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南抱著喬洛鄢的手臂僵住，他臉上的激動褪去，眼底流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前世？”
前世他身中數槍，死在暗色小巷裡，的確是喬洛鄢爲他收的屍。
他一直以爲那是碰巧，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情，是對方救了他。
喬洛鄢指尖順著裴熠南的眼角往下劃，欣賞眼前男人精緻無暇臉龐的驚訝表情。
她抿脣笑道：“不然你爲什麼能帶著記憶回來。”
裴熠南捏著喬洛鄢的肩膀，聲音發緊：“你是專程去找我的？”
那是不是說明，前世對方心中也有他。
否則怎麼偏偏在他絕望死去的時候，喬洛鄢會去那條人煙稀少的小巷。
喬洛鄢想到前世，滿身是血的裴熠南躺在遍地垃圾的巷子裡，眼底兇光閃現。
她臉上的笑意散去：“對不起，如果前世我早些趕回京城，你就不會死了。”
裴熠南呼吸加重了幾分，表情隱忍又剋制。
他想到前世喬洛鄢以真容示人時的初見，又問：“當初在段家小兒子的成人禮上，你是故意撲在我懷裡的？”
“我那時被火雲阿瑪寺的阿薩拉塔德先知算計，本來想要離開宴會的，不曾想會在大廳內看到你，然後就奔著你去了。”
喬洛鄢解釋起來臉不紅心不跳，好像這件事再平常不過。
當時，唯有找個人解決生理需求，才能最爲妥當的辦法。
看到裴熠南時，她幾乎沒有猶豫就朝對方走去。
裴熠南聞言樂了，把喬洛鄢緊緊摟進懷中。
“原來你早就惦記上我了，一直以爲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喬洛鄢戲謔出聲：“只怪九爺美貌撩人，傲嬌又禁慾，如此男色誰見了會不心動。”
被調戲的裴熠南，神色無奈又縱容。
過了會，他又問：“你前世爲什麼會跟段姜睿訂婚？”
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總會時不時想起，百思不得其解。
喬洛鄢漫不經心地說：“那時我是鄢家人的身份已經被一些人知曉，段家被火雲阿瑪寺的人盯上了，他們還在國內各地佈下大陣，想要竊取我們的國運。
段家身爲古武世家之首，是火雲阿瑪寺首要攻擊的家族，當時鄢家人爲破陣飛往各地，騰不出手來解決他們，跟段家聯姻是緩兵之計。”
裴熠南出聲感嘆道：“知道阮卿卿跟段姜睿有一個兒子時，我猜這其中就是有內情。”
事情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他心底對段姜睿的最後一絲不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了。
喬洛鄢聲音低落道：“裴家出事時，我在驚霄山護陣，等我趕回京城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是裴家識人不清，跟你沒有關係，更何況你不是救了我。”
說到這件事，裴熠南想到兩人共享天命的事。
他雙眉微蹙，輕聲問：“你說的共享天命是怎麼回事？對你有沒有什麼影響？”
喬洛鄢眉梢微揚：“影響肯定是有的，我們這一生一世都要綁在一起了。”
“求之不得，感謝喬兒的恩賜。”
裴熠南話說完，低頭在她脣角落下一吻。
就在他一觸即離時，喬洛鄢摟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地問：“拍賣會快要開始了吧？”
嗅著她獨特氣息，裴熠南喉結滾動，嗓音沙啞道：“還有十多天。”
喬洛鄢靈動眼眸閃過一抹算計，沉默片刻後說：“我們回京城吧，順便去一趟雲城。”
裴熠南挑眉：“雲城？”
“去見一見傅銘誠。”
喬洛鄢之前對杜靈佟的所作所爲，無法感同身受。
如今找回記憶的她，才知曉她比杜靈佟還傻。
“好——”裴熠南對她有求必應。
喬洛鄢醒來的消息，很快傳到鄢子昂跟林蘇的耳中。
然而，還不等他們高興，就得知女兒跟裴熠南要在春節前夕趕回京城。
對此他們是不認同的，很想把女兒留在驚霄山過年。
可看著恢復記憶的女兒，對他們依賴又親暱，鄢氏夫婦心一軟就把人放走了。
……
雲城，郊區別墅。
自從杜靈佟消失後，傅銘誠跟女兒住在這棟冰冷陳舊的別墅，享受人生最後的淨土。
他在室內開始養花，種了杜靈佟最喜歡的風信子。
清冷的大廳因滿室的風信子色彩，帶來一絲活力，照顧這些花的人卻已半頭白髮。
自從杜靈佟離開後，傅銘誠的頭髮如同五六十的老人般摻雜著白絲。
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少褶皺，頭髮凌亂，胡茬密似流浪漢，身上的貴氣與儒雅被狼狽掩蓋。
唯有那雙過分白皙的雙手，整理著室內的風信子。
傅銘誠的動作很輕，也很溫柔，生怕一不小心把夫人心愛的花傷到。
站在傅銘誠身後的靈兒，頭髮綁的慘不忍睹，懷中不再抱著玩具娃娃，也不復杜靈佟在時的精緻。
“爸爸，我餓了。”
靈兒清澈的眸子變得黯然，眼巴巴看著模樣大變的傅銘誠。
她眼底孺慕之情不曾消減，多了幾分不屬於孩童的複雜與難過。
傅銘誠手上動作微頓，動作僵硬的回頭看向靈兒。
看到女兒那張跟杜靈佟相似的容顏，傅銘誠乾裂缺少水分的脣微抿。
他轉動身下的輪椅，往廚房方向而去，聲音沙啞：“我去給你做飯。”
靈兒沒有說話，沉默的跟在身後，滿身的低落與說不出的難過。
就在這時，別墅外的門鈴聲在客廳內響起。
靈兒黯然雙眸泛起一絲亮光，透過屋內的玻璃窗往外看去，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期待。
傅銘誠則緊緊皺眉，身上的陰鬱氣息肆意而出。
很顯然，他不喜歡被人打擾現在如潭水般死寂的生活。
靈兒主動走到傅銘誠身前，拉著他沾滿泥土的手，期待地問：“爸爸，有人來了，是不是媽媽？”
不用娃娃玩具續命的靈兒，已經忘記了樑蘭婍，清楚知道她是杜靈佟孕育出來的孩子。
這些日子，她一直盼望著媽媽回來。
傅銘誠聽到女兒稚嫩的話，不敢對上她純真期待的眼睛，偏過頭，脣角輕顫。
靈兒似是察覺到什麼，緩緩鬆開爸爸的手。
她小嘴一癟，眼底含著淚，努力不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