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翠秋領(lǐng)著三人來到了正房門口,一邊推門一邊笑著喊道:“太太,您看誰回來了?”
房間裡的人並沒有反應(yīng)。
楊梅探頭看進(jìn)去,只見一位六七十歲穿著厚旗袍的老婦人坐在紅木梳妝檯前,正背對著他們??床磺逅哪?,只能看見一頭梳理得整齊光潔的白髮。
餘秀珍的眼淚立馬就下來了,她激動地走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拽著老婦人的衣服哽咽地叫了一聲:“媽!”
餘老太太好似才發(fā)現(xiàn)她,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子。
她瘦削蒼白的臉上略帶了一些老人斑,深深的溝壑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苦痛。
“你是誰?”她呆呆地看著餘秀珍,問道。
餘秀珍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媽,我是秀珍?。Σ黄?,媽!當(dāng)初是我不好,沒有聽您的話,對不起!媽您原諒我!您別不認(rèn)我啊......”
“秀珍,秀珍...”餘老太太喃喃,突然深陷的眼眶一睜,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是秀珍?你真的是秀珍?”
“太太,她就是您天天唸叨的小女兒餘秀珍??!”保姆陶翠秋插嘴笑道。
餘老太太拉起了地上的餘秀珍,老淚縱橫,“秀珍,我的乖女兒啊,你終於回來了!媽想你,媽要去找你,你爸和你姐......”
“咳咳,太太,二小姐剛回來,還帶了兩個孩子一道呢!您看看...”陶翠秋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推了推一旁的楊梅,“...孫小姐長得多好看!”
楊梅有些不悅,這陶翠秋言行舉止大膽冒失,一點(diǎn)也沒有做保姆的自覺。
她順勢走上前,笑瞇瞇地喊了一聲:“外婆!”
餘老太太擦了擦眼淚,擡眼看她,驚喜之情溢於言表,“你,你就是秀珍的女兒?長得真好!來來來,外婆有見面禮給你!”
她說著馬上轉(zhuǎn)身在梳妝盒裡翻找了起來,一邊翻一邊叨咕:“誒?我放在哪兒了呢?怎麼找不著了...”
楊梅連忙攔住了她,“外婆,不急不急,晚些時候再找,還有哥哥呢?!?
楊瑞走了過來,也笑著喚道:“外婆!”
餘老太太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喃喃道:“真像!這纔是我們老餘家的種啊...”
楊瑞有些糊塗,他長得並不像父親楊樹林,也不像母親餘秀珍。
“秀珍啊,這就是當(dāng)初那個孩子?”餘老太太拉著餘秀珍的手問道。
餘秀珍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媽,當(dāng)初我沒捨得拿掉他,所以才離開了您和爸,您,還怪我嗎?”
她一臉忐忑地看著餘老太太。
“你這孩子,媽怎麼會怪你,你一走媽就後悔了,可是他們攔著我,不讓我去找你...”
餘老太太說著又哭了起來。
正說著,外面的大門突然被扣響了。
“肯定是大小姐他們回來了?!北D诽沾淝镄χS即快步跑過去開門。
餘秀珍也激動地走到房門口,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問餘老太太,“媽,爸呢?”
餘老太太卻沒有回答,只是疑惑地看著她,問:“你是誰?”
......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卻已經(jīng)忘了我。
餘秀珍萬萬沒想到,她離家這二十年,本以爲(wèi)會安享晚年的母親居然會早早地患上了這種病。
坐在庭院的石桌旁,餘秀珍滿臉淚水,“姐,媽什麼時候生的?。磕汶娫捬e說她吃不下東西,是真的嗎?”
坐在她對面四十多歲保養(yǎng)極好的餘滿盈嘆了口氣,“我不是怕你不回來,才說得嚴(yán)重點(diǎn)嘛!媽這病有好幾年了,只不過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偶爾遺忘一些事情,後來就連人都認(rèn)不得了。媽身體雖然弱了些,大毛病倒是沒有,就是這老年癡~呆啊,愁人。”
她穿著剪裁得體的職業(yè)裝,圓潤的臉上畫著合宜的淡妝,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商業(yè)女強(qiáng)人的風(fēng)範(fàn)。
與穿著臃腫羽絨服素面朝天的餘秀珍坐在一起,很難讓人相信餘滿盈纔是年長的那一個。
“當(dāng)初你走後,媽氣你氣得厲害,愣是不許我們?nèi)フ夷悖f要讓你在外面吃些苦頭纔會知道回頭,誰知道這一別竟是二十年。我也是輾轉(zhuǎn)纔打聽到了你的電話,想著這麼多年過去了,媽現(xiàn)在很多事情也都忘記了,讓你們見上一見,再不見,恐怕有生之年也見不到了?!别N滿盈語帶傷感地說道。
站在不遠(yuǎn)處豎起耳朵的楊梅聽到這裡眉頭一皺。
餘老太太和餘滿盈對於當(dāng)初的事情所說完全不同,餘老太太說一直想去找餘秀珍但是有人阻攔,餘滿盈卻說餘老太太纔是不許別人去找餘秀珍的根源。
究竟誰說的纔是真的?
楊梅覺得,這便宜外婆家看起來有些詭異,彷彿藏了不少秘密。
她不動聲色地踢了踢靠在海棠樹上裝酷的楊瑞,輕聲問,“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家不簡單?”
“廢話,當(dāng)我白~癡??!”楊瑞白了她一眼,“這個地方,從一開始就不正常...”
被教壞的鸚鵡,熱情卻冒失的保姆,老年癡~呆的外婆,還有一個看起來精明強(qiáng)幹卻可能說假話的大姨。
或許,不久之後還會有更多不正常的人和事......
兄妹倆在這邊滿腹疑慮,那邊餘秀珍卻一點(diǎn)都沒有懷疑,在她心裡,餘老太太得了老年癡~呆,記憶出了問題也是很正常的,因此對餘滿盈的話信了個十成十。
她心裡很難過,餘老太太這麼多年都沒有諒解她,要不是姐姐叫她回來,恐怕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爸呢?”
當(dāng)初餘秀珍的父親餘念祖是最反對她和楊樹林來往的人,這次回來,如果餘念祖不認(rèn)她,恐怕他們一家人還會被趕出去。
“這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件事,咱爸他...中風(fēng)了,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連話都說不全,醫(yī)生說要好好休養(yǎng),沒個一年半載的恐怕恢復(fù)不了?!别N滿盈回答道。
這一個接一個的噩耗砸得餘秀珍暈頭轉(zhuǎn)向,她紅著眼站了起來,“姐,我想去看看爸?!?
餘滿盈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該的,爸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說不定病還能好得快一些。”
她馬上讓保姆陶翠秋準(zhǔn)備好餘秀珍三人的客房,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我剛回來的時候,看到妹~夫站在咱家門口,叫他進(jìn)來他也不肯,說怕媽不高興。你去把他叫進(jìn)來吧,咱媽現(xiàn)在這個狀況,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也無所謂什麼高興不高興了?!?
餘秀珍連忙答應(yīng)了,轉(zhuǎn)頭讓楊瑞出門去把楊樹林領(lǐng)了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