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了救援。
節(jié)目組的人看到厲雷時很驚訝,然而眼下的情形也不是好奇八卦的時候,衆(zhòng)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們弄上車,送去醫(yī)院做治療。
夏綾的情況比較嚴(yán)重,缺氧和肺部進水引發(fā)一系列後遺癥,必須住院治療。
厲雷陪著她做完全套檢查,把她安頓進病房,這纔去做自己的檢查。檢查結(jié)果沒什麼大問題,他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jìng)保暖的衣物,又活蹦亂跳。
夏綾在牀上有氣無力地打點滴,看著他精神百倍的樣子,很嫉妒:“怎麼大家都是從河裡爬出來的,你就什麼事都沒有?”
“因爲(wèi)我厲害。”厲小雷同學(xué)笑嘻嘻的,不要臉。
夏綾沉默了一下,卻說:“很危險吧?!?
“嗯?”
“那個水潭雖然不大,但是開閘以後的衝力也不是鬧著玩的,那麼急的水流,你怎麼就下去救我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我沒想那麼多?!眳柪渍f,看了看她內(nèi)疚的臉色,又補充,“我在暴風(fēng)雨的大海里都遊過,這點小風(fēng)小浪不算什麼?!彼σ恍Γ澳憧?,我們不是都沒事嗎?高興點,別愁眉苦臉的?!?
她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厲雷以爲(wèi)她累了,就讓她好好休息。
臨離開前,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zhuǎn)頭:“對了,有一個人也溺水了,就住在你隔壁?!边@家醫(yī)院很小,單人特護病房就那麼幾間捱得很近。
夏綾聞言擡起頭來,“誰?”話一出口,卻自己就明白了——除了裴子衡,還能有誰?想起那時,在冰冷又湍急的激流中,他一分分用力地掰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丟下她,放任她去死……
她曾經(jīng)千百遍地告訴自己不能愛他。
千方百計地逃離他的狩獵。
甚至勸他結(jié)婚,只把他當(dāng)作一個有些特別的朋友。
可是……如今,就連朋友也做不成嗎?不要說朋友了,哪怕是個陌生人,怕也不會那樣殘忍。她的性命,在裴子衡眼裡還不如一件死物重要。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住自己的情緒。
果然,厲雷回答:“裴子衡。”
他有些緊張地盯著她。聽節(jié)目組工作人員說,事故發(fā)生時,裴子衡是第一個跳下瀑布去救她的人,這件事,她知不知道?
“他怎麼也住院了。”她喃喃地說。那時在水中,他的泳姿矯健有力,想要破水而出,似乎是輕而易舉的事。除非……
夏綾想起他手腕上脫落的東西,他是爲(wèi)了那件東西,纔不顧性命?
厲雷卻以爲(wèi)她不知道裴子衡下水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他也去救你,不過好像是我運氣好些,先找到了你?!彼麄兊牟》哭叩锰t早會遇到裴子衡,與其從那個男人嘴裡聽到什麼,不如,就由自己現(xiàn)在告訴她。
起碼不會加油添醋。
厲小雷同學(xué)心裡打著算盤,卻不料,夏綾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厲雷有些疑惑。
“沒什麼好驚訝的,”夏綾的神色很淡,“我不信他會爲(wèi)了我跳下來,也可能是什麼東西掉水裡了吧。出事之前,我好像聽見他在找什麼東西的?!彼脑挵胝姘爰?,倒讓厲雷吃不準(zhǔn)了,也許,裴子衡真的不是來救她的?
這樣一想,他就放下心來。
“倒也可能是在找東西,”厲雷說,“搜救組發(fā)現(xiàn)他時,他昏迷在河灘上,手裡捏著一塊表,怎麼也不肯鬆開。聽說錶盤都碎了,也不知道他爲(wèi)什麼那麼寶貝?!?
“表?”驀然,她的心漏跳一拍。
裴子衡戴的表,她都是有數(shù)的,其中不乏世界名品。但以那男人的性格,就算是再貴重的物件,也不至於寶貝成這樣,除非……
她想起自己多年前,爲(wèi)他定製的那款表。
百達(dá)翡麗,一套兩隻,男款和女款上面都刻了字??上?,定製週期太長,從訂貨到取貨需要整整三年,她還沒來得及親眼看到,就與他鬧僵,被囚禁,又被人謀殺身亡。會不會,他如今戴的就是那款表?
以她對裴子衡的瞭解,也只有這樣有紀(jì)念價值的東西,才值得他念念不忘。
不過……
她自嘲地笑了下,她瞭解他嗎?如果真的瞭解他,又何至於發(fā)生那麼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其實,他心思莫測,對她而言,也許永遠(yuǎn)是個謎。
她側(cè)過頭去,望著窗外。
厲雷叮囑她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夏綾在病房裡養(yǎng)傷,深居簡出,偶爾外出散步時,在小花園裡遇到裴子衡。
楓樹下的長椅,他一個人孤單地坐著,正低頭望著手裡的什麼東西,肩膀上披著的長大衣拖到地上,沾了塵土,他也渾然不覺。
夏綾不想與他照面,正打算繞路走開,他卻擡起頭來。
“葉星綾?!彼穆曇舭祮?,並不若往日的從容不迫,就連氣色也很糟糕,鬍子沒刮乾淨(jìng),青灰色凹陷的面頰,削瘦的身形,布著血絲的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是那麼憔悴,就連她這個最早落水的女人也不如。
夏綾心中難過,也不知道是爲(wèi)自己還是爲(wèi)他。
裴子衡深深地看著她,眸光復(fù)雜,就像要把她的模樣看進心底。
夏綾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說話時,就帶了幾分諷刺:“看著我?guī)质颤N?去找你的表啊,託你的福,我差點就死在了河底。”
他低聲說:“抱歉。”
“抱歉?”夏綾氣笑了,“你差點害死我,現(xiàn)在就一句輕描淡寫的抱歉?裴子衡,裴大老闆,裴董!你要是不想救我,一開始就別給我希望,別在我以爲(wèi)能得救的時候,再把我甩入地獄!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嗎?”
上輩子也是,她以爲(wèi)他是救世主,結(jié)果,不過是被高高舉起,重重摔落。
“裴子衡我欠你的嗎?”她說,“就算是我欠你的,欠了多少?50億?100億?你開個數(shù),我還給你就是了,你爲(wèi)什麼老是來陰魂不散地纏著我?爲(wèi)什麼老是來攪亂我平靜的心情?!”
對面的那個男人不說話,握緊了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