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坐在凳子上，國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微微昂了昂頭，候在門旁的兩個壯男人立即將病房的門關上，一人守在外面，一人守在裡面。
黃毛跪在地上，顫顫巍巍擡起了腦袋。
陸遠秋這才發(fā)現(xiàn)他此刻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鼻血流到了嘴脣，衣服破損，就連金色的皮鞋都丟了一隻，一隻腳只穿著襪子。
孫強盛看了眼病牀上的陸遠秋，此刻眼中再無囂張的表現(xiàn)，反倒是卑微地點頭乾笑了兩聲，然後繼續(xù)打量著其他人。
這病房裡的三個中年人身上所散發(fā)的氣質(zhì)讓他不寒而慄，這是一種階級不同的氣質(zhì)，說不清楚，卻能讓他清晰的感覺到身份差距。
尤其是坐在正前方，正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的國字臉男人，看著男人身上的黑色夾克，孫強盛心死地嚥了下口水，緩緩垂下腦袋。
來之前，揍他的人已經(jīng)清楚的告訴了他，他這次惹到了什麼級別的人。
陸淵開口：“年輕人，離得太遠了，過來點。”
孫強盛愣了下，猶豫幾秒鐘，連忙用膝蓋在地上挪著靠近，他擡頭，朝陸淵卑微地笑著。
陸淵沒看他，這時反倒是訓斥著禿頂男人：“誰讓你們打他的？”
禿頂男人做賊心虛地後退幾步，有些啞言。
孫勝強卻連忙擺擺手，猛的搖頭，指著自己：“沒人打我！沒人打我！我自己摔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陸淵這纔將視線放在了他的身上，輕輕地嗤笑了下：“聽說你……在那個什麼路上很有名？”
孫強盛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名！都是我胡謅的！”
陸淵低頭看他：“小夥子，太有名了可不好啊，會吃虧的。”
“明白了！明白了！這次我真的明白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陸淵搖搖頭：“下次？不用到下次，這一次就夠了。”
說完，他又朝禿頂男人開口：“小宋，查一下那條路上所有能跟他牽扯到關係的人，店鋪，再查一下他的過往交易記錄，總感覺能查到不少，靠著在一條路上出名就能肆無忌憚地動手打人，不會有人保著吧？”
禿頂男人擦了擦汗，立即點頭：“好的。”
聽到這，孫強盛面色絕望地磕著頭：“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陸淵卻彷彿沒聽到似的，繼續(xù)道：“再查一下他的家人，親戚，朋友在近期的資金流水記錄，他犯了事，親近的人也得配合調(diào)查，我想這本就是正常流程。”
禿頂男人再次點頭：“好的。”
孫強盛跪趴在地上，絕望地哭了起來。
陸淵低頭，開口道：“小夥子，做錯事了，就得道歉，先道個歉吧。”
孫強盛連忙擡頭，膝蓋挪到了陸遠秋的牀邊。
他一邊磕頭一邊朝陸遠秋涕泗橫流地說道：“陸哥對不起！陸哥我錯了！陸哥你原諒我！一定要原諒我！是我不懂事！我應該早點認出你的！”
陸遠秋沒理會，扭過頭去朝三伯道：“三伯，我記得他說過，他不想在蘆城生存了，讓我?guī)瓦@個忙。”
陸淵一愣：“是嗎？他說的？爲什麼？”
陸遠秋點頭：“真是他說的，可能覺得蘆城物價貴吧，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歡樂於助人……”
陸淵點點頭：“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能幫的忙我一定幫。”
陸遠秋笑著：“謝謝三伯。”
孫強盛擡頭，雙眸恐懼地盯著陸遠秋，想到了自己白天說過的話語，可現(xiàn)在後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陸淵擡頭：“小宋，帶走吧，公事公辦，不要摻雜任何私人情緒在裡面，知道嗎？”
禿頂男人會意地點頭：“知道！知道！”
人帶走後，陸淵摸了摸陸遠秋的腦袋，笑著道：“真是個笑話，我的侄子還沒人能欺負呢，行，我也該走了，好好養(yǎng)傷。”
陸遠秋笑著：“知道，三伯路上慢點。”
陸淵走向門口，秘書跟在身後，這時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連忙停下回頭，叮囑：“月考表現(xiàn)不錯，但我要的不僅僅是你這次月考成績進步，這一點知道嗎？”
陸遠秋在牀上敬了個禮：“明白！”
陸淵這才笑著離開。
“這個老三啊，強勢得很，現(xiàn)在除了家裡的老太太，估計也沒人能壓得住他了……”
三伯一走，二伯就不滿地嘀咕了起來。
大伯在他肩上拍了下：“別廢話，沒了老三，我們很多事情上能這麼便利？”
“這倒也是。”
兩個中年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隨後同時看向侄子。
“秋兒，我們也走了，改天抽時間再來看你。”
沒等陸遠秋迴應，二伯擡起手指，面容嚴肅道：“別忘了咱倆的約定，拿你的本科錄取通知書，換分公司。”
陸遠秋面色認真地點頭：“記得的。”
待那二人走後，陸遠秋才緩緩收回視線。
張志勝……
你知道你親手把一個家庭推進了深淵嗎？
陸遠秋坐在牀上，猛吸了一口氣，感受著清涼的空氣灌進肺裡，他的大腦也緊跟著變得清晰了起來。
如果揹帶褲叔叔沒有被算計，他現(xiàn)在依然會是白犀食品公司的大老闆，並且能憑著正宗的白犀方便麪把公司越做越火。
白清夏的媽媽也不會沒錢治病。
白清夏的哥哥或許也不會在中考的那天晚上出去。
他出去幹嘛了？
給妹妹買吃的？
陸遠秋不清楚，但陸遠秋依舊想將這口鍋扣在張志勝的身上。
最後，如果揹帶褲叔叔沒有被算計……
白清夏就會有一個神志正常的爸爸，也會成爲貨真價實的白天鵝，而不是自卑的醜小鴨。
在牀上靜靜思考了一會，陸天提著打包的晚飯走了進來。
他遞給兒子，同時說道：“你媽帶著他們父女倆在街上逛著呢，順便給小夏做思想工作，勸她國慶節(jié)跟我們出去玩玩。”
陸遠秋點頭：“行啊，這個時候的確是個勸她的好時機，同意的概率很大。”
“還有件事。”陸天一邊打開飯盒，一邊叮囑道：
“小夏雖然沒收錢，但是她爸爸幫了咱們，咱們就得上門道謝，這是規(guī)矩，也是常理，正好，你出院那天買點肉買點禮品，到她家去，現(xiàn)在我們兩家已經(jīng)算是差不多知根知底了，上門做客這件事想必她不會過度介意的，到時候你自己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