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雲(yún)迷離的眼神定定看著簡優(yōu)離去的方向,她嬌小的身影終於再也看不到,聲音很輕很輕,“小優(yōu),一定要保重。”
意識開始渙散,黏稠的液體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痕跡,他的十指都沾染著濃黑的血液。陣陣刺痛襲來,灼熱如火燒的燎痛,猶如排山倒海的洪峰,幾乎要湮滅了他的理智。
人生如浮光掠影,生命何其脆弱。
他不怕死,只是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交代清楚,更捨不得留小優(yōu)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只不過,人命由天不由我,即便想與天爭,可到底還是沒有那個能耐。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他穆流雲(yún)自詡雄才偉略,聰明一世,可最終還是躲不過別人的算計。而這個人,還是他名義上的父親,當(dāng)真可悲可笑!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朦朦朧朧中,穆流雲(yún)彷彿看到了那張明媚的臉龐。
纔不過剛離開一會兒,他就開始瘋狂的想念她了。心臟撕裂般的痛楚,比身上的傷更甚。
小優(yōu),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堅強地活下去。
即便有千萬分不捨,可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兇多吉少,命懸一線。
他騙了她。
從這裡往北一直走,能通到瑪瑙河,也能回到卞城大橋,只不過卻要花上不僅僅兩個小時的時間。順著瑪瑙河下游走去,人煙罕跡,但是卻很安全,沒有洪水猛獸,等她回到市區(qū),估計天也該亮了。
還有另外的捷徑,能通往公路,但是他怕那些人還沒有走,折返回來查看情況,要是小優(yōu)半路遇到,後果更加不堪設(shè)想。
他知道小優(yōu)膽子不大,特別是害怕天黑,陰森森的氛圍。這不見一個人的山林,到了夜晚就恍若鬼魅,膽子小的人恐怕都不敢隨意走動。
小優(yōu)會不會受到驚嚇?會不會嚇破膽子?只要想到這裡,胸口就堵得慌。
對不起,小優(yōu),很抱歉不能一路跟你走下去。
對不起,讓你一人趕夜路。
如果可以,我想給我的肩膀讓你靠,我的胸膛永遠都只給你一人停留。
穆流雲(yún)靠在座椅上,任由錐心的痛一波波襲來,粗喘著氣,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身體的疼痛不如心裡的,那種絕望悲憤欲絕的感覺,遠遠大於肉體上的痛楚。
青蛙的叫聲和蟋蟀的蟲鳴,在仲夏夜奏響了交織混亂的音樂,斑駁的黑影,迷糊的視線,彷彿累極了,又似乎像要暈過去,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已經(jīng)沒有力氣做困獸之鬥了。
突然卡擦的一聲,車子竟然晃動了幾下,然後重重地往下撞去。直到車子撞到了一塊大石頭,這才停了下來。
原來車子墜落下來的時候卡在了一個小坡上,可這裡的泥土有點鬆軟,一開始還沒有什麼,時間長了,泥土疏鬆,車子再也沒有東西抵擋,加上穆流雲(yún)此刻重傷在身,沒力氣控制車子,於是一頭栽了下去。
穆流雲(yún)頭暈?zāi)垦#X袋嗡嗡作響,暫時性的耳鳴。原本傷口已經(jīng)撕裂,可這一衝擊,背部又受到了撞擊,腿部卡得更緊。
撕碎的痛楚,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臉色慘白鐵青,重重粗喘著氣,冷汗大顆大顆地往外冒,不一會兒,額頭的汗水就如小溪一般。
他試著想要挪動雙腿,可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根本就動不了。加上他此刻體力正在大量流失,失血過多,陣陣暈眩襲來,他幾乎忍不住暈死過去。
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暈眩感減緩,他纔拿起手帕艱難地往後背摸去。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血流不停,很快就會因爲(wèi)失血而過而休克。
可是車上根本就沒有醫(yī)藥箱,手縮回來的時候,手帕能擰出水來。
黏稠的液體,在朦朧的視線下,好似一頭吃人的兇獸,再也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禍不單行。穆流雲(yún)腦海裡不由得想到這個詞。
不知道小優(yōu)這個時候到哪裡了,會不會害怕得瑟瑟發(fā)抖?或者傷心恐懼嗚咽,卻又不敢大聲哭出來,只能咬著牙抽噎。心裡已經(jīng)極其脆弱,卻還要咬牙繼續(xù)。
這樣也好,讓她有一種信念,能夠找人來救他,這樣她才能一直堅持下去。
累了,倦了,再掙扎也是無果,不如好好睡一覺。
在他昏睡過去的最後一個念頭,那就是,“小優(yōu),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魁龍接到穆流雲(yún)的電話,他召集手下所有人,魁影和火蛇也在待命,每個人臉上都是極其凝重的表情。
魁影萬分自責(zé),如果她堅持要跟在簡優(yōu)身邊,就不會發(fā)生這麼嚴重的事情。可是那兩日,穆少一直都跟簡優(yōu)在一起,爲(wèi)了不打擾他們二人世界,她就分神去搜尋火狼的蹤跡。
