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直接把袁十指責(zé)的話給過濾掉，睜大了眼睛問：“公子沒有被封賞？”

這幾日雖然也讓沈子翼府的人去打聽情況，但也只是知道袁天野這一方勝了，他的大哥坐上了皇位。至於封賞什麼的，她卻毫不知情。不過林小竹對於袁天野的處境，是絲毫不擔(dān)心的。雖然她不清楚爲(wèi)什麼袁天野沒有當(dāng)上皇帝，但在她想來，這麼些年，謀劃佈置都是袁天野一手進(jìn)行，潛伏在各府的人也都是他培養(yǎng)出來的精英，各處的軍隊(duì)首領(lǐng)和朝臣都掌握在他手裡，那麼這北燕國，想要誰做皇帝，自己想要分封什麼樣的王，還不是由他說了算？只要他想，必然會成爲(wèi)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意氣風(fēng)發(fā)，前呼後擁，花團(tuán)錦簇，接下來便會跟貴族小姐議親，妻妾成羣，過上既有權(quán)有勢卻又不必整日操勞朝政的愜意生活。

可這會兒，怎麼聽起來全然不是這麼回事？袁天野竟然什麼封賞都沒有，連身份都沒有恢復(fù)，還遭到父兄的打壓，這怎麼聽起來不盡不實(shí)呢？袁天野一手奪權(quán)，能力極強(qiáng)，難道到了他父兄面前，就成了溫柔的小白兔，任人宰割？

看著林小竹那懷疑的眼光，袁十沒好氣的道：“誰騙你？”

“那是爲(wèi)什麼？”林小竹皺起了眉頭。

“什麼爲(wèi)什麼？我只問你，昨天爲(wèi)什麼不跟公子回去？你到底想要幹什麼？”袁十卻不耐煩了。怎麼他來質(zhì)問林小竹，反倒被她質(zhì)問了，還差點(diǎn)被帶到溝裡去？這丫頭。她到底在想什麼？其他的小丫頭，不都是關(guān)心哪位公子喜不喜歡她。婚事如何的嗎？怎麼到了林小竹這裡，反倒更關(guān)心政局？看來。她這心裡，還真是沒有公子。否則，公子昨天那樣氣沖沖地走了，她就不會在這裡氣定神閒的只當(dāng)什麼事都沒發(fā)生過。

想到這裡，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不想求林小竹回去了。這天底下，想要嫁給公子的女人，都快要排到城門口去了；到公子恢復(fù)了身份，更是全國的乃至四國的女人都任他挑。公子什麼女人娶不到。偏得在乎這林小竹？

想到這裡，他狠狠地瞪了林小竹一眼，拂袖道：“隨你吧，我走了。”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哎，袁十大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就跟你回府。”林小竹忙道。不管怎麼樣，袁天野也算得對她有大恩。現(xiàn)在他處境悽慘。她便不能就這麼不管不問。否則也太過無情無義了。

袁十轉(zhuǎn)過身來，看了林小竹一眼。雖然還是很不高興，但還是停住了腳步。

此時尚早，也是天亮不久。這個時候，沈子翼是不會過來的。本來在此住了這麼久，又承蒙沈子翼的多番關(guān)照。林小竹覺得是應(yīng)該去當(dāng)面道謝並且辭行的。但袁十正不耐煩等她呢。這會兒要是不跟他回去，一會兒自己再灰溜溜的回府。豈不是很下不來臺？想了想，林小竹便給沈子翼寫了一封信。交給了碧玉，道：“這麼早，不便打擾你家皇子。但袁府有急事，派了人來接我，我這便先回袁府去了。待得哪天有空了再來當(dāng)面向翼公子道謝。”

雖然碧玉跟莊嬤嬤一樣好奇林小竹的身份，但自家皇子對她一向尊重甚至恭敬，林小竹要走，她作爲(wèi)下人也不好攔，接過信道：“姑娘放心，我會把信親手交到五皇子手裡的。”

住了幾天，林小竹跟碧玉、紫佩相處得甚好，此時又惜別了幾句，這才由莊嬤嬤送了出去。

袁十見林小竹很快就出來，臉色好了很多，跟她一起出了沈園，上了馬車，朝袁府駛?cè)ァ?

