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將佳沐送去機場，直到佳沐安全上了飛機，才離開。
回到軍營時，霍北寒還未睡，半椅在牀上，長指間夾著一根猩紅燃燒的煙。
沈浩推門進來道：“首長，童小姐已經安全登機了。”
沈浩看著霍北寒有些頹然的樣子，眉心微皺，想開口問他要不要叫童小姐回來，可又不敢多問什麼。
他剛纔，看著童小姐進安檢時，差點將事情抖露出來，可他明白，若是他真說了，霍北寒只會更厲害的對童小姐。
霍北寒手裡的那隻煙，已經抽了大半，吞雲吐霧間，他點點頭，微微瞇著黑眸道，“送走就好。”
沈浩又道：“上面給您安排就診的專家團隊已經在軍區醫療總部等候了，總醫師剛剛打電話來說，現在就想見您一面。而且……上面也一直在催您過去接受治療。”
霍北寒微微頷首，“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
沈浩剛轉身，想帶上門，可又忍不住提醒了一聲，“那個……首長，還是少抽點菸吧，對身體不好。”
霍北寒薄脣勾了下，對身體不好？
他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
若不是感覺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他怎麼會趕走童童？
怎麼捨得……
若說，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大概就是逼著童童愛上自己。
明明……在很久之前，就清楚的明白，他不見得是個有一輩子的人。
……
沈浩出去後，坐在門口坐了許久，咬咬牙，還是去了安娜門口。
他敲了敲門，臉色凝重道：“安娜，你還是去看著點首長吧，我怕……”
安娜臉色平靜，抿脣道：“他不是非常有自信嗎？他不是隻要童佳沐嗎？我就說他和童佳沐在一起是害人害己，他還不信，現在，報應來了吧！”
沈浩皺眉，“你別再說了，現在首長都這樣了，童小姐已經走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勸首長明天去軍區醫院總部接受治療，專家團在那邊等著了。”
“我勸就有用了？他啊，二十五歲就開過刀割了三分之一的胃，這件事除了當時那個醫師團隊，他自己，和你我知道外，還有誰知道？你看他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他會聽我的？這次好了，中央的幹部都知道了，他再也別想不顧身體了。”
安娜披著一件大衣，狠狠瞪了一眼沈浩，便大步穿過走廊，走向霍北寒的房間。
……
安娜連門都沒敲，直接進來了。
她一看見霍北寒坐在牀頭抽菸，氣不打一處出，大步上來，將他手裡的煙劈手取走，在旁邊的菸灰缸裡直接按滅。
“霍北寒，你一心求死嗎？我今天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對童佳沐說了那些話，我就告訴過你，能逼她走的，只有你，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現在，童佳沐終於被你逼走了，你是不是要好好接受治療了？”
霍北寒垂著憔悴虛弱的臉龐，不語。
安娜冷笑著道：“我告訴過你，你二十五歲就因爲胃癌開過一次刀，一定要多注意，我也告訴過你，童佳沐跟你不合適，你不信，現在怎麼樣？你終於善心大發，不想再禍害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了？我告訴過你的，你娶我，是你最明智的選擇。”
至少，霍北寒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童佳沐根本是霍北寒的命根子，可她不是，即使霍北寒有什麼危險突然離世，又或是胃癌復發無藥可救，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失落。
因爲她清楚，霍北寒不會愛上她。
可她，卻甘之如飴，即使不愛，也願意陪在他身邊。
安娜雙眼微紅，視線瞥見他無名指上的男戒，脣角牽了下，深吸口氣，問：“既然這麼不捨得，又幹嗎要趕走她？讓她知道，又怎麼了？霍北寒，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在乎一個人，這麼捨不得一個人。”
連那個人爲他難過，他都不捨得。
胃癌當然不是所有癌癥中最可怕最難治的那種，可是無論是什麼癌癥，不管是重是輕，最怕的是復發。
當復發時，癌細胞會以更快的速度擴散全身，腐蝕人心。
霍北寒二十五歲那年，加官進爵，風光無限，即使每天走在鬼門關的他，也懼怕癌癥，可偏偏，他就真的患上了癌癥。
那個時候，他的身邊，還沒有童佳沐。
他孤零零的接受治療，手術，封閉了所有消息，或許是命硬，所以他活了下來。
可如今，他的命，或許再硬，也對抗不過天意了。
霍北寒薄脣蠕動了下，聲音微啞道：“我沒有想過要禍害童童。”
他比誰都希望，童童能過的好。
可他只是沒想到，最後讓她難受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承諾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就像是一杯啤酒，上面總有一層厚厚的泡沫，看似強大，但是抿一口全是泡沫，他給的感情也是。
因爲，他做的承諾，一切都沒有前提，他沒有一輩子可言，無論是生病，還是爲了國家，他的命都不屬於他自己。
安娜緩緩蹲下身子，擡手握住他的，紅著的眸子，盯著他無神的黑眸，一字一句的道：“霍北寒，如果你不乖乖去軍區總院接受治療，那我只能昭告天下了，除非在那之前，你殺我滅口。”
“霍北寒，你得給我好好活著。中央已經暫時停去了你一切的職務，接下來，你只要好好接受治療，這件事，如你的要求，會對外保密的，不會泄露出去，更不會傳到你的童童耳朵裡。所以，你要麼，就活著去找她，要麼，就躺在水晶棺材裡，等著她收到你的死訊來參加你的葬禮。”
安娜眼淚也掉了下來，她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抹了下臉，道：“我沒想到，我會有一天這麼爲童佳沐難過，我竟然此刻希望，她能陪在你身邊。”
她可能是從良了吧。
霍北寒低低開口道：“我還沒娶她。”
安娜一怔，嘲弄一笑，“霍北寒，你真的很愛她。”
愛到，害怕童佳沐會承受喪偶之痛，愛到，恐懼童佳沐所有未知沒有他的未來。
“既然是這樣，那就聽我的，明天就進入封閉式治療吧，否則，我就讓你的童童知道你對她隱瞞了多少，說不定，她就真的和別的男人遠走高飛了，畢竟，你不過是個垂死之人，沒有什麼一輩子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