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叔，對不起，我來晚了!”程旭遠快走幾步，來到沈雲良身邊，誠懇的說道。
沈雲良擡頭看著面帶笑容的程旭遠，擺了擺手道：“小程，你來的不晚。”
“而是我來早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程旭遠帶來的酒，輕輕的笑了笑。
雖然這大中午的，他並不準備喝酒，但是程旭遠能在這個時候帶酒過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對他的尊重。
“小程，我已經要好了菜，咱倆先聊一會。”沈雲良說完，朝著自己對面的板凳一指。
程旭遠在沈雲良的對面坐下，看了一眼沈雲良面前的杯子，就拿起來續滿了水。
“小程，把你從鄉下調過來，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伱的兩個小品，現在贏得了觀衆一致好評。”
“就連萬老，好幾次在不同的場合誇你呢，直言你就是一個後起之秀啊。”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就是徐凌雲，寫《當幸福來敲門》的徐凌雲！”
沈雲良說到這裡，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感嘆道：“要是知道這個，這一次，我就不會這麼草率了！”
草率！
草率什麼啊？
程旭遠剛準備說話，就見服務員端著兩盤菜走了過來，一盤是麻婆豆腐，另外一盤則是辣炒藕丁。
據說，這家店裡的特色菜麻婆豆腐，特色在於麻、辣、燙、香、酥、嫩、鮮、活八字，稱之爲八字大法。程旭遠看著剛剛上桌這道菜，豆腐軟嫩順滑，聞起來又香而不辣，讓人一看就不由得食慾大開。
至於辣炒藕丁，雖然裡面沒有放肉，但是藕丁兒都切成了滾刀塊，切得均勻不說，一個個白淨淨，脆生生，酸辣爽脆，看起來很是開胃。
“沈叔叔，咱們小酌兩杯吧。”程旭遠等菜放下之後，就笑著道：“這麼好的菜，不喝兩口好像有點可惜了。”
沈雲良一般中午不喝酒，但是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沉吟了剎那道：“行，咱們就喝兩杯！”
程旭遠當下又去櫃檯要了兩個瓷杯，打開通州老窖，給沈雲良和自己分別倒了一杯。
“沈叔叔，我敬您！”
面對程旭遠舉起的杯子，沈雲良也舉起杯子和程旭遠碰了碰，然後輕輕的抿了一口。
酒非常不錯，可是沈雲良喝著，卻感覺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苦澀。
“沈叔叔，我來到京裡，給您添了不少麻煩。”程旭遠吃了一口菜之後，誠懇的道。
沈雲良道：“小程，你來京裡上班，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是我費了大力氣。”
“可是現在呢，我又覺得，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實際上並不難。”
“不論是你現在的成就，還是你考上燕京大學，來到燕京，都非常簡單。”
“你呢，並不欠我什麼。”
程旭遠正色的道：“沈叔叔，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您給我搭建了這個平臺。”
“您爲此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這些我都記在心裡。”
“將來不管我走到哪兒，都不能忘了沈叔叔，做人嘛，不能忘本！”
“別的不說，就拿我去上大學來說，如果我從老家考上大學，一個月的補助，最好只是十幾塊錢。”
“可是現在呢，我屬於帶薪上學，聽說，那補助不比上班少多少，您看，這待遇大不一樣呢！”
“還有，在程家莊大隊的時候，我是答應了瑜墨姐的條件，可那是我自願的，她並不欠我什麼。”
“您沈叔叔就更不欠我了！相反，您在關鍵時刻拉了我一把，這份恩情值得我記一輩子！”
說到這裡，程旭遠舉起酒杯道：“沈叔叔，過去的都過去了，除了我要懂得感恩，其他的事情，就沒必要再糾結了！”
看著坦然的程旭遠，沈雲良心情有點複雜：“小程，你說得對，我們沒必要糾結這些過去的事兒，不過現在，你們想離婚，不好辦了！”
說到這裡，沈雲良嘆一口氣道：“我本來以爲，你和瑜墨離婚，應該很簡單。”
“我可以悄無聲息的，就給你們辦好了。”
“但是現在，恐怕不行了！”
程旭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來到這個年代的這些日子，很清楚在這個吃飯需要糧票，買肉需要肉票，就連外出住個招待所都需要證明信的時候，離婚需要的東西更多。
別的不說，男女雙方的證明信就是必不可少的。
沒有這個，人家根本就不給登記。
程旭遠也沒想到，離婚這件事情的困難程度，最終還是被自己給趕上了！
早知道是個這，就不表現得如此優秀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沈叔叔，這件事情都怪我，我要是不寫這個小說就好了……”
“小程，是金子在什麼地方都能發光，有什麼好怪你的。”沈雲良道：“正如你說的那樣，在這件事情上，你和瑜墨都沒有錯。”
“通過這些天的接觸，我也感覺到了，你是一個好孩子，你和瑜墨之間，就真的再沒有可能了嗎？”