“袁十大哥，公子爲(wèi)什麼要由著他們這樣對待自己？”這個問題林小竹一直沒想明白。雖然她沒有參與什麼大事，但相處三年，對袁天野她還是瞭解的。那整個就是一腹黑，只有他算計(jì)人，沒有別人能算計(jì)他的道理。就算面對親父兄，他也不可能就這麼任人拿捏吧？能成大事者，豈是那心慈手軟之輩？

“這不是由不由的問題，而是他們爲(wèi)什麼要這麼對待公子的問題。”袁十此時對林小竹也不氣了。反正在他看來，公子看得上林小竹，那就是林小竹八輩子燒高香得來的福份。她要不樂意，那隻能說她沒福氣。不管怎麼樣，公子總是要封王的。一個王爺，不可能娶一個丫頭爲(wèi)妻。林小竹回到公子身邊，也不過是一個侍妾。她不願意，實(shí)在沒什麼大不了的。公子……大概是因爲(wèi)被太上皇和皇上傷了心，又被一個丫頭拒絕，在翼公子面前抹了面子，所以才心裡鬱悶，借酒澆愁的吧？

“哦。”這下林小竹明白了。袁天野在乎的不是地位，不是身份，而是親情。他在外飄流了這麼些年，雖說父母也關(guān)心他，但他最想的還是回到家裡去，感受那種濃濃的親情。這一次的封賞，不過是他的一個試金石，想要知道在父兄的心裡，是親情重要，還是權(quán)利重要。然而令他傷心失望的是，人對於權(quán)利的，遠(yuǎn)遠(yuǎn)大過了他的想像，所以他傷心了。

她嘆了一口氣。

這種痛苦，只能默默承受、默默淡忘，沒有誰能幫得了他。喝酒發(fā)泄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馬車在巷口停了下來，林小竹擡頭看了看那窄窄的巷子，道：“公子在這裡，不會住太久了。”無論如何，袁天野還掌握著實(shí)權(quán)，袁知柏這麼做，只不過想要抻一抻袁天野，壓一壓他的氣焰罷了，到頭來總要給他一個交待的。開府封王，那是遲早的事情。就看袁天野把多少權(quán)利交出去，換得什麼樣的利益了。

袁十看了看這個巷子，沒有反駁林小竹的話。

進(jìn)了府，袁十道：“先去見公子。”

“好。”知道了袁天野此時的處境，林小竹的心平靜了很多。剛知道袁天野慘狀的時候，她曾有過內(nèi)疚，有過爲(wèi)他而心痛，甚至有過好好安慰他的慈母一般的心懷。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他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子，有著傾覆朝野、睥睨天下的能力，絕不是她這麼一個卑微得跟路邊小草一般的小丫頭有資格同情的。她雖有一塊玉牌，那也是依仗於老爺子的一時同情得來的。除此之外，她有什麼？沒有與他並肩的能力、地位與身份，就算他心裡有她，心中有情，那又如何？就算他此時因一時的激情把她娶爲(wèi)妻，她也不過是依附在他身上的莬絲花，只要他不喜歡了，厭倦了，就可以一把拔下來，扔到地上，踩在腳下。

離開他，靠自己的能力賺錢，然後再找一個志同道合的平頭百姓，好好地過日子，這纔是她應(yīng)該走的路。

有袁十帶著，也不用通報(bào)，兩人直接進(jìn)了院子。走進(jìn)去沒多遠(yuǎn)，林小竹便停住了腳步，一把揪住袁十，指著前面，驚叫道：“那是什麼？”

袁十早已看到了，詫異於公子起得那麼早，隨口答道：“是公子在練劍。”

“天哪，公子的武功真是太厲害了。”林小竹瞠目。

要不是袁十說，她還真不知道袁天野的功夫會這麼厲害。以她練了三年的菜鳥級功力，她根本看不清院子裡那一團(tuán)會移動的白練是什麼，更不要說看清楚招數(shù)了。最可怕的是，別人舞劍總會發(fā)出一些劍鳴或手腳騰挪的聲響，可袁天野練這劍，卻悄然無聲。可見他這劍有多麼的快，可見他的輕功是多麼的高明。這要是用劍殺人，還沒等對方看見自己，聽到風(fēng)聲，一道白影閃過，就身首異處了。

想到這裡，林小竹揚(yáng)著眉毛，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跟袁天野爲(wèi)敵，真不是開玩笑的。她雖沒跟他爲(wèi)敵，卻也常常出言頂撞。這三年來能好好活著，全賴人家袁天野人品好，沒跟她一般計(jì)較。要換一個性情暴虐的人，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也不知是袁天野正好練到了收勢，還是聽到了他們說話的聲音。只聽“錚”地一聲，也不見他如何作勢，白練化作一個人影，立在了院子裡。

袁十連忙跑上前去，接過了袁天野手中的劍，放到桌上，又將桌上的茶遞給了他。這行動做得猶如行雲(yún)流水，極爲(wèi)利索，看來是每天必做的動作流程。

林小竹仍站在原處，看著袁天野，咬了咬嘴脣，沒有上前說話。昨天那一幕還在眼前，此時見面，甚是尷尬，也不知袁天野會如何對待她。

“公子，林小竹回來了。”袁十輕聲稟道。

袁天野擡起眼睛，看了一眼林小竹。林小竹見狀，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喚了一聲：“公子。”

“嗯，去做早飯吧。”袁天野無論是眼裡還是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無悲無喜，神情淡然。

林小竹愣了一下，沒想到袁天野會是這樣一個態(tài)度，就好像她是早上來請安一般，根本沒發(fā)生了那許多的事。她連忙應(yīng)了一聲：“是。”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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