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外,月色漸濃。
溫子洛挑了雙蒂燈花,將門簾掀開一點點,瞧見外面無霜和綠瓊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來,心頭的石頭這才又落下一顆。
回頭看著燃的半明的燈花,這些夜裡,可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不知今夜,又有多少人要失眠了。
邊國忙著要重新站隊的大臣們,思索著如何下棋的獨孤謨乾,左右爲(wèi)難的赫巴,還有痛失得力助手的李家,等等,太多太多。看來唯一悠閒的,仍舊只有這亙古不變的月。
“上隴一系的門閥世族又開始鬧騰了?”
“主子,是的。上隴那邊因不滿近些年來在朝中不斷受到哪些寒門子弟的打壓,心生怨懣,言詞見多有不滿。”
“哼!”秦微遺怒拂白衣,扇的微亮的燈光搖搖晃晃。
“上隴那些老不死的,可越來越會作怪了!獨孤謨乾這些年來重用寒門子弟,對他們肯定是會多有打壓。但這也要怪他們自己出不來得力的人才,所以這纔在朝中不斷被擠壓。一羣坐吃山空的傢伙!若不是他們在上隴一帶紮根太深,只怕早就被獨孤謨乾尋了藉口清理去了!”
“主子,這話也不能這麼說,若是皇上真的將上隴一系的門閥貴族給清理了,那吃虧的可是主子你和那上面的那位啊。畢竟上隴那邊是和上面那位串氣的。只是上隴那邊也的確是有些過分,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是皇上,可他們卻去逼上面那位,這可著實是難辦。所以奴才這才連夜親自趕來問問主子可有什麼對策,上面那位這幾日可是一想到上隴那邊就頭疼。待以後主子你想要正名,還須得上隴那邊力保佐證才行。”
“對策?哼,能有什麼對策!上隴那邊不就是個無底洞,這些年來我們花在那裡的錢還少麼!”
秦微遺一掀衣袍隨意坐下,皺著眉頭飲了口茶,想了好一會兒道:“在事未成之前,上隴還是必須得保住。罷了,你回去告訴她,上隴這次暗地裡鬧騰和以前一樣都是因爲(wèi)錢的原因。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看帶頭鬧騰的那幾位最近手頭都缺多少錢,你們給他們雙倍的錢!”
“可上頭那位說了,一直給錢也不知解決的辦法,這些年裡我們主要的支出裡上隴那邊可就佔了一大半。上頭那位想問問主子你可有其他什麼解決的辦法?”
“上隴本就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利益帶,想要不動他們而拉攏他們就只有錢。除非,讓領(lǐng)頭的那幾個徹底成爲(wèi)我們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黑袍來著眼瞧著秦微遺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秦微遺搖頭道:“不,時機(jī)還未到。這次仍舊是拿錢去穩(wěn)住他們,之後你在上隴那邊留心觀察一下,挑出幾個人願意追隨我的人,然後暗中安排他們在上隴慢慢站穩(wěn)腳跟,最後讓爲(wèi)首的那幾個老不死的都很‘正常’的死去,讓他們逐步接手上隴。”
黑袍來著看著秦微遺有些不贊同道:“可若是這樣,我們在上隴安排的戰(zhàn)線就更長了,若是沒有個兩三年是不行的。”
“戰(zhàn)線不在長短,而在於穩(wěn),別忘了我們一直以來行事的宗旨是穩(wěn)。若是能夠讓上隴那邊的利益集團(tuán)徹底成爲(wèi)是我們的人在領(lǐng)導(dǎo),難道還會擔(dān)心錢財?shù)膯栴}。”
秦微遺放下茶盞,聽著四周有腳步聲,長手一伸將燈芯熄滅,過了一會兒才又道:“依著我說的話回去告訴上頭那位,急不得。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難道還在乎這麼兩三年。對了,順便再告訴她,獨孤謨乾在邊國將會有大動作,但這大動作對我們來說也許是好事。你讓她依著我們的計劃好好的做便是,不必?fù)?dān)憂太多。還有我娘那邊,這幾天可還好?”
“回主子,夫人她一切安好,對於溫子洛夫人也說願主子你和她能夠合作順利,她會靜候主子你成功。”
“如此便好,下去吧。離開的時候謹(jǐn)慎點兒,千萬別被人盯上了。”秦微遺一揮衣袖,已不想再說。他和溫子洛自然會合作順利,而且待他成功後,他還會讓她永遠(yuǎn)的留在他身邊。
至於上隴那一塊兒老疙瘩,現(xiàn)在留著他們是還有用,待將來上隴那邊的門閥世族他一個都不會留!獨孤謨乾不動上隴那邊一來是礙於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二來太后納蘭氏的孃家人便是上隴那邊交相錯雜的世族,否則哪裡還會有什麼上隴一系。只是獨孤謨乾現(xiàn)在不動上隴一系,並不代表他沒有盯上上隴這塊肥肉,這一點兒他不得不防。
“還不下去?”秦微遺見眼前來傳遞消息的侍衛(wèi)還未走,眉頭露出不悅。對外他總是一副笑若春風(fēng)的模樣,因爲(wèi)他要讓自己裝成那副模樣,讓別人猜不透他。可在他自己的侍衛(wèi)僕人面前,他便懶得再裝了。
“主人,小的這便離去。只是楊公公他讓屬下告訴主人,又有一個小公子因病逝世。逝世的那位小公子是四小公子,單名一個進(jìn)字,今年已經(jīng)六歲零五個月了。其他的公子和小姐的身體目前還挺健康,暫時並無什麼病徵。”
“滾!”秦微遺一聽,額頭青筋瞬間暴起,強忍著怒氣壓低聲音喝道。
感覺到秦微遺的怒氣,那黑袍侍衛(wèi)立即哈腰拱背行了一禮離去。
“秦進(jìn),秦進(jìn)……”秦微遺一腳將紅木桌子踹倒,告訴他這些又有什麼用!他又救不了他,他救不了自己的兒子!