聽沈雲良如此問，程旭遠愣了一下。
他很清楚，讓沈雲良主動提出這個問題，實際上是非常傷沈雲良面子的。
畢竟從見面開始，沈瑜墨一家人，都只是將他當成一個親戚。
而且，把話還都說到了明面上。
而現在，這般的主動詢問，那就相當於，已經把他當成了可以般配沈瑜墨的女婿。
他在稍微沉吟了一下道：“沈叔叔，謝謝您對我本人的認可和看重。”
“至於，我和沈瑜墨之間的關係，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
“我剛剛見到她的時候，是被她的漂亮和氣質所吸引。”
“可是，我並不是讓沈瑜墨心動的人。”
“在村裡生活的這段時間，我覺得她最多把我當成朋友。”
“說實話，一聽到您恢復工作的消息之後，我心裡很害怕，我怕瑜墨跟您走了之後，一去不回頭。”
程旭遠說的很誠懇，不摻雜半點虛假，因爲這些，都是原主的真實想法。
也是原主的內心感受，他直接拿出來就好。
“這裡，還要感謝叔叔，以瑜墨親屬的關係，把我調到了燕京。”
“最初來到京城，我非常害怕失去，所以我只有拼命的通過學習來豐富自己。”
“但是慢慢的，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又想通了！”
“過於沉重的愛，不論是對我還是對沈瑜墨，都是一種負擔。”
“人生苦短，與其彼此浪費時間，還不如趁早放手，彼此解脫。”
沈雲良一言不發的等程旭遠說完，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程旭遠的答案，他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不過，程旭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人生苦短，與其互相折磨，還不如趁早解脫，各自奔赴各自的生活。
這話說的，很是理智。
但是越理智，越是意味著，程旭遠在這件事情上，已經下定了決心。
心愛的女兒和他，已經沒有在一起過的可能了！
這就是有緣無分麼？
“小程，你能想得開，這很難得，來，咱倆喝一杯。”沈雲良道：“幸福的生活，不是讓人看的，而是自己感受的。”
程旭遠和沈雲良碰了一杯，沒有再說話。
“今天上午，彭學立去了我的辦公室，給我說起你和瑜墨離婚這件事。”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就是徐凌雲，就是《當幸福來敲門》的作者。”
沈雲良夾了一塊藕丁道：“要是我早點知道你是徐凌雲，這次你們的離婚，我就不會安排。”
“因爲現在，你已經成爲了備受社會各界關注的年輕作家。”
“而且《當幸福來敲門》所表達的那種在苦難中，依舊堅韌不拔，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的精神，更是被看重，這是一支激勵年輕人積極向上的磅礴的文化力量。”
“這個節骨眼兒上，要是傳出你離婚的消息，那可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經過和牛長清的談話，程旭遠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端起酒杯道：“叔叔，我也沒想到，一篇小說，居然會帶來這麼大的影響。”
“我……”
“小程，你能寫出這樣的作品，作爲一個長輩，我是替你高興的。”
“同時，我也希望，你以後能夠再接再厲，寫出更多正能量的好作品。”
說到這裡，沈雲良端起酒杯和程旭遠碰了一下道：“不過你和瑜墨離婚的事情，暫時辦不成了。”
“且不說你們倆的單位不會給你們出證明信，恐怕離婚證，你們兩個也辦不出來。”
沈雲良雖然沒有用肯定的語氣，但是程旭遠清楚，他如此說，實際上就是一種肯定。
辦不下來離婚證，自己和沈瑜墨的關係就只能這麼拖著嗎？
臨來之前，程旭遠對於這個問題，也是經過思考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叔叔，您說的這些，我都清楚。”
“不過我和瑜墨都已經下定了決心，我覺得不妨這樣，雖然眼下拿不了離婚證，但也可以做一個離婚約定。”
“在作出約定之際，我們兩個人就等於離婚了。”
“等可以領證的時候，再去補辦一個證件。”
“這樣的話，就不會讓瑜墨有什麼心理負擔了。”
先簽訂一個離婚協議！
沈雲良下意識的朝著程旭遠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冷靜的年輕人。
這一刻，在離婚這件事情上，程旭遠所表達的態度，十分明朗。
好像也對，憑什麼人家程旭遠就不能堅決離婚？
自己的女兒對人家沒有絲毫留戀，還不允許讓人家尋找自己的幸福嗎？
兩個人一直糾纏在一起，對誰都是一種折磨。
現在既然領證離婚的條件不允許，那就先來一個約定。
“小程你這個提議，我回頭和瑜墨說一下，如果她沒什麼意見，那咱就做這麼一個約定吧。”
沈雲良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但是感情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來咱們再喝一杯。”
面對沈雲良舉起的酒杯，程旭遠沒有遲疑，重重的碰了一下，將杯中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