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海看著馬向前的模樣，心中也沒有貿(mào)然相信。
他相信馬向前肯定在嶽清手底下受了氣，相信他肯定極爲(wèi)厭恨嶽清。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嶽清想要投靠嶽峰就一定是真的。
現(xiàn)實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合情合理來解釋的，畢竟馬向前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他如果被嶽清承諾了什麼或者脅迫了什麼，完全有可能名爲(wèi)投靠實則包藏禍心。
見到紀元海依舊不相信，馬向前壓低了聲音：“嶽清這個王八蛋，我身上的梅瘡是他故意找的有病的女人來禍害我！他以爲(wèi)我不知道，還罵我亂來，實際上就是他專門給我的。”
“我這一次跟他去南方，見到了他乾的很多事情，他也想拉我下水，但是我又沒有錢，只好什麼都不參與。”
“他感覺不放心，生怕我回來多說話，就安排了這樣一個有病的女人來害我，專門要堵住我的嘴。”
“可我馬向前現(xiàn)在什麼都沒了，還被他害的那麼慘，還怕丟人現(xiàn)眼，淪爲(wèi)笑柄？我現(xiàn)在就想給他來一下狠的，讓他也嘗一嘗滋味！”
紀元海看著馬向前，平靜地說道：“你找錯人了，你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我也幫不上你的忙。”
“幫得上，幫得上！”馬向前說道，“嶽清跟我說過，伱跟岳家關(guān)係不一樣，屬於是跟著嶽峰的；他曾經(jīng)想要從你手裡面要錢，也是嶽峰幫你擋下來的。”
“有什麼話，我跟你說，就跟嶽峰說一樣。”
“你就幫個忙，幫我轉(zhuǎn)達給嶽峰——我願意幫他對付嶽清，我跟在嶽清身邊，知道的事情很多，完全可以幫他提供消息。”
紀元海聽到這裡，看著馬向前，笑了笑：“比如說呢？”
“有些事情空口無憑，你總得拿出來一點什麼，我才能開口轉(zhuǎn)達，對吧？”
馬向前無奈道：“你跟我要好處費？我可沒錢！”
“我不跟你要好處費。”紀元海轉(zhuǎn)身拿過來一個筆記本，把筆遞給馬向前，“寫吧，你寫出來你所知道的所有有關(guān)於嶽清的事情，簽上自己的名……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誠心。”
“如果你真的有這一份誠心，我就把你的話轉(zhuǎn)達給嶽峰。”
馬向前頓時猝不及防，猶豫不決。
“啊……這個……”
我還沒見到正主，就先把所有事情全撂了，投名狀也交出去，是不是太莽撞冒失了一點？
紀元海開口提醒道：“你如果真的是下定決心要收拾嶽清，那麼這點風(fēng)險還不敢冒？”
“你今天來芳草軒，肯定也想過可能被嶽清發(fā)現(xiàn)，暴露後被他收拾的情況，對吧？既然如此，寫這麼一點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除非，你今天來芳草軒是嶽清知道的，嶽清派你來的，所以你纔不能真泄露他的一些秘密。”
紀元海話音落下，頓時堅定了馬向前的決心。
馬向前對他低聲發(fā)誓道：“無論是誰，只要能幫我收拾嶽清這個王八蛋，我絕對不惜一切！”
“他搞的我以後碰不了女人，我一定要報復(fù)回來！”
說完話，拿起筆和筆記本進了後院，找了一張桌子埋頭寫起來。
過了半個多小時，馬向前把寫滿了幾頁紙的筆記本拿過來，遞給紀元海看，紀元海仔細看了看，包括嶽清如何吃喝嫖賭，具體地點、時間和花費，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正如同他之前預(yù)料猜測那樣，嶽清吃喝玩樂花費的錢財也就是一萬多，已經(jīng)算得上格外奢侈，其餘的絕大多數(shù)錢財都是輸在了賭桌上。
