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胞弟？”穆傾顏駭然，若是胞弟，爲什麼一個做御史，一個卻只能在慕容府做丫鬟，最後還跟著陪嫁，成了穆少恭的侍妾，這是穆傾顏想不通的，卻沒有一併問出來，大概是私心裡面也有些不忍吧，趙姨娘到底有多可惡，穆傾顏不知道，只知道這人現在已經夠慘了。

“趙御史原本是我的胞弟，可是家裡笑的時候是窮苦的，也沒有人是做官的，若非我後來做了老爺的侍妾，打著老爺的旗號從中游說，何來趙御史的那個官職，原本我自然是再也不想理會這一家子的了，可小姐你應當明白的，那樣的家庭中，哪裡是由得我們這樣的女子的？”

趙姨娘說著，眼見就已經落淚了，彷彿看到了自己過去捱打捱罵的日子。

“跟了夫人之後，小姐不用說，我自己心中現在想起來，也是感謝的，因爲夫人待我好，如同姐妹一般，我們身邊的幾個，我，水煙，青黛，若雨，我們幾個是跟夫人最好的。”

“只是關係越好，我就越是嫉妒，爲什麼都是一樣的人，可是命卻不一樣呢，同爲女子，我們只是丫鬟，可是小姐卻能隨心所欲。”

趙姨娘淚水簇簇的落了下來，這話雖然聽著讓人不舒服，卻也能夠理解，不過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怪罪老天不公罷了，穆傾顏沒有開口打斷，只是聽著她慢慢的說著。

“我說來，小姐可能不信的，當年雖然是我爬上了老爺的牀，卻只是因爲我那個胞弟是個沒臉的，在京城犯了事，我怕家中這唯一的弟弟也沒有了，纔會做了那樣的事情，夫人好心，知道了這事情爲我擺平，從中游走，更是給了我家中一大筆錢，置辦良田，還讓老爺讓我做了侍妾，那個時候夫人就已經懷了大小姐了。”

趙姨娘說著，臉上的悔恨根本不是假的，聽到這裡，穆傾顏就想著，趙姨娘說不後悔，大概只是想著讓自己被旁人恨一輩子，下了陰曹地府，見了慕容芷也是如此，就可以了，她不需要什麼善意的記掛。

“只是一直到雲煙出聲，夫人難產而死，我就覺得自己變了，我沒有求過這夫人的名分，只是想讓雲煙日後能好過些許，窮人家的孩子雖然可憐，但是還是沒有那嫡庶之分的，可是相府不一樣，雲煙前些年過得並不好，我只想雲煙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個小姐，去餓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讓小姐受了這麼多年的苦，還讓雲煙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趙姨娘說話的時候已經抽泣了，這眼淚是怎麼擦也擦不淨，索性最後趙姨娘就不擦了，直接任由著眼淚，一滴一滴的打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就好像看不見一樣。

“其實，我一直都好奇，當年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穆傾顏開口說了出來自己的疑問，畢竟當時皇后對她說的話，讓她記憶猶新，穆傾顏總覺得這事情不簡單，慕容芷的死，也不簡單。

“當年夫人難產的前兩個月，才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夫人還有紅衣先生，在閨中的時候便是好友了，那時候妾身總是跟在身邊的，生產前三四天的時候吧，我不大記得了，皇后來看了一次夫人，我不敢上前，因爲皇后是最護著夫人的，皇后走了之後，夫人那肚子就總是

開始痛，最後都沒有撐到足月，小姐就被生下來了，否則也是不會身子那麼差的。”

趙姨娘繼續說著的時候，那眼神中有一絲不解，讓穆傾顏也有些看不懂，更是聽不懂，難道這事情，和皇后有關係麼？

“你說我母親和我師父，在閨中的時候就認識，還和皇后都是好友？”穆傾顏緊皺著眉頭，這一句話，最怪異的地方，就是在這裡了，爲什麼紅衣會和這兩個人認識，紅衣不是江湖中人麼。

“是認識的，紅衣師父是西昌前朝的小公主，國破後一直逃亡，跟了後來的師父四處雲遊，那位師父和慕容老爺是世交，一次因爲什麼事情，妾身也不記得，不好帶著紅衣師父，就把紅衣師父放下了，回來之後，這三人已經好的跟一個人一樣，最後無法，還在京城中買了宅子，帶著紅衣師父，在這裡過到了十四，只是小姐出嫁的那一年，紅衣師父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趙姨娘肯定的點頭，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畢竟這都是她親眼見的，一點點經歷的，這三個人從不認識，到變成閨中密友，也算是趙姨娘一步步看上來的，趙姨娘怎麼會看錯呢？

“那後來呢？”穆傾顏再一次開口問了醫生，心跳越來越快了，或許這裡真的有什麼是她沒有想到的，或許她孃的死，真的是有問題的，穆傾顏如此想著。

“後來京城中所剩下的，就只有夫人和皇后了，皇后八個月不曾來見過夫人，夫人每當想到皇后，就總是黯然傷神，原本我們想著，這三人再也不會見面的時候，皇后就來了，也就是剛剛妾身對小姐說的，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趙姨娘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想到慕容芷的可惜不似裝假，更是能看出來，那眼神中的難過和傷神。

