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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父

宛父

老太太果然是中風(fēng),沒有生命危險,但需要住院治療。

宛妤給老太太辦了入院手續(xù)後,捏著自己空了半截的荷包很有些傷感:這些錢,都是她後爹疼她偷偷給她的零花錢,是再別想要宛南平還回來的了。

宛清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

宛妤想到宛婷說的那個地方,那是絕對不適合帶宛清去的,便哄他:“你留在這看著奶奶,我去幫你把你爸爸找回來。”

話一說完,宛妤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宛清的臉上,立刻就流露出極大的害怕跟恐慌,聽見“爸爸”這兩字,就跟見了什麼大型的吃人怪獸一樣。

宛妤撫額,這孩子是真的傻了。

他拉著她的衣袖,死不撒手:“不要去!”

宛妤看他這樣,只剩下嘆氣。看到宛清,她都想不起正常的十七歲的少年該是什麼樣子了。

她那個親爹還真是作孽!

將宛清哄好後,宛妤一頭就扎進了個的士車,很不好意思地說了個地方:“老廟街。”

老廟街是這裡有名的城中村,紅燈區(qū),很多兩口子長期分居得不到正常抒解的外來務(wù)工人員最喜歡去的地方。

宛妤知道這個地方是因爲(wèi)一個玩笑,有一年拜年的時候在宋家二老爺子家,她聽到二表叔批評他們家那個老不著調(diào)的四表叔江勝同時說的就是:“你再這麼下去,以後只能在老廟街安身了。”

宛妤聽了,當(dāng)時也就是順嘴那麼一問,說:“二叔叔,爲(wèi)什麼一定要去老廟街啊?”

二表叔當(dāng)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四表叔江勝同倒是笑嘻嘻的,上前來捏了她的臉一下,說:“那是個養(yǎng)雞的地方,養(yǎng)了很多雞,你二表叔要趕我去養(yǎng)雞呢。”

宛妤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當(dāng)時那話真是格外地傻,她說:“養(yǎng)雞也很好啊,事無大小,也無貴賤,只要是勞動所得,做什麼沒關(guān)係啦。”說罷還安慰她四表叔,“自家養(yǎng)的雞健康、好吃,四叔叔你好好養(yǎng),到時我們都上你那買雞去,我爸學(xué)校還有那麼多人呢,到時候生意肯定火。”

四表叔當(dāng)即大笑,二表叔的臉色則是徹底黑菜了。

再然後,宛妤就知道老廟街是什麼地方了,所以她對這地名,簡直是聞名已久,印象深刻。

上車以後,的士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宛妤好幾眼。

宛妤就當(dāng)自己沒看見。

到地方後她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就是個老巷子街道,兩邊林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店面,理髮的、美容的、修甲的、做快餐的……除了清一色鋪面陳舊有些顯髒外,瞧著沒什麼出奇的地方。

當(dāng)然了,如果硬要說美容美髮店的門面不是光鮮亮麗而是簾幕深遮那也算是一大特色。

時間還早,街上生意並不紅火,人也不是很多。

她按照宛婷告訴她的信息一家家找:“美玲按摩……小麗美容……嗯,是這個了,千千沐足院。”

沐足院大門緊閉,很顯然,這些都是白天不開門,晚上才營業(yè)的地方。

宛妤猶豫著怎麼辦。

她先試著打了宛南平的電話,不通。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有人出沒的樣子,只好鼓起勇氣上前去敲門。

手還在路上,門就“哐”一下被撞開,伴著一句“去死吧,你以爲(wèi)老孃是白睡的啊?”,從裡面滾出來一個衣衫沒扣好褲子也沒完全拉上一腦袋頭髮也是亂糟糟的男人和一盆……宛妤被潑了一身水後把手伸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洗腳水????!!!!!!!

……

場面一下死寂。

沒想到外面站著有人,剛?cè)鐾隄姷哪莻€女人厲色一收,面上頓時閃過一絲驚慌,也顧不得被她趕出門來的男人,上前來拿條不曉得乾不乾淨(jìng)的毛巾就往宛妤身上擦:“哎呀,小姐,你怎麼站這裡啊,啊呀,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沒看到。”

地上被她推倒同樣也是給潑得一身溼的男人一邊站起來一邊還幸災(zāi)樂禍:“叫你使?jié)姡屇愕裹q!”

宛妤忍了忍,又忍了忍,把心頭那股子火氣壓了下去,推開女人對著那個男人說:“喂,宛南平,你睡醒了吧?”

居然還是認(rèn)得這衰男人的?那被撥到一邊的女人立即停了腔,好奇地望過來。

宛南平也覺得很驚奇,待轉(zhuǎn)過身看清楚來人後立即跳了起來:“宛妤?你怎麼跑這來了?哎,你個小丫頭真是沒大沒小的,我是你爸爸,看你喊的是什麼?!”

宛妤不想跟他計較那麼多,直接打斷他:“你媽中風(fēng)住院了,就快要死了,你不回去看一眼嗎?”

宛南平:……

路上回去的時候,他還嘀咕:“什麼‘你媽你媽’,宛妤我跟你說,那是你奶奶。”

宛妤坐在的士車的副駕駛上扭頭看著外面,不理他。

她現(xiàn)在心情極度惡劣,宛南平要是聰明,最好就不要再來惹她!