至於嶽清用來糊弄父母和岳家的所謂生意，其實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早就賣了出去，馬向前也知道這裡面的人物和地點，甚至可以打電話查詢，原來公司的辦公電話都已經(jīng)變了。
除此之外，還有嶽清利用岳家名聲敲詐勒索的下三濫行爲(wèi)。
紀元海看著這些“證據(jù)”，再看馬向前的表情和臉上梅瘡，初步判斷他應(yīng)該沒有欺騙自己。
“你回去吧。”
馬向前頓時低聲驚叫：“啊？我這就回去？”
“我這樣，寫了這麼多有用的東西，都沒有任何回報嗎？”
紀元海看向他：“你想要什麼回報？”
“工作方面恐怕是不太行，我政審過不了……”馬向前說道，“我希望可以做一下采購方面的生意，你看可以嗎？”
紀元海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回答道：“你寫的這些東西，我可以轉(zhuǎn)告嶽峰，並驗證真假。”
“如果是假的，你最好希望嶽清能夠保住你，別出了什麼事情。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要讓你重新回監(jiān)獄，一點都不難，對吧？”
“如果是真的，嶽峰會給你什麼回報，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馬向前倒是不害怕，只是點點頭：“最好是能把嶽清先收拾了，之後再說回報也不遲；我其實也不是急著要什麼東西，就是擔(dān)心你們把我給一腳踹開，忘了我的這個貢獻。”
“我要是這麼一回去……”
“芳草軒就在這兒，你可以記個電話。”紀元海說道，“如果你感覺不太放心，完全可以週末時候打個電話驗證一下。”
“哎，好的！”
馬向前撕下來一張紙，記下來芳草軒電話號碼，準備下周時候打電話問一問。
等馬向前走後，紀元海看著筆記本上記錄的這些詳細消息，沉吟了片刻，撥通了電話。
“嶽哥。”
“哦，元海啊，你有什麼事？我這正準備出門。”嶽峰說道，“我正準備去拜訪孟家，等回來再跟二叔家說明情況。”
紀元海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說道：“嶽哥，剛好我這邊有一件東西，興許你到時候可以跟孟叔商量一下，可以用得上。”
“什麼東西？”嶽峰問道。
紀元海把馬向前來找，並且送了嶽清吃喝嫖賭、敲詐勒索的消息告訴嶽峰。
嶽峰聽後，語氣有些不高興。
“我要是這麼做了，豈不是被他利用，對付自家人？”
紀元海平靜地提醒道：“如果嶽哥你願意和嶽清同流合污，當(dāng)自家人，那麼你真的能穩(wěn)住岳家嗎？”
“我能被嶽清敲詐幾次？孟叔能忍受幾次？外面對岳家的觀感和耐心，又能夠持續(xù)幾次？”
“現(xiàn)在岳家所有重量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你仔細想想，到底誰是誰非；最重要的是，誰是你的朋友，誰是想要和你作對的敵人。”
嶽峰手握著電話，被紀元海的話震撼地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是紀元海第一次這麼直白地告訴他，該做出取捨了，不要再執(zhí)著於什麼岳家自家人的身份……否則只會失去紀元海、孟奇等人的幫助。
呼吸聲從話筒那邊傳來，隨後嶽峰說道：“元海，你認爲(wèi)我應(yīng)該借用馬向前提供的東西，鉗制住二叔家？”
“是。”紀元海回答道，“我看馬向前說的話，應(yīng)該有八成可能是可信的，那就不妨用來試試。”
“如果不是真的，我們回頭收拾了馬向前和嶽清也不遲。”
“如果這一招管用，那麼你二叔家被你約束住，孟叔跟你結(jié)交，岳家的腳跟就立刻站穩(wěn)了。”
嶽峰猶豫再三，對電話說了一聲：“好。”
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小時候他和嶽清兩人跑著玩，有一天兩人惹了禍摔了一個挺珍貴的茶碗，嶽峰記得很清楚，應(yīng)該是自己摔的，最後卻是嶽清捱了一頓打。
