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直到世界盡頭一

從耳機中傳出彷彿可以穿透時光隧道的音樂聲，蓋過了機器的發出嘈雜聲。

夜早就變得深邃起來，但對很多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夜，卻是他們一天中最辛苦的時間段。

晝夜顛倒的工作。

使得王小明的身體，早就處在亞健康狀態。

但他沒辦法，他沒有高學歷，也沒有什麼過人的家庭背影，想要在這個社會生存，就只能找這種每天十二小時，每半個月就要顛倒一次的工作。

此刻。

時間已然來到十一點四十五。

夜班雖熬人，但夜裡的管理制度相對鬆懈一些，類似白天時常出沒在各個車間稽覈的巡檢也不會出現了。

而車間的小組長，在臨近十一點時，見車間沒有什麼事，就偷偷找地方睡覺去了，每次在小組長離開後，他就會趁機器運行正常的間隙躲到機器後面戴上耳機。

普通人的生活沒有寫意和浪漫的之說，有的只有最真最質樸的生存法則，那就是“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聽著耳機來傳來夢幻般的純音樂，他原本被夜班熬的心裡憔悴的身心像是得到了放鬆，他很喜歡張友創作的這些純音樂。

現在聽的這首《穿越時空的思念》便是之一，還有《windy hill》以及《祭奠之歌》和《風居住的街道》。

每次聽著這些音樂，除了內心感覺平靜之外，他才覺得自己像個人，都說夜是鬼的世界，而人在夜裡應該休息，那他們這些人算什麼！？

應該是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新型生物。

留意到旁邊兩人因誰多看一臺機器誰少看一臺發出的爭吵聲，王小明沒搭理，小人物就有小人物的宿命，這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實則對他們來說卻是很大的一件事。

多看一臺機器，就意味著今晚誰多跑一萬多步，誰時不時多負重七八斤，事情不大，但一晚下來也是夠嗆的。

好在他今晚不與這兩人一起幹活，而是看管兩人下一道工序使用的機器，他能明顯感覺到車間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戾氣”。

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生活的壓力。

顛倒白天與黑夜的工作。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平靜，那就是聖人了，估計哪怕是聖人一直像機器一樣每天重複著同樣的工作，也會變得暴躁起來。

好脾氣需要好的生活才能調節出來，他們這種……還是算了，沒幹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還能爲社會的稅收做出貢獻，已經算很好了。

見機器門打開，王小明走上前先卸下做好的板子，隨後重新裝上一口，輸入程序點了一下開始，他一邊聽著純音樂，一邊忙下一個打開的機器。

這是他每天的工作內容，並不複雜，說句不好聽的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幹，但正因爲這樣，工資纔不高，每個月扣除雜七雜八到手四千七八，但就是這樣的工作，公司還會將進來面試的人剔除掉一些。

主要還是工越來越不好打了。

就像隔壁車間，原本需要四個人幹得活，在引進一條機器後，只需要一個人來操作，就這一個人還要帶著開其他機器。

除了廠裡機械化之外，這幾年房地產行業不景氣，導致原本和他差不多年紀在工地乾的人，也不得不進廠上班，這一來二去，就變得極度內卷。

而公司也看出了這一點，反正“你不幹，有人幹”，於是就將機器速度調快，每天的產量定得高高的，像十點開外偷偷去睡覺的小組長，他最多三點就會出現，如果產量沒問題，他就繼續睡，要是差的比較大，他則一直留在車間盯著。 又從機器上卸下一塊板子，王小明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到了深夜十二點，他與另一個和他一起看同樣機型的同事打了一聲招呼，就先去吃飯了。

人停機器不能停，所以他們吃飯都是輪流吃，時間爲四十五分鐘，從車間出來，王小明並沒有去吃飯，而是下樓買了一瓶碳酸飲料就回到自己放置鞋子的櫃子旁，找了一個角落依靠了下去。

他倒不是捨不得晚上吃飯的錢，主要還是夜裡這頓都是中午的剩飯剩菜，連湯帶水的，看著都沒有食慾。

和他一樣的還有不少人。

不過相比起男人買瓶飲料對付一下的行爲，女人倒是精緻多了，一個個也不去吃夜裡這頓，但都帶了水果以及辣條小餅乾之類的。

一直沒有摘下耳機來的純音樂已經換成了張友創作的《祭奠之歌》，當悽美的旋律響起，王小明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他今年三十出頭。

還未婚。

不是他不想結婚……去年差一點就結婚了，最後沒有結婚，還是因爲結婚當天他女朋友突然多要的十萬彩禮，十萬看似不多，但他根本拿不出來，結這個婚，他已經將這些年積攢的所有積蓄都砸進去了。

原本以爲結完婚，兩口一起努力，日子總會好的。

可現實給了他一擊重錘。

如果他父親還在，或許拿出十萬也不會費什麼勁，但他父親早在他小時候就離開了，而他母親一個人將他拉扯大，已經耗盡了她所有氣力。

當時他望著自己母親因拿不出十萬，而無比痛苦的模樣，最終不顧自己母親反對，主動做出了取消正在進行婚姻這個決定。

生活不會沿著人們想象中的美好脈絡一直進行下去，但日子總要過下午，其實結不結婚，又有什麼關係，車間比他年齡大的人中有好幾個都沒結婚。

反正又沒有什麼皇位要繼承。

一個苦逼何必爲了繁衍後代，去連累另一個無辜的苦逼。

腦海中想著這些事，王小明擰開飲料瓶喝了一口，不是他喜歡喝這種碳酸飲料，而是上過夜班的人都知道，夜班上到一定的時間段，嘴裡就會發苦，這時候就想喝一點甜的緩解一下。

原本他是不追星的，但張友是個例外。

主要還是他創作的這些純音樂一直免費，只是……不能爲他帶來經濟收入，他就不像創作其他歌曲那樣一首接著一首創作。

掏出手機，他打開愛音樂軟件。

上夜班的人有兩大愛好，要不聽有聲小說，要不聽音樂。

他則是以音樂爲主，每次聽到好的音樂，他的內心就會隨著這些音樂變得跌宕起伏，同時會延伸出一連串的聯想……如果爸爸還在，自己小時候讀書用功一點，哪怕天賦受限考不上名牌大學，只能混個大專文憑。

現在的自己，或許也有著與之現在不同的人生軌跡。

那樣的人生也許也不是很好，但肯定比他此時此刻要強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