還別說,雖然宛南平是宛妤的生父,宛妤在所有親戚間的風(fēng)評都要好過宛婷,清一色都是什麼“乖巧啦、溫柔啦、懂事啦、聽話能幹啦、嘴巴甜啦”什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次發(fā)火的餘威還是別的,宛婷看到他還經(jīng)常罵他,宛妤除了那次後從沒說過他什麼,但宛南平能跟大女兒擺譜耍賴,就是不太敢隨便跟宛妤怎麼怎麼樣。

見她不理他,他也就乖乖地不招她了。

宛妤親自將宛南平押到醫(yī)院,宛清看到他,嚇得縮在宛老太太的病牀最裡角動都不敢動。

宛妤強硬地將他揪出來,帶到宛南平面前,板著臉就跟長輩教訓(xùn)小輩似的,很嚴(yán)肅地說:“你要有良心,就多看看你這個兒子,好好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他十七歲的長成這樣你看不到啊?還有他已經(jīng)給你嚇到不正常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不想活了,麻煩你,既然把他帶到這個世上,就給他好好找條去路你再死!”又指著牀上不能動彈的老太太,“還有,她是你娘,十月懷胎生了你,辛辛苦苦養(yǎng)了你,別讓她到老到老,連死了臭了也沒有人去問!”

宛妤說罷,掰開宛清的手指,扭頭就走。

出了病房,伸手一抹,滿臉滿眼都是眼淚。

她其實並不想哭,就像宛婷說她很久沒有生氣了一樣,她也很久沒有哭過了。

然而今天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覺得特別特別難受,如果說去找宛南平之前她滿心滿眼裡只有火氣的話,現(xiàn)在,就只剩下了難受。

她不明白,她爲(wèi)什麼會有這一個爸爸。她還不是很知事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她對以前風(fēng)光時候的宛南平?jīng)]有什麼印象。印象裡唯一的一幕是媽媽抱著她,哭著要他好好看一眼自己,但是他趾高氣昂地跟另外一個女人,寶貝似地?fù)е硗庖粋€孩子,從她們面前揚長而去。

後來宛婷告訴她說,那是她被懷疑說是得了重病的時候,媽媽最絕望最難過的時候,他沒有看顧她們一眼。

宛妤想她其實是有理由恨宛南平的,哪怕他臭了,死了,她都可以不聞不問。但是,看到他像臭狗屎一樣被別的女人趕出來,看到他活得如此骯髒、卑賤、毫無尊嚴(yán),她並不覺得解氣,也一點也不開心。

她現(xiàn)在,也多少能理解,爲(wèi)什麼那次媽媽寧可得罪外婆也要把他從局子裡撈出來,爲(wèi)什麼宛婷要打著看戲的名義,時不時“關(guān)照”一下他。

沒別的,真的是不願意髒了自己身上流的那一脈血!

宛妤心情灰暗地回到學(xué)校,把自己投身浴室徹徹底底地洗了個遍,洗得身上的皮都要掉了,出來的時候,好似身上還殘留著去不掉的難聞的味道。

她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嫌惡與噁心,這讓她對自己都要生出厭惡的感覺來了。

這種灰敗的心情持續(xù)了大半天,弄得一向嗜吃如命的她,連早飯沒吃就算了,居然連中飯都沒有嘗一點。

徐亞姩打了飯回來看她病怏怏地躺在牀上,試圖用宛妤最愛的蜜汁燒排骨來勾引她:“妞,好好吃哦,好香哦,不嘗一點?”

要是以往,宛妤肯定兇狠地?fù)渖蟻恚裉欤尤贿B眼皮都沒動一下。

徐亞姩大驚失色,爬到牀邊上看著她問:“謝宛妤,怎麼出去一趟你就這樣了啊?不會真是給蛇咬了吧?”

宛妤這會兒正難受,不想聽她耍寶,聞言拿被子把自己蓋了,說:“讓我自己恢復(fù)恢復(fù)。”

這一恢復(fù)就又是一個下午,她一節(jié)課都沒去上。

好在她向來成績好,表現(xiàn)也乖,老師點名的時候就算知道她沒有去,也睜隻眼閉隻眼當(dāng)作沒看到了。

徐亞姩她們不知道宛妤早上匆匆出去是幹什麼,但看她那樣也知道她是遇到事了。謝宛妤這人,雖說不是什麼天天笑哈哈沒心沒肺樣的人,但也確實是那種頂無憂無慮的,萬事悠悠遊遊的彷彿除了吃什麼都不看在眼裡,今日這樣不吃不喝悶頭大睡,實在是她們認(rèn)識以來的頭一回。三個姑娘頭挨頭地商量了一番,覺得心病還需對癥醫(yī),宛妤最好吃,忍忍痛,請她吃頓大的吧。

不曾想,宛妤今日的黴運還沒到頭,這一吃,又吃出了事。

放了存稿箱。

宛渣露臉鳥。

十幾年過去,宛渣終於成了地上的一攤爛泥,但讓人傷感的是,他還是孩子們的生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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