想著想著，又想起爺爺，又想起爺爺?shù)穆〔乇粠[清毀掉。
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點暗紅色，雙眼漸漸溼潤。
不要怪我，嶽清、二叔！你們太過於任性了，爲(wèi)了岳家，我必須把你們管住！今天過後，應(yīng)該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平復(fù)了心境之後，嶽峰說道：“元海，你跟我說一下具體情況，我記下來。”
隨後紀元海對著電話讀了讀筆記本的緊要內(nèi)容，嶽峰記錄下來。
隨後兩人掛斷了電話。紀元海繼續(xù)經(jīng)營著芳草軒。
到下午五點，嶽峰再次打來電話：“我已經(jīng)跟孟叔叔說好了，感謝你，元海，你做的努力，我永遠會記得。”
隨後不等紀元海謙虛，他又說道：“我這就去二叔家。”
紀元海立刻說道：“我今天回省大學(xué)晚一會兒，在芳草軒等你電話。”
嶽峰答應(yīng)一聲，掛斷了電話。
芳草軒關(guān)門之後，紀元海和陸荷苓本該回到省大學(xué)，因爲(wèi)紀元海要等嶽峰一個結(jié)果，也就沒有走，而是和劉詩蓮一起在芳草軒內(nèi)等著。
晚飯時候，劉香蘭、王竹雲(yún)下班後也過來了，畢竟劉詩蓮沒回家。
得知這件事，她們也都陪著紀元海一起等。
這種不同尋常的情況，讓蕭紅衣、霍連詩也過來詢問怎麼回事，得知紀元海今天有事要晚走，霍連詩要了一桌子酒菜，一大桌子人一起吃晚飯。
紀元海之所以要等今天這個結(jié)果，也是因爲(wèi)嶽峰和他二叔家的鬥爭結(jié)果，決定他以後還要不要跟岳家，也決定了他畢業(yè)時候的選擇，進而影響他畢業(yè)要走的路。
雖然一切都準備妥當(dāng)，嶽峰應(yīng)該是佔據(jù)優(yōu)勢，可以鉗制住他二叔家，但是紀元海也注意到嶽峰有猶豫不決，看自家人比較重的表現(xiàn)，搞不好就會壞事。
吃過飯，晚上七點鐘，天色已經(jīng)漆黑。
紀元海讓劉香蘭和王竹雲(yún)先帶著劉詩蓮離去，霍連詩和蕭紅衣也回到了奇物軒。
嶽峰的電話終於打進來。
“元海，事情我辦完了！”
“結(jié)果怎麼樣？”聽著嶽峰的語氣，紀元海就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果，但還是開口問道。
嶽峰迴答道：“嶽清不同意，我二叔一家也不同意。”
“我耐心勸說他們，告訴他們雖然聯(lián)姻不成，但是孟奇和岳家關(guān)係會變好，這也是很不錯的收穫，所以我們要跟孟家以和爲(wèi)貴，不能傳播孟昭英的流言。”
“嶽清很是不忿，說孟昭英一個被人碰過的貨，也敢拒絕他，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我看二叔一家顯然沒有理智可言，真的要對孟家說什麼下三濫的事情，無可奈何終於跟他們攤了牌。”
紀元海問道：“嶽哥你怎麼說的？”
“我說，魏赫德當(dāng)初說的話，已經(jīng)被證明是徹底的謠言，孟昭英本身是清白無辜的，只是被魏赫德胡亂攀咬。”嶽峰說道，“然後我列出了嶽清敲詐勒索、南下賭博、根本沒有經(jīng)營公司，反而損害岳家名聲的行爲(wèi)，警告嶽清一定要老實一點，否則這些事情自己能查到，外人也能查到。”
“當(dāng)初魏赫德怎麼對付馬向前，就有人可能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嶽清，他如果不收斂，將來也會有牢獄之災(zāi)甚至連累全家出事。”
紀元海聽到這裡，笑了一聲：“嶽哥，你到底是留了幾分情面，只是用外面的人嚇住嶽清。”
嶽峰無奈說道：“要是能嚇住，我就不用撕破臉了。”
“嶽凌和嶽澈兩個還算比較有是非觀，也知道終究岳家要團結(jié)在一起，所以立場和我雖然不同，也很不滿意嶽清胡作非爲(wèi)。”
“我二叔和二嬸則是認爲(wèi)我可能搞了詭計，破壞了聯(lián)姻，爲(wèi)自己爭取利益，反過來幫助外人欺負自家人；嶽清跟他們是一個想法。”
