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於盡。”

趙宸道，“她會選最佳的時機，用自己的死來報復皇上，不留一絲餘地。”

趙宸挑揀著事關陳蔓的，將宮變那日的事情講了一遍。

那一日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往，可此時，他只能揭開那道血淋淋的傷疤, 講給曾經與他廝殺的人聽。

趙承淵臉色凝重。

原來陳蔓最終的下場這般慘烈。

前世宮變時，雖說定國公已死，可攸寧還活著。陳蔓爲了護著自己的女兒，做出的決定和這一世應是一樣的。

甚至，這一世定國公還活著，陳蔓更加無法面對自己過去這十幾年的經歷。她會選擇更加慘烈的方式來捍衛自己的清白。

趙承淵道，“依著本王對皇兄的瞭解，他是個心智堅硬的人，不輕易爲他人所控制。即便他對皇后一往情深，可那般決絕地與她一同赴死，委實出乎本王意料。”

那般自我的人，怎麼可能將別人的生死與自己綁定。

前世那一場，好好活著走到最後的沒有幾人。

趙宸有片刻的猶豫，他可以對父皇狠心，可母妃，他並不願將她不堪的隱秘之事公諸於衆。

只是王貴妃不顧性命地去告訴陳蔓真相，爲的恐怕也不是自己。

攸寧若是沒有遇到他，或許趙承淵上一世便會護在攸寧身邊，哪怕她最終難逃一死，日子也不會如在太子府那般悽慘。

內室的燈是熄了的，他躡手躡腳上牀，卻聽牀上的人兒幽幽道，“捨得回來了？”

趙宸提起酒罈倒酒，猛地灌了一大口。

“倒不見得。”趙承淵淡聲道，“他爲了不泄露陳蔓的身份，寧肯她受苦也不肯讓玄智大師爲她診脈，也不肯給皇后自由。如此圈禁著她, 讓她痛苦一生，當真就是真愛了嗎？”

砰地放下酒碗, 手扶著八仙桌, 胸脯劇烈起伏著。

“哼。”韓攸寧涼涼道，“不必瞞著了，葉常都跟我說了，是太子來了？”

“這一點，孤不曾有疑慮。父皇爲了皇后，是什麼都肯做的。”

趙承淵道，“好，本王知道了，太子回吧。”

許久之後，趙承淵打破了寂靜，“前世皇后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世的？”

趙承淵說得不客氣，目光也頗冰冷，“太子且說說，攸寧遇上你，當真是她的幸事？”

“沒有。爲夫怎敢瞞著伱。”趙承淵揉揉她細軟的頭髮，嘆道，“行吧，太子是敏銳之人，他發現鎮國公的死與我有關，是來質問我的。”

之前王貴妃對攸寧多有提點，他便猜測她知曉真相。可爲何知曉真相，卻是不得而知。

趙宸的胸口一滯，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

趙宸寒聲道，“可父皇的確是隨皇后去了。用性命來證明的深情，皇叔覺得還不夠嗎？”

燭火搖曳, 二人俊美的臉上忽明忽暗，相對無言。

就連大周的百姓，比起這一世也要少上許多。

趙承淵在黑暗中皺眉。

趙承淵嘆了口氣，“是，他是來感謝岳丈大人在西北對他施以援手。你若不信，明早去問問定國公。”

牆根樹杈上的葉常往嘴裡塞著包子，忽而擡手揉揉瘋狂跳動的右眼皮，“咋回事？”

送走趙宸，趙承淵低聲吩咐了羅平幾句，又在外院客房仔細沐浴盥洗，方悄無聲息地回小跨院。

趙承淵眉眼冷淡地看著他, 端著瓷碗慢慢酌著酒。

他是如父皇一般, 不甘心吶。

趙承淵身子一滯，又故作淡定地在攸寧身邊躺下，探手將她攬在懷裡，“爲夫與岳丈大人談的是正事。”

“本王知道。”

趙宸沉沉嘆了一聲，“自縊。白綾交於頸後，若孤猜的不錯，是父皇親自動的手。”

“王貴妃，恐怕沒得善終吧？”

“若按這個來論情深情淺，那被愛的女子當真是悲哀。”

他何嘗不是圈禁了攸寧三年，哪怕知曉她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他若真是爲了攸寧好，在得知她心中所愛是趙寅, 便該放手給她自由纔是。

“孤若猜的沒錯，是母妃尋機告訴她的。”

先將攸寧瞞下再說吧，至於以後的秋後算賬，他再好好哄她吧。這個時候皇后還在宮中受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攸寧的。

趙承淵看著他晦暗不明的臉色, 淡聲道，“那只是爲了滿足他的一己私慾罷了，卻偏偏要打著深情的旗號。”

趙承淵正在想著，便聽趙宸道，“在那之後，父皇便如同困獸，異常暴躁兇殘。之後便是你發動宮變，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

有二皇子和德妃的前車之鑑，王貴妃落此下場不足爲奇。

若要感謝，該他剛回京的時候感謝，挑現在這麼緊要的時候，怎麼不讓她多想。

趙宸沒著急走，而是道，“皇后不能死。”

趙承淵沒有再追問，事情哪裡會這麼簡單。

趙承淵峻眉一挑，“王貴妃？她如何知曉皇后身份的？”

攸寧生來便不在母親跟前，不知多想有個母親，總不能讓她兩世都不能得母親片刻慈愛。

趙承淵何嘗不知道太子執著的是什麼，他覺得自己是對攸寧最好的人，最深情的人。畢竟太子也隨著攸寧重生了。

她問道，“王爺可是還有旁的事瞞著我？”

趙宸淡聲道，“母妃與陳蔓年輕時便有來往，只要心思敏銳些，發現些端倪不是難事。”

葉常這些日子過得是太自在了。

趙宸還有許多話要叮囑，也好讓趙承淵重視起這件事，可最終也只是在心裡嘆了口氣，默默起身。

趙宸喉嚨一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理由可糊弄不住韓攸寧。

趙宸卻頗理解父皇的做法，推己及人，他自己做的出來，便也不懷疑旁人無法做到。

韓攸寧頓時有些緊張，“王爺可應付過去了？”

“應付過去了。要不他怎麼肯走。”趙承淵不願再在太子身上糾纏，將她的小腦袋按到懷裡，“快睡吧。爲了質問我等到半夜，也虧你能捱得住。”

韓攸寧早就困得不行了。

雖則心底尚有疑慮，可終究抵不過洶涌襲來的睡意，嘴裡應著好，人已經沉沉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