況且,他還不認(rèn)識他,他從未見過什麼秦進(jìn),從未見過什麼他的兒子!
好好的孩子怎麼可能就突然死了!難道娘這是在給他提醒,讓他不敢有分毫的鬆懈與掉以輕心麼!
真真是笑話!
獨孤謨乾的那把龍椅,他秦微遺要定了!獨孤謨乾根本就不配擁有那把龍椅,除了他秦微遺,誰都不配!
“派人跟著他,這次一定要查出秦微遺的真實身份,萬不可再跟丟了。”
秦微遺的帳篷外,獨孤西謨隱身於另一個帳篷旁看著那黑袍侍衛(wèi)的身影對風(fēng)乾陌吩咐道:“每隔幾天便會有人來密會秦微遺,而我們每次派出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跟丟了,看來秦微遺當(dāng)真是極其的不簡單。”
“索性不如這次我親自去跟蹤?”風(fēng)乾陌盯著那抹漸漸看不見的黑影長手一伸打了個手勢,立即便有人趕緊跟了上去。
獨孤西謨搖頭道:“不必你親自去。我們現(xiàn)在的重點畢竟還不是秦微遺,而是父皇與李家。李家現(xiàn)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據(jù)暗探回報,李澤醒來知道李輒慘死後頓時就揚言要反了獨孤謨乾替兒報仇,而李華立即阻止了李澤,並與李澤說了許久讓李澤漸漸的平靜下來。李輒這件事情在李家目前看來,應(yīng)該是過了,不會再激起太大的波浪。”
獨孤西謨見秦微遺的帳篷內(nèi)又掌了燈,立即與風(fēng)乾陌轉(zhuǎn)身離去,一邊走一邊道:“李華倒仍舊還算是冷靜的。卻是不知李華能不能撐到最後一刻。不過我看獨孤玉澤的樣子倒還是挺慶幸李輒出事。”
“李輒出事對李家整體的影響太大,獨孤玉澤肯定認(rèn)爲(wèi)出了這件事,李家從此以後就會盡心盡力的輔佐他。”
獨孤西謨冷然一笑,不再言語這件事情,道:“隨我去見見蒙泰迄雷兩兄弟。撒喀死了,赫巴最傷心,可最開心的除了蒙泰便是迄雷,剩下的便是那些又要忙著重新站隊的大臣。幹陌你說,若是有人今晚就迫不及待的向赫巴提及立蒙泰爲(wèi)儲君的事,赫巴會怎麼想?”
風(fēng)乾陌想了會兒利索的搖頭道:“赫巴的心思千迴百轉(zhuǎn)我也猜不到,但我想若是有人真的這麼說了,那這個人肯定是迄雷的人。”
獨孤西謨再次冷然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月越深越高,照亮著這一片金色的海洋。
風(fēng)急如驟雨,一陣比一陣急促,拍打著泛白的帳篷。
“你終於醒了,我以爲(wèi)你還會多昏睡一會兒才醒。”李扶水坐在牀頭,看著自己新染的十指豆蔻倩笑道:“其實你若是一睡不醒那該多好啊,也就不用再讓我來動手了。”
看完自己新染的豆蔻,李扶水輕輕嘆了聲,將一旁的匕首拿在手中細(xì)細(xì)的把玩。
看著閃爍著粼粼白光的匕首,溫子妍一個激靈,嚇得尖叫一聲,連忙從牀上爬起來。
“你……你……我……”溫子妍環(huán)視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自己的大帳中,可她明明記得溫子洛走後沒多久她就暈倒了。
見李扶水坐在她身旁把玩著一柄匕首,溫子妍心頭的寒意噌噌的冒起,難道是李扶水派人將她送回來了?那姨母李貴妃那裡她豈不是還沒有去?而李扶水現(xiàn)在又在她這裡作甚?
“妍兒你看這把匕首是不是特別眼熟啊。”
李扶水見溫子妍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過來,欺身靠近了些許,一把狠狠抓住溫子妍後腦勺的頭髮,將手中的匕首猛地一下放到她眼前,逼迫她不得不正看著這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