“這裡是老大打電話給我時他所在的地方,我們現(xiàn)在即刻出發(fā)去搜尋,蛇,你帶著通訊工具繼續(xù)偵查,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們。”
火蛇難得的嚴肅,“好,馬上行動下去,再晚一分鐘,我怕老大和嫂子會有危險。”
如果不是情況嚴峻,老大又怎麼會打電話給魁龍求助?更要緊的是,他們兩個人的電話都打不通,這更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魁龍和魁影帶著人出發(fā)到了蓮花山,兩人一路搜尋,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
“這裡的圍欄被撞毀,泥土上還有車輪滑過的痕跡。”魁龍冷靜地分析,可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魁影看著叢林密佈的山谷,沉痛地閉上眼睛,“穆少和小姐極有可能掉下山谷了。”
魁龍立即聯(lián)絡(luò)火蛇,“讓人開直升飛機來搜尋。”
魁影立即又恢復(fù)了冷靜,現(xiàn)在不是自暴自棄傷心的時候,“就算要翻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也要將他們找出來。”
“事不宜遲,趕緊行動,越拖延下去情況越不樂觀。”
其實他們兩個都明白,從這裡連人帶車一起翻下去,要生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不過還沒有到最後關(guān)頭,沒有看到人之前,就不能輕易放棄。如果一味的沉浸在悲痛中,而不去營救,導(dǎo)致嚴重的後果,不是他們樂意看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才過了一會兒,也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幾個小時,直升機終於在谷底發(fā)現(xiàn)了那輛布加迪。
搜救行動立即展開,魁影早已把救護車叫了過來,就爲(wèi)了以防萬一。
火蛇和魁龍從直升機跳下來,看著眼前這輛可以說是完全毀了的轎車,兩人臉色都很難看。
穆流雲(yún)是相信魁龍的搜救能力的,只不過他不能冒險,所以纔會讓簡優(yōu)先行離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不想讓簡優(yōu)親眼看到他斷氣。
如果還等不到魁龍,那麼他很可能會死。身上的傷口沒辦法處理,會嚇到小優(yōu),血流而盡的時候,就是天要亡他的瞬間。
與其讓小優(yōu)擔(dān)驚受怕,不如給她一個希望,讓她有勇氣繼續(xù)活下去。
不得不說,穆流雲(yún)爲(wèi)了簡優(yōu)做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愛之心切,蝕骨至愛,深入骨髓。
魁龍打開車門,毫無預(yù)警地看到穆流雲(yún)狼狽的模樣,手臂上插著玻璃碎片,手上額頭上都的血。
“還有氣息,快來幫忙。”
火蛇打開另一扇車門,看到副駕駛上空空如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還在發(fā)什麼呆?快幫忙。老大氣息微弱。”魁龍不由得暴怒一聲,“該死,老大的腳卡住了。”
等到他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穆流雲(yún)從車子裡拖了出來,兩人的手上和身上都沾滿了血。
直升機很快就把穆流雲(yún)帶了上來,然後被擡到了救護車上,醫(yī)生護士立即給穆流雲(yún)做急救措施。
魁影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小姐呢?爲(wèi)什麼只有穆少?”
魁龍和火蛇一驚,他們剛纔著急著救老大,卻忘記了簡優(yōu)是跟老大一起的,肯定也出了事。
魁影一著急,脾氣就上來了,“你們怎麼能……小姐可是穆少的命。我要下去找她。”
被罵得不敢還嘴的魁龍,也覺得是自己的疏忽,“我只在車子裡找到了老大的手機,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當(dāng)時他還以爲(wèi)簡優(yōu)應(yīng)該是被老大送回了簡家,卻忽略了穆流雲(yún)電話裡頭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他們幾乎把谷底都找遍了,每一寸地皮都翻了過來,卻依舊沒有簡優(yōu)的身影,甚至連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們腦海中不由得有一個不好的念頭。
魁龍拍拍魁影的肩膀,“或許是我們太悲觀了,說不定大嫂根本就不在車子裡。”
“她的電話打不通。”魁影臉色異常的難看,“我也問過玉勤,她說小姐還沒回去。”
火蛇滿臉的汗水,健壯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多了幾條血痕,他抿了抿脣,“但願不是我想的那樣。”
“哪樣?”
“被抓走了。”火蛇煩躁地踢了踢腳下的泥土,恨不得把那些人給宰了。
魁影一臉的激動,“閉嘴!你別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火蛇抱頭,“我也希望我不是烏鴉嘴。”
魁影拉下臉,“你們兩個先去看穆少,我留在這裡繼續(xù)搜尋。穆少傷得很重,需要人照顧。說不定等他醒來,還能說出小姐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