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回過神來看向長亭，總覺得最近身邊少了點什麼，恍惚之間回過神來才明白，少了的正是陽夕山。
“前陣子，你與陽夕山還在我身邊一左一右，有說有笑，誰知，不過短短幾個月，卻是物是人非啊。”
“姑奶奶，該走的始終會走，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長亭最初就明白，陽夕山的心始終是屬於那片廣袤無垠的北遼土地，哪怕那裡支撐在了他短暫的幾年記憶，卻也是他一生的追逐。
“是啊，該走的留不住的。對了，不說他了。”
姑奶奶輕嘆一聲，看向長亭的眼神，渾濁中驀然閃過一絲精明。
“姑奶奶是想說說父親的事情？”長亭開門見山，也不多繞圈子。
姑奶奶既然叫她來，就是想聽聽她的想法。
姑奶奶點頭示意，她有什麼儘管說出來。
“姑奶奶，原本之是錢碧瑤的事情，便讓酈家雞飛狗跳，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蘇蘇？那個蘇蘇，我之前也接觸過一次，而今這次看來，卻是前後反差巨大，甚至於，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姑奶奶不覺得嗎？”
長亭沒有避諱自己之前見過蘇蘇，若姑奶奶想要調(diào)查，一定能查到的，與其到時候被她懷疑，倒不如現(xiàn)在和盤托出。
姑奶奶略一沉思，低聲道，
“之前給蘇蘇銀票讓她離開京都的時候，我感覺她也是想開了，不想再留在這是非之地，想要重新開始。誰知這次回來就……正如你所說，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姑奶奶不覺得，蘇蘇變得有些癲狂猙獰，倒是很像前些日子在京都府尹那裡發(fā)瘋的年翠丹。不過，年翠丹醒來之後卻是什麼都不記得，而蘇蘇就不得而知了。”
長亭的話讓姑奶奶心下一寒。
“我今兒纔去看過蘇蘇，那丫頭鬧騰了那一陣之後就病倒了，這纔有些好轉(zhuǎn)，不過也是醒來之後就有些迷糊，甚至是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長亭沒有直接說此事跟錢碧瑤和陽拂柳有關(guān)，終究現(xiàn)在當家的還是姑奶奶和酈宗南，她的話說到了，就讓他們繼續(xù)查下去吧。
“不管蘇蘇記不記得了，反震她鬧騰的那一出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這是事實！即便她現(xiàn)在對其他人說她根本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麼，外面的人也未必會完全相信她，說不定還當是我酈家拿了銀子收買了她呢！總之這一次，我們是進退兩難。”
長亭一下子說出了姑奶奶的心聲。
姑奶奶擡起頭看向長亭，這纔是酈家後人在此刻應該具備的沉著冷靜和八面玲瓏。
能將事情的利弊一瞬看透，又不操之過急沉穩(wěn)以對。
她絕對沒有看錯人！
“既是如此，你可是有什麼法子？”
姑奶奶品了口香茗，淡淡道。
長亭眉頭一皺，想了想，道，“現(xiàn)在外面對酈家不利的傳言，大都來自兩股勢力，一是想要取代酈家第一皇商位子的商戶，另一股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之輩。倒是暗中操控蘇蘇的人這會子反倒是不敢那麼高調(diào)的派人攪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最好解決，他們大都是牆頭草兩面倒，只要出一件比這件事情更大的事情，就會立刻轉(zhuǎn)變風向。
至於第一股，還是需要逐一瓦解！他們雖然都想扳倒酈家，卻是各自爲政，不可能團結(jié)在一起共同出手，因爲誰也不想最後給他人做了嫁衣，不是嗎？所以，爲今之計，一是需要製造出一件更加轟動的事情來令人淡忘父親的事情，再就是需要姑奶奶的人脈逐一出面應對那些商戶世家了。”
長亭的分析，聽的姑奶奶心下讚歎不已，甚至是有些吃驚。
她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想的竟也不如她周到全面。
其實姑奶奶又哪裡能料到，長亭兩世爲人，都經(jīng)歷過怎樣的爾虞我詐波譎雲(yún)詭呢！
“我在京都還算是能說上幾句話，讓那些商戶世家閉嘴，我自有辦法，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至於如何製造出更大的事情來，長亭……”
