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guān)押房裡的稻草堆上,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人正側(cè)臥著,面對牆壁,陳光進來,他翻了個身看過來,見是個年輕的乞丐,嘆了口氣,便又轉(zhuǎn)過身去了。
陳光看到,這人面容消瘦,臉上有許多周圍,鬍鬚花白,沾了許多草屑,他實在是想不到,堂堂一個縣令,居然是這樣一幅尊容。
他拱手作揖,朗聲道:“閣下可是青縣縣令龔長龍?在下楊廣,這廂有禮了。”他又拿出了當年在城外跟周芷若金可比他們吟詩作對的時候的化名來了。
龔長龍原本以爲陳光是被抓進來的乞丐,看了一眼也就沒了興趣,這幾天全城都在抓乞丐,這關(guān)押房都快不夠用了,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卻沒想到這年輕人居然是衝自己來的。
他一下子站起來,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你是?”自從他出事之後,便沒有人來看過他,那些個平日裡總恨不得上他家去蹭點油水的親戚是一個也見不著,突然有個來看自己的,倒是讓他感覺到詫異的——最主要的是這個年輕人他並不認識。
陳光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腰間的金牌,道:“我來找龔大人,是有要事相商。”
金牌!
腰牌這個東西,就相當於是身份證,普通人自然是沒機會有的,也沒有那個必要有,反正認識的也就是街坊領(lǐng)居之類,他們要的更多的是路引。腰牌這個東西,更多存在於讀書人之間,官宦子弟之間,而在材質(zhì)上因爲身份的不同,也有著嚴格的劃分。金色,代表的是宮裡來的人。
龔長龍自然不敢怠慢,作揖鞠躬道:“罪臣……”
“噓……”陳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這邊的動靜,便托起龔長龍的身子,道:“都這個情況了,咱們也就不要講那些禮節(jié)了,單刀直入進正題吧。”
龔長龍也知道此一時彼一時,微微點頭,道:“這裡也沒有個坐的地方……”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光已經(jīng)一屁股坐在了乾草上了。“挺好的。”
既然這欽差都不講究這俗禮了,龔長龍自然也就不會再去管那些了,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是從京城來的,專門爲了這種子一案。”陳光低聲說。
龔長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查種子案的欽差大人?
不等龔長龍說話,陳光接著問道:“你是不是寫過一篇奏章上去,表明了你分發(fā)稅糧的緣由?”
“不錯。”龔長龍說:“前年大雪自然不用說,一災荒三年,眼見開春了,老百姓還沒有糧種下地,要是錯過了時令,今年可就又荒廢了,於是下官上報了郡守衙門,先開倉放糧,讓老百姓先把這地給種了,等到秋天收穫的時候再把這種糧給還上。沒想到這郡守大人不批,下官也就只好斗膽,開了縣裡的糧倉,把稅糧全發(fā)給農(nóng)民做種了。隨後下官寫了奏章託人呈給了皇上,卻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迴音,然後就被抓起來了。”
陳光道:“皇上已經(jīng)收到了關(guān)於你的奏章,但是這奏章卻不是你寫的,而是別人參你的。說你是沽名釣譽,拿稅糧當兒戲。好在後來又收到了一份秘密的奏章,說你這是爲了百姓,皇上覺得這其中有蹊蹺,便暗中派我下來調(diào)查。爲了掩人耳目,皇上還派了欽差大臣來,不過這欽差大臣跟這郡守卻是一丘之貉,兩人茍且了幾日,便回去覆命去了。”
“這些吸人血的蛀蟲!”聽了最後陳光說的,龔長龍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十分猙獰,說話的時候牙齒咬得咯吱響,彷彿恨不得把這貪官給生吞活剝了。
陳光十分認同他的這個說法,從本質(zhì)上來說陳光對貪官是深惡痛絕的,不僅僅是貪官,還有騙子小偷強盜……
“這些人以後肯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陳光用很堅定的語氣說道。
“我進來之前,已經(jīng)在周圍的幾個縣裡聽到很多關(guān)於你的事蹟,你是個好官,我爲大乾國有你這樣的好官而感覺到慶幸。我今天進來,主要是找你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龔長龍問。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光和龔長龍兩人都閉嘴,陳光扭頭一看,卻原來是那獄卒回來了。獄卒手裡拿著個食盒,走過來拿出一壺酒和幾樣小菜,塞進了關(guān)押房裡。陳光一看,一碟酸菜葉,一碟蠶豆,一碟酸蘿蔔,除此之外就沒了,他頓時心中罵了一句:“這些吸人血的蛀蟲!”這些東西幾文錢就能夠買到了吧。
不過都到了這地步了,也就別想吃到雞鴨魚肉了。那獄卒道:“吃吧,半個時辰之後我過來收。”說罷便走了。
陳光拿了一雙筷子給龔長龍,笑道:“來吧,邊吃邊聊。”
雖然龔長龍貴爲縣令,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命官,但是古代有一句話,叫做落地鳳凰不如雞,如今的龔長龍算是品嚐到了這個滋味了,就連外面這小小的獄卒如今對他都沒有什麼好臉色,要是在以前,這獄卒可是比縣令的下人還要低賤的角色。
“剛纔我說的什麼來著?哦對了,找你要東西,你可知我要的是什麼?”陳光喝了一口酒,發(fā)現(xiàn)這酒只有淡淡的酒味,喝起來跟水一樣,頓時皺了皺眉頭。
“不知。”龔長龍也不客氣,喝了酒,又吃了一片酸蘿蔔,雖然這是最平常的菜品,可是卻比這牢裡發(fā)餿的剩飯要好吃得多了。
陳光笑道:“我之前已經(jīng)得到了這彭成行賄的證據(jù),有了這個證據(jù),我相信不僅僅能夠拿下彭成,還能夠把一羣隱藏著的貪官都給揪出來。但是那不夠,我還要救你出去。我今天來,要的是你的狀子。”
“狀子?”龔長龍不明白,他又不去告狀,爲什麼要狀子?
陳光解釋道:“或許說摺子更合適,你之前不是寫了一份給皇上嗎?皇上沒看見,你現(xiàn)在再寫一份,我送給皇上,那就成了。”
龔長龍這才明白過來,微微點頭,道:“好。”然後他又問道:“如今你我二人都被關(guān)在這大牢裡,就算是我寫了狀子,你又怎麼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