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朝晏入了定一般，坐在對面，菜也不吃一口，一個勁兒的就只喝悶酒。
李琰無聊的扣扣脖子，又撓撓背。
看著對面那人，他扇著手中摺扇無奈嘆道：“真是服了你了。出門前換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衣裳，來的路上又去河裡洗了一遍澡，睡前還又擦了一遍，結(jié)果呢？自個兒在這裡喝悶酒！真是沒用！”
溫朝晏擡眸睨了他一眼。
“你要覺得無趣，自個兒回去睡去。”
李琰：“我都被咬了十八個蚊子包了，你現(xiàn)在才說？呸呸呸！就沒見過你這麼狠心的郎君呀！”
溫朝晏：……
李琰又問他：“你不是有個防毒香囊嗎？難道那香囊不防這些蚊子？”
溫朝晏：“……沒戴。”
李琰差點跳起來：“沒戴！？這種季節(jié)你都不戴在身上，你想幹什麼？想要把香囊供起來，讓我被這些蚊子吸死啊？你好歹毒的心腸！”
溫朝晏：……
那香囊是她親手繡的，他確實捨不得，所以放在了城中小院的枕頭邊。
但他現(xiàn)在覺得，李琰實在太吵了。
他就應(yīng)該戴上那香囊，把這李琰也給毒暈纔好！
果不然，隔壁屋內(nèi)的幾人也都給接連被他給吵醒。
那四人打開房門一看，他們二人竟然在院子裡喝酒，還已經(jīng)喝了幾罈子了，這他們還哪兒受得了？
一個個相連跳出來，趕緊坐下。
“好哇，你們喝酒竟然不喊我們四人？”
“還是不是兄弟了？”
“還有下酒菜，可以啊你們！溫頭兒，來的時候，你叫咱們幾個都老實規(guī)矩點兒，別給這莊子上的人添亂，怎麼著，允許你自個兒點燈，不允許俺們幾個放火呀？”
“呵呵呵呵，我就說吧，溫頭兒是瞧上這莊子上的女娘了，不然怎麼偏要拐到這莊子上來借宿？”
“瞧溫頭兒這臉色，莫不是因爲(wèi)，這莊主今晚沒出來，沒有見到人，在這兒心情鬱悶吧？哈哈哈……哎喲！”
李琰踹了旁邊那人一腳，丟了顆花生米給他。
“不會說話就閉嘴！女娘家有清白名聲，你不過一句玩笑，便可輕易毀了旁人。小心一會兒，這莊子上的護(hù)衛(wèi)將你攆出去，讓你自個兒滾牛棚睡去！”
那錦衣衛(wèi)鼻子一聲冷哼，好似還不服氣：“他們敢？”
李琰：“喲？那你還想如何？學(xué)南鎮(zhèn)撫司那幫人？現(xiàn)在南鎮(zhèn)撫司早就將這莊子視作咱們要保的地方了，你若敢做出什麼舉動，不是給南鎮(zhèn)撫司的人找機會殺害無辜嗎？我可是聽說，這莊子上纔出了一樁滅門慘案！”
那人這纔沒有說話。
另一人此時低罵了一句：“狗日的南鎮(zhèn)撫司，真不是東西！”
大家都熱熱鬧鬧的喝了起來，溫朝晏卻突然站起身來。
“明日還要早起，散了。”
說完挺步率先走回房內(nèi)。
李琰趕緊跟著起身，回房，關(guān)門。
留下其餘四人面面相覷。
“可我們才……”
“這……還喝不喝？”
“喝個屁呀！走走走，回房去。”
“我說你呀，說話好歹嘴巴把個門兒，剛剛你提及這莊子上的……時，我瞧溫頭兒的拳頭都捏緊了。”
那人混身一個哆嗦。
想這溫總旗剛來北鎮(zhèn)撫司時，一上任就成了總旗，自己是最不服的那個。
可後來……他被打服了。 心中對溫朝晏，自然不敢隨意造次。
四人正準(zhǔn)備回房，門房處卻突然一陣巨響。
只見一個彪形大漢，手中提著一串大魚，身後跟著兩個身影，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
這人，正是打魚一整日，纔剛剛被畫兒和楊虎找回來的史奕。
史奕一掃眼就看到了院中的四名陌生人，當(dāng)即就猜到，他們就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錦衣衛(wèi)了。
再看地上散亂的酒罈子，史奕眸中戾氣頃刻間毫無掩飾的向幾人投去。
一時，劍拔弩張，氣勢迫人，雙方都不善的盯著彼此。
“各、各位大人，這、這是莊子上的史郎君，剛、剛剛打魚回來……”
楊虎緊張的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暴汗，一邊在史奕身後，緊忙出聲介紹了一句。
錦衣衛(wèi)四人又何嘗察不知到此人的不善與敵意？
不過，想到溫頭兒的叮囑，他們並未發(fā)作什麼情緒，只是冷冷朝著史奕笑了一聲：“不要打攪了我們睡覺就好！”
說罷，四人便摔門回了房。
史奕盯著他們這邊良久後，目光突然一轉(zhuǎn)，看向另一扇漆黑中的門窗。
好似有一雙別的眼睛，在盯著這巨口深淵的黑液。
史奕離去後，溫朝晏輕輕合上門窗，李琰見他還如此清醒，不由豎起大拇指。
“二當(dāng)家，你的酒量，當(dāng)真是我見過的，天下第一！”
溫朝晏淡淡看他一眼，“睡覺。”
不，他醉酒了。
所有的沉穩(wěn)冷靜，都不過是強裝罷了。
此刻他頭痛欲裂，好似炸了一般，被生生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的他，不斷想起溫家，想起刑場的那場如洪水般的血雨。
一半的他，是在巫山那場大雪，那些青山煙雨朦朧中，想要守住一生的那點歡愉。
突然，他低低的笑了起來。
如瘋魔了一般，笑著蜷起四肢，雙拳抵額，滿目猙獰，卻又溼了枕頭。
李琰被他嚇的不敢睡覺。
這時，朦朦朧朧聽見隔壁有呢喃的說話聲傳來。
“溫頭兒莫不是瘋了？”
“喝多了吧。”
“嘖嘖，剛剛那郎君，該不會是這莊主女娘的相好吧？”
“這誰知道？寡男寡女的，這莊子上，除了那些護(hù)衛(wèi)也沒有別的郎君了，搞不好早就日久生情了呢……”
“瞧他看咱們，那副敵視的樣子。我們又不是南鎮(zhèn)撫司那些悍匪，還會對他們作什麼不成？那晚若不是咱們救了這莊子，哪還有他今日能進(jìn)這門的機會。”
“可惜溫頭兒一片癡心，怕是要錯付了。”
溫朝晏只覺頭痛欲裂，心中煩躁不堪，起身踹門便出了門去。
李琰在後低聲喊道：“二……哎呀，溫頭兒！你去哪兒啊！？”
等李琰跟出來，只見溫朝晏輕輕一躍就上了房頂，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視野裡……
第二日，姜晚澄聽聽風(fēng)過來說，那些錦衣衛(wèi)卯時一刻便都悄然離開了。
“姑娘，王楮說……說公子昨兒晚上，喝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