“姑奶奶，此種情況下，不外乎兩個選擇。一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陷害對不起我酈家，我們就在誰身上找回來，第二便是無中生有，讓把沒有的變成有的！第二種不是我們的作風，至於第一種，我相信，姑奶奶寬廣的不只是人脈，應該還有消息！”
長亭此話一出，姑奶奶端起白玉杯子的手驀然一頓，這一刻，卻是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悲涼感。
若她是男兒，酈宗南也就不會如此防備著她，酈家交給她，很有可能超越百年之前最鼎盛輝煌的一代。
她聰慧而不賣弄聰明，果斷決絕而不無畏衝動。
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恰好落在關(guān)鍵點上，讓姑奶奶都敬佩不已。
姑奶奶的確是有龐大的收集情報的組織，到了一定的高位，王爺又不在了，她想在有生之年保住酈家，保住王爺清譽，就必須做到知己知彼的地步。所以，她手裡倒是有不少其他商戶的把柄。
有些把柄放出來，足以讓那些商戶世家就此徹底倒下，再無翻身之日。
原本這些都是當做殺手鐗留著的，在關(guān)鍵的時刻才能拿出來用的。如今看來，也算是到了酈家的一個重要時刻。
因爲一旦失去皇商名號，酈家想要翻身就更難了。
創(chuàng)業(yè)容易守業(yè)難這個道理，酈宗南和酈震西始終還不明白。
“長亭，你的傷纔剛剛好，此時不宜過多操勞，這段日子你就安心留在書院學習，酈家的這檔子事姑奶奶自會處理。”
長亭聽了姑奶奶的話，微微點頭。
她也的確不想在這時候插手太多，暴露太多、否則，她只要找肖寒幫忙就可以輕鬆製造出比酈震西的事情還要轟動京都的其他事情來，但她更加認可之前與肖寒商議的結(jié)果，就是轉(zhuǎn)移目標，重新部署。
……
之後的幾天，京都再次爆出一個炸裂的消息。
京都商會副會長的隆德軒內(nèi)，十件物品竟是有八件都是假貨。
面上賣的是奇珍異寶名貴字畫，實際上給買家看的是一種貨，待到了包裝的時候卻是飛快的偷龍轉(zhuǎn)鳳換成了贗品。
說的是明碼標價，可遇到京都以外的客人就立刻漲價三到五倍，碰上來典當珠寶的客人也是故意壓價，並且趁著客人不注意偷龍轉(zhuǎn)鳳，換走人家的真品。
已經(jīng)有不少人上當受騙。
可之前他們騙的都是普通小百姓，再就是遇到困難來典當珍寶的普通人，即便是發(fā)現(xiàn)上當了，回頭找上他們也不認。都知道隆德軒有朝廷昭儀娘娘的後臺，俗話說的，民不與官鬥，平頭百姓如何能鬥得過偌大的隆德軒。
最後也都不了了之。
而這一次，卻是碰上了長公主微服出巡，爲了不想被人認出，長公主故意一番丫鬟打扮，原本長公主看好了一塊上等翡翠，可等著回宮之後打開一看，竟是給換了一塊殘次品。
長公主的脾氣如何能吃這個虧？當即下令徹查此事，這一查可就將之前的案子也都牽連了出來，再加上京都府尹也接到百姓擊鼓鳴冤，一時間雙管齊下，隆德軒自顧不暇，連掌櫃的和夥計都跑了，只剩下一個副會長家大業(yè)大走不了，一天要被京都府尹叫去府衙三趟，光是如此就跑斷了腿。
隆德軒其他分號，以及副會長名下的其他酒樓茶館也被一併查封。
膽敢欺騙皇親國戚，若是查實，這就是死路一條！
更何況還是皇上疼愛的長公主！
原本京都衆(zhòng)人以爲第一個下臺的會是酈震西呢，結(jié)果卻成了之前對會長一位虎視眈眈的副會長。
如此一來，一衆(zhòng)百姓心中反倒是有了比較。
酈震西爲人雖然下賤，可酈家做生意卻向來是公正公道童叟無欺。尤其是問君閣，更是公公道道令人信服。
也不曾聽誰說過，酈家賣過贗品，或是偷龍轉(zhuǎn)鳳。
對於酈家那些不利的傳言也漸漸淡去，衆(zhòng)人討論的焦點都是集中在究竟有多少人被隆德軒騙過？隆德軒逃走的掌櫃和夥計，又究竟捲走了多少銀兩！
長亭素來知道姑奶奶的人脈和手段，年輕的時候，王爺常年征戰(zhàn)不在王府，姑奶奶獨自一人管理若大說的王府，還有很多生意參與，也是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主兒。只不過最近幾年有意退居幕後，將臺前留給酈家其他人。
所以這一次，姑奶奶如此閃電出手，連長公主都算計進去了，也就不足爲奇了。
可能長公主到現(xiàn)在都想不到，姑奶奶想方設(shè)法的帶她去隆德軒買東西，真正目的就是爲了曝光隆德軒最見不得人的一面！同時化解對酈家不利的一切。
但隆德軒掛丫頭賣狗肉，偷龍轉(zhuǎn)鳳這也是事實！
只不過是在對酈家最有利的時候?qū)⒋耸卤顺鰜怼?
有長公主出手，姑奶奶只需坐鎮(zhèn)幕後，找?guī)讉€信得過的人假扮曾經(jīng)被隆德軒欺騙的百姓將此事徹底鬧大，那麼接下來，隆德軒的事情至少會在京都沸沸揚揚的鬧騰上個把月，這對酈家來說，自然是他們想要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