爺?！?
“她對老爺子說了什麼？”夏綾柔聲問。
“爺爺說，媽媽留了一筆陪嫁給我，當(dāng)時我年紀(jì)太小，她又擔(dān)心父親會再娶，所以才把陪嫁託付給了爺爺，請爺爺在我成年以後交給我?！?
“你媽對你真好。”夏綾感慨，也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有沒有像厲雷的媽媽那樣用心良苦地對待過自己？
厲雷卻搖了搖頭。
他一直懷疑，母親也許是對爺爺說了一些別的什麼。
他忽然問夏綾：“如果是你，我是說如果……當(dāng)你離開人世的那一天，你會爲(wèi)了留給兒子的陪嫁特意叮囑長輩嗎？”
“我？”夏綾一怔，“不會吧？我連哭都來不及了，誰記得那麼複雜的事啊，所以說母愛真?zhèn)ゴ蟆！彼D了一頓，又補(bǔ)充，“不過也難講，我還沒孩子呢，等到生了孩子也許想法就不一樣了，畢竟很多當(dāng)媽的爲(wèi)了孩子都會變得很偉大?！?
厲雷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長髮。
小綾和他的母親有些像，都是很單純的人，如果是小綾想不到的事，他的母親也未必能想到吧。也許，母親真的是對爺爺說了一些別的話，比如，她落水真的只是純粹的意外嗎？還是有什麼內(nèi)幕？
這個問題，這些年來一隻困擾著他，無奈年代久遠(yuǎn)，早已無跡可查。
也許，只能等到爺爺哪天想說了，謎團(tuán)才能解開。又或者，根本沒有什麼謎團(tuán)，遺言確實就是陪嫁——畢竟，這些往事是他從各種不同渠道知悉，拼湊還原而出，未必就百分百是真相了。建立在這上面的推測，未必準(zhǔn)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