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龍吟衝破天際，海妖城內的居民都正對著城主府跪拜。

海妖城城主已經確認死亡了，但那玉色琉璃球卻永遠懸在了那城主府上方，也許會就那樣懸停著，永生永世。

海妖城的居民們聽到那龍吟微愣，卻仍是繼續雙手攤平，額頭伏地的朝玉神跪拜，以此祭奠他們的城主。

海妖城一邊臨海，一邊接大陸，天青正仰面的躺在一片狼藉的沙灘上看天。

沙灘上魚蝦蟹口吐白沫的散落一地，各樣的樹木也倒得倒，被早已退下的海嘯帶到沙灘上。甚至有一些獸類也沒能免於受難，以各種姿勢翻著白眼就死在那。毛髮外翻，裡面還藏著些許亂枝敗葉，更有一些樹枝堅石直接刺進皮肉裡。海嘯退了有一段時間了，這些死得慘絕的弱小獸類的皮毛和幹黑了的血液糾纏在一起，凝結成塊。

天青是不忍看這些的，便仰面看著天。但她卻又始終忍不住以悲慼的眼神看向那些已經死去的獸類。她若是幾天前就那樣死在海上，定是比這還要悽慘吧。

夏亞他們都坐在天青旁邊，葉故衣捂著小離心的眼睛，不讓他看這般血腥的畫面。

天青是跟隨著手臂上的痛覺找到這邊來的。當時手臂上的痛覺已經完全佔據了她的大腦，甚至壓過了五感。

龍吟陣陣，感受著那帶著一絲絲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天青大抵能夠確定自己所想的。難怪，難怪當初她就覺得蛇大人的氣息不似普通的白色巨蟒，其舌尖也不是像蛇類那樣成叉狀，原來是這個緣故啊。

天青本是想一路奔去蛇大人所在的那片海里尋他的。但是卻不知爲何，痛楚落盡，她不用痛得滿地打滾，拿著手裡變得灰暗的那片從手臂上掉下來的蛇鱗，她退卻了。她心裡有個坎，她甚至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坎，總之她決定暫時不去見他了。

“哎——”

“城內肅穆沉重，卻因著那一個小玉球（這裡指天器玉神）顯得那般的莊嚴神聖。而城外卻是一片狼藉，血流滿地，遍地慼慼。”天青忍不住道出心中的悲哀。夏亞他們聽到此話也皆是面色沉重。

“放開他吧。總是要面對這些的。”天青對葉故衣點點頭。葉故衣怔怔地放開捂著小離心的手，心中有些酸楚，天青這個渾小子現在該是何等的難受啊。以前的她對著遍地的獸類屍體是絕對除了噁心頭暈沒有其他想法的。但現在從天青身上瀰漫開來的憂傷竟是浸滿了她的全身，讓她腳下有些沉重。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人與獸。又是從哪裡來的尊貴之分？爲何人類一直自詡比獸類高一等？

許多的問題在葉故衣腦裡炸開。葉故衣喘著粗氣，心口難受，“啊——”

光華流轉，葉故衣開始升級了。小離心看著葉故衣從天級突破成爲一級的聖武者，那變幻了模樣的六芒陣讓他心生嚮往。

光華落下，葉故衣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想來，必定是心境上有了許大的提升，以後在修煉之途上也定是會扶搖直上吧。不過她看起來卻好像並不是很開心。一直一副嘻嘻哈哈的流氓女模樣的她，現在竟是一身清冷，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卻是沒了以前的痞氣，而多了幾分神秘和霸氣。

天青衝葉故衣微笑，以表示自己的祝賀之意，但她實在難以忽視面前的慘象。彎腰，天青小心翼翼的摸摸離得最近的一隻九轉妖貓的頭，幫其闔上眼睛，再順順毛，小心托起，走到不遠處同樣一片狼藉的林間，挖了個坑，埋了。

“落葉歸根。你這樣也算是魂歸大地了。”天青拍拍埋著九轉妖貓的小土堆，指甲裡全是黑黃的泥土。

羅剎門人乃大陸的平衡者，定是人人對生命懷以仁慈之心。除了那個百年前入了修魔道的天才女子。

小離心也像是眨眼間又長大了幾分。身爲羅剎門人的他比他人多上幾分悟性，自是相當理解天青現在的感覺。

小離心挽起袖子，因著最近餓得久了又淋了雨，身體虛弱，很費力的才抱起一隻死去已久的樹犬。樹犬花色的尾巴僵直的，戳在沙灘上，一路劃下一條長長的痕跡。小離心跌跌撞撞，踉踉蹌蹌，花了好大的功夫纔將其埋好。

明明還是個小娃娃，卻像個老大人一樣嘆氣，撿起一根在海嘯與暴風雨中刮斷的樹枝，細細梳理了後插進樹犬埋藏處的土裡。

夏亞他們也都擼擼袖子，上前幫忙。

幾人皆是不語，直到夕陽落盡。

海妖皇子凌生從一旁的海里伸出頭來，眼裡滿是疲憊，但見到天青他們滿懷悲憫的埋葬那些死去的獸類，心中覺得感動，看了許久，又悄悄地沉入海底，海藍色的長髮一飄，轉瞬消失不見。

魚銀已經完全醒過來了。銀看起來顯得相當的憔悴，但看著化形成功的魚銀微微鬆了一口氣。而海底板塊因爲海妖皇子拼了命的護著，好在沒有多大損傷。

一頭銀髮及地，十八歲模樣的絕色男子相比起剛出中立森林時有了些變化。皮膚變得更加細嫩，甚至偶爾透出細密的銀色光華。原本光潔乾淨的額頭中間出現一束象徵著蛟族的一束月色白蓮花。

天青離開了。她沒有興趣去管海妖城內的閒事。想來那些漁民現在不會再找像她這樣的人泄憤出氣，而那王霸主也該是蹦躂不了多久了。他們海妖城自家的事該是他們自家去處理，她不是那種瑪麗蘇，更不是絕世大俠，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更是不懂去關懷弱者。

她只憑性情做事。

她只知道，自己的弱小自己去改變，自己的人生自己去掌控。有能力抱怨就該有能力站起來反抗。海妖城的居民有那個力量。

王霸主面露頹敗之色，臉上被天青畫下的王八還沒完全洗掉，也不知道天青是用什麼畫的。他知道他的氣運也算是到頭了。不然他怎麼感覺到海妖城裡整個氛圍都變了呢？他怎麼會聽到成羣的漁民在外面叫囂？

他雖有聖武者幾十人，但卻抓不住一個帶著好幾人逃跑的無靈力者。卻面對那些沒有多少能上天級的漁民們面露怯色。而那幾十個聖武者也竟是像過街老鼠一樣夾著尾巴逃跑了，只因怕留下個遺臭萬年人盡罵之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