“那你可記得，我母親去的時候，身上可好好的，我記得母親是你入殮的。”穆傾顏開口，對著趙姨娘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只是覺得慕容芷的死，有可疑的地方，卻沒有人可以給自己解惑，唯有問一下眼前的這個人了。

“說道這裡，妾身也好奇呢，當年夫人雖然是難產，可是小姐在夫人肚子裡一直都好好的，大夫也一直都說夫人的胎像穩固，更何況夫人是個練武的，哪裡就那麼容易，說手上拿了點重物，就難產了，夫人死了之後，我不信，提出要去入殮，收拾夫人的身子的時候，就發現夫人身上都是青紫的，回去看小姐，也是這樣倒像是淤血了。”

說完，趙姨娘頓了頓口氣，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旁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小姐剛生下來那一天，粉黛忙這伺候夫人和老太君，不能看著小姐，當時又來不及請奶孃，府裡就妾身一個有奶的，只能妾身來看著，那是小姐剛生下來的第一天，但是哭聲微弱，到了後面就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大家都忙這夫人的事情，沒人知道。”

“我也就沒有說什麼，偷偷的讓人找了大夫，老大夫給小姐鍼灸了四個時辰，纔算是保住了小姐的這一條命，小姐也能呼吸了，那青紫的小臉兒也好多了，這是爲什麼旁人都不曾害怕妾身害了小姐性命的緣故，因爲這事情當年只有老太君和老爺知道。”

趙姨娘說完這一宗，穆傾顏總算是愣住了，再怎麼也沒有想到，趙姨娘竟然曾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穆傾顏也不會去求證，因爲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趙姨娘根本不可能對自己撒謊的，看著趙姨娘，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當年的事情，說道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後面的事情，都是妾身自作孽，妾身不會爲自己辯解的。”趙姨娘悠悠的說著，不知道這眼淚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止住了，對著穆傾顏笑，這笑容讓人看著就覺得身上一陣暖洋洋的。

“謝謝姨娘對我說這些。”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穆傾顏就說了這麼一句。

趙姨娘不聽這話還好，聽了這一句，眼淚又是忍不住落了下來，開口哽咽的說道：“妾身這麼多年，不曾想過會讓小姐知道這些事情，如今小姐來問了，妾身說了，只是想有個人知道妾身也善過，不是一直就是一個惡人，小姐快回去吧，不要在這地方呆的太久了。”

趙姨娘說著，就催促讓穆傾顏離開，眼中對穆傾顏卻是不捨，想想趙姨娘對穆傾顏是恨麼，或許不是吧，趙姨娘所做的一切，或許都是爲了穆雲煙吧，這樣想來，穆傾顏也就不怪趙姨娘了，畢竟她也是做過孃的人了。

“姨娘是準備了斷了嘛？”穆傾顏開口問，情緒沒有什麼起伏，看著趙姨娘這個樣子，心中大概就是已經明白了，趙姨娘活累了，想走了。

“能這樣無愧於心的去了，妾身高興，能讓小姐知道過去的事情，妾身更高興。”趙姨娘點了點頭，對著穆傾顏說著，似乎兩人都很默契，穆傾顏不阻攔，趙姨娘不隱瞞，就是這樣平靜的對話。

“去了以後，到了下面，見了孃親，請姨娘幫我跟母親問聲好吧，這一輩子，我都曾與母親相處過一天。”穆傾顏說著，眼神看著窗外，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是。”趙姨娘似乎是一個奴婢的模樣，好像眼前的人就是慕容芷，恭敬的說了一聲道。

“姨娘可知我爲何這樣恨你和雲煙？”穆傾顏再次開口，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對趙姨娘問道。

“妾身不知，只是覺得小姐從紅衣那裡回來之後，就變了不少，許是紅衣師父是個女中豪傑，小姐也是如此吧？”趙姨娘一愣，說著的時候，其實就連她自己心裡面都不信。

“因爲我曾經做過一個夢，一個可以讓我大徹大悟的夢，那個夢裡雲煙要了我孩子的命，要了我的命，那樣的心痛，那樣的難過，姨娘感同身受，前面連年所經受的一切，和那夢裡分毫不差，我並非真的恨雲煙和姨娘，我恨的是雲煙的爲人，明明是我的親妹妹，卻可以對我如此。”

穆傾顏字字句句說的懇切，沒有說那是上一世，只是說那是個夢，放正趙姨娘要走了，這事情說了，也是沒什麼的吧？

“爲人母的，只有爲了孩子纔會如此，妾身明白的。”聽穆傾顏終究說出來的是個夢，趙姨娘一愣，但是還是理解的，並不是理解那個夢，而是因爲趙姨娘知道，穆傾顏一定還有什麼是沒有說出來的，一直跟在慕容芷身邊，趙姨娘堅信慕容芷的女兒不會是個天生心狠手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