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沈凌雲一家離開遷橋村一家整整十年了。
聽說這一次沈家藉著耿淮西的孩子滿月，將會回到村子裡大辦滿月酒，整個村子裡都沸騰了。
十年動亂已經結束，百姓們的思想纔剛剛開始重新緩和，就迎來這麼大一個好事兒，好多人都翹首以盼村子裡最出息的人當初離開的時候什麼都不是了，再回來，會是個什麼身份！
“沈大嫂，凌雲他們一家這些年在外面過得怎麼樣你肯定知道吧？怎麼樣？凌雲是不是都當上大官了？”
“就是，聽說每次逢年過節他們都有禮物送回來，想來日子一定過得很不錯，我每次看到你家幾個孩子換新衣服的時候，就猜到是她的手筆了。”
秦素芬聽著旁人豔羨的口氣，脣角止不住的往後咧。
雖然那些衣服並不是每次都是淑蘭寄來的，她也不是隻進不出，但這些跟外人沒必要爭論什麼。
“是啊，淑蘭向來大方，對幾個孩子都特別好，我真是命好，這輩子跟她一塊兒做了老沈家的兒媳婦。”要是以前，她肯定想去掙個面子，絕不願意聽到別人誤會只是姜淑蘭在幫襯她。
每一次姜淑蘭寄東西回來，她都會撿一些東西回寄過去，偶爾得了新鮮的東西，也都會給他們一家寄過去。
剛開始別人說閒話，她還費勁巴拉去解釋，結果換來的是別人的輕蔑。
後來劉妍就說只要他們自己問心無愧，姜淑蘭知道他們不是吸血螞蟥只進不出就行了，別人說什麼，那都是眼紅他們和凌雲一家親厚呢。
這麼一想之後，心裡頭果然舒坦了不少。
但儘管如此，還是有人忍不住拿話激她。
“沈大嫂你這話可不對，光是當沈家的媳婦可是不夠的，你看樊春芳，還不是沈家的媳婦，可不見姜淑蘭對她這麼好。”
此話一出，秦素芬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不等她開口，那邊丁慧的大嗓門就扯開了。
“光憑嫁給沈家人就想得到淑蘭的照顧當然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得自己對得住別人在前頭。沈大嫂不管是早先進門時，跟著沈大伯一家對二房孤兒寡母的照拂，還是後來幫襯淑蘭，這都是她和淑蘭之間的緣分。她樊春芳有什麼？孽緣嗎？從一進門起乾的哪件事是人乾的？”
被丁慧這麼一說，大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當年的恩恩怨怨。
“就是，想當初沈三嬸兒欺負人家沈四嫂就夠狠了，後來娶了個兒媳婦也是一樣的壞，怪不得人家跟三房越離越遠了。”
這十年來，村子裡不少人深受沈家三房的人荼毒，對他們一家簡直是噁心至極。
丁慧一句話，扭轉了話題。
之後，她卻沒再參與，反而蹲到了秦素芬的身邊，一邊洗著菜，一邊與秦素芬聊起來。
“淑蘭他們是不是快到了？”
“是吧，傳的電報回來，已經有三四天了，這不，他們說要回來辦酒席，我們家裡把東西都給準備好了呢。”
細說起來，這十年來沈家倒是喜事沒斷過，兩房娶媳婦嫁女兒，又是添丁進口，不過因著身處動盪之中，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全都沒有大操大辦過。
而且每一次姜淑蘭他們都沒辦法回來，都是派了人送了禮回來。
他們倒是有幸，在耿琇玉和耿淮西結婚的時候，都被接過去耍了幾天，但去的時候都不一樣，一家人還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團聚過一次。
這一次，應該可以了吧。
“是該好好熱鬧熱鬧了，咱村子裡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了。而且，估計也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熱鬧得起來，咱們普通人家就是想熱鬧，手裡也沒那麼多錢啊。”
說熱鬧，不僅僅是一句話。
就在倆人閒聊的時候，忽地就聽到了馬路上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
擡頭一看，就看到馬路上好幾輛軍用吉普行駛著，在路口，朝著他們村子拐了上去。
“快來看啊，快來看啊，沈家二房回來了！”
“沈凌雲當軍官了！沈凌雲當軍官了！”
“有槍，他還有槍啊，我也要當兵，我也要去當兵！”
一時之間，各種熱鬧的叫嚷聲，充斥滿了秦素芬的耳際。
剛剛還羨慕她的人，這會兒更加羨慕了。
“素芬，還愣著做什麼，快，快把你那幾件衣服拿過來，我們幫你洗了，你趕緊回家去啊。”
說著七手八腳就把秦素芬剩下的衣服洗了丟進她的盆裡，自己也洗完的順勢就端著木盆與秦素芬一塊兒朝著沈家走去。
沈凌雲一家離開的時候，沈茂通就已經五十八了，十年一過，沈茂通就六十八快六十九歲了，滿頭青絲因爲操勞一輩子已然變成了花白一片，鬍子也蓄起了長長的一縷。
當車子駛到二房門口停下的時候，沈茂通正坐在階沿上抽菸。
聽到車子的動靜，他就知道是自己的好侄子回來了，他丟了煙桿，忙不迭的顫巍著身子打開門，打開車門走下車的沈凌雲一眼就看到那個脊背早已彎曲，整個人比十年前更加蒼老的老人。
“大伯！”
熟悉的叫聲，讓沈茂通身形一顫，擡起頭來，看到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如今已然成了頂天立地的漢子，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朝著沈凌雲頷了頷首。
“誒！”
“凌雲，你這可是有大出息了？這衣服，這衣服一般可穿不上吧。”
沈茂通一邊說，一邊顫巍巍用手摸了摸沈凌雲肩頭的勳章。
沈凌雲咧嘴一笑，伸手扶住了沈茂通。
“算不得什麼，只能說是沒有辜負我爹和大伯你們的期望，小有所成而已。大伯，您的身體可還好啊？”
就在沈凌雲與沈茂通噓寒問暖的檔口，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下了車。
原本週圍的人看著先下車的沈凌雲耿淮西兄弟倆是不敢貿然上前的，倆人身上那一身軍裝讓人親切的同時又忍不住犯怵。
這可不是當初離開時的兩個窮小子了，這可是軍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