“我迫於無奈，只好警告他們——如果他們敢破壞岳家當(dāng)前局面，不知好歹得罪孟家，我第一個大義滅親，把手裡面掌握的東西舉報出去，先把嶽清送去監(jiān)獄。”
“這話一出，二叔家暫時是老實了，但和我也徹底結(jié)了仇，以後不會再有什麼好關(guān)係。”
嶽峰說完，嘆了一口氣。
紀元海勸說他：“嶽哥，你可不要瞻前顧後、心生憐憫，要麼就徹底管束好，要不然還不如不做。”
“我知道的，元海。”嶽峰低聲說了一句，“只是我心裡面有些難受，爺爺才走，家裡面就必須要這樣……”
紀元海聽他感嘆幾句後，說道：“嶽哥，我這就打電話把消息告訴孟叔吧。”
“好，你打電話吧，元海，你受累了。”嶽峰說道。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紀元海掛斷電話，打到孟奇家，告知事情原委。
孟奇很是讚許地說道：“好啊，我看嶽峰不像是做得出這種事情的，要不是有你推他一把，這件事也未必能夠解決的這麼漂亮。”
“小紀，不光是嶽峰要感謝你，我也要對你表示感謝。”
“你在裡面居中聯(lián)絡(luò)，幫我們左右彌補，終究達成這個結(jié)果，是很不容易的。”
“等你畢業(yè)的時候，如果嶽峰那邊抽不出手來，你可以提前跟我打電話。”
紀元海迴應(yīng)道：“孟叔，這應(yīng)該也不至於，嶽哥人品方面我信得過。”
孟奇笑道：“有備無患，也是好的。反正能幫的事情你儘管找我試試，我盡力而爲(wèi)。”
掛斷了電話，紀元海和陸荷苓兩人才踏上回省大學(xué)的路。
出花鳥街，等了良久，纔等到一輛三輪車前往省大學(xué)。
回到省大學(xué)後，宿舍已經(jīng)快要關(guān)門。
“班長，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周恆在上鋪問道。
“有點事情給耽擱了。”紀元海回答道。
“哦，今天下午有女生在宿舍樓門口找你，說是有事情跟你說，你剛好不在。”周恆說道。
紀元海意外：“女生找我，誰啊？”
“不知道啊，後來老白出去看了看，也沒見到人。我猜可能是馮雪，老白說肯定不是。”周恆說道。
“哦，應(yīng)該不是吧，馮雪要見我，明天見面就好了，用不著這樣。”紀元海說道，心裡暗想莫非又是一個跟聶曉燕一樣送情書的。
“對了，今天還有你的一封信，是從東北來的，可能是你大一時候救的那家姓石的，給你寫來的。”
周恆說著把一封信遞過來。
信封上姓名的確是“石開山”。
紀元海看見這封信，就想起石開山兒子還是自己乾兒子，每年過年自己還去他們縣走一次親戚。
紀元海拆開信看裡面內(nèi)容，裡面是好消息，石開山已經(jīng)成爲(wèi)副營長。
這也說明大一時候，紀元海得到部隊發(fā)函稱讚時候感覺沒錯，石開山的確是在部隊已經(jīng)入了眼，短短三四年，他能從連長到副營長，提拔的也算是不慢，同樣也是跨過了一個坎。
時間有點晚，今天紀元海倒是來不及寫回信祝賀了。
第二天下課時間，紀元海才寫好了給石開山的回信。
馮雪在一旁看著，得知紀元海和石開山的具體來往之後，也是驚訝：“沒想到你還挺能認識人的！”
“就是副營長職位低了點，專業(yè)之後也就一般吧。”
紀元海笑道：“我這位石大哥也是窮苦人家出身，能現(xiàn)在這樣就已經(jīng)算是發(fā)達興旺了。再說，他也未必就副營長轉(zhuǎn)業(yè)，以後說不定還要再升一升。”
“其實，如果要論升遷，他還不如轉(zhuǎn)業(yè)。”馮雪說道，“部隊裡面每一次提升，各種條件都硬得很，差一點都不可能允許，跟外面含含糊糊大不相同。”
“就算是有人看好他，再給他十年也未必能上團級。”
紀元海聽後，也沒在意，石開山能有這樣的發(fā)展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將來就不好說了。
這時候，門口有人說道：“班長，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