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百萬石黃金不夠，那再加上一個兗州如何？”
聲音不大，卻是猶如金玉擲地，鏗鏘有力，落地有聲。楊帆海看著公孫少典說出了心中所說，一臉沉靜。
他對討伐兗州，驅逐鬼方部族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信心，但風師父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個這麼明確的事情讓他去做，肯定有極大把握的。
而且事情已經到了眼下這個局勢，正好自己主動說出來，一來增加籌碼，二來也正好主動請纓兗州之事。
“兗州！”公孫少典眼中果然一亮，頗有深意的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楊帆海立刻大聲說道：“請大王再給我二十萬人馬，我願意替大王驅逐兗州之鬼方部族，還一個完整的兗州給大王。”
“你借用我的人馬去打兗州，再將其獻給我。”公孫少典淡淡一笑：“我怎麼感覺這筆交易好像有些問題。我出二十萬人，你僅僅出一個……就算加上你的那十二個家臣，也不過十來個人。最後兗州好像是成了你的東西，交易不是這麼做的吧。”
“而且我對兗州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迫切，等二王子將徐州拿下，班師之後，我自可讓他領軍出戰兗州。”
“他雖然性子有些倔強，打仗的時候不喜歡用他的個人武力征服，但若這次讓他打的不是人族，而是異族，我相信他應該會更有幹勁。”
楊帆海皺眉，思索片刻，對著公孫少典一躬身：“大王，微臣有些話想單獨對大王說，不知道大王能否先請大王子殿下去偏殿稍作休息？”
“楊帆海，你……”
公孫蔚青大怒，一個臣子居然要身爲王子的自己離開，簡直是太過分了。
公孫少典盯著楊帆海的雙眼，一動不動，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楊帆海也是看著公孫少典的眼睛，沒有任何偏移，彷彿當一旁的公孫蔚青不存在一般。
好一會後，公孫少典才點了點頭：“好，蔚青，你先且退下。”
“斧王，這……”
公孫蔚青一臉驚訝，怎麼也沒想到公孫少典居然同意了。再看公孫少典不容違背的眼神，終於是咬緊牙關躬身一禮，怒氣衝衝的退了下去。
公孫少典這纔看著楊帆海說道：“好了，大王子走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楊帆海再躬身行大禮後，這纔開口說道：“不知道在大王心中，璟露郡主是何地位？”
“璟露郡主嗎？”公孫少典微微思索一下再開口說道：“談不上有多高的地位，直說她的出身決定了她在我有熊國可以享受如今的待遇。”
“大王果然是至誠之人，沒有糊弄微臣！”楊帆海又是行禮：“郡主雖然貌美，但天下美麗女子何其多，也算不得什麼傾國傾城之色。薊國已經沒了，甚至連百姓都已經被遷到了有熊國，被抹的乾乾淨淨。”
“她如今不過一個亡國公主，還在軟禁鄭城，某種程度而言，她已經成了一個並沒有多少價值，僅僅用來爲大王增長口碑的工具而已。”
公孫少典眉頭一挑，某種程度而言，楊帆海說的並沒有錯，不過敢如楊帆海這般在自己面前說出來的，怕是整個有熊國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臣知道，相信大王子殿下也是知道。他如此做的目的，並非是真正爲了要娶璟露公主，而是爲了我！因爲微臣曾經俘虜他，所以他一直記恨在心。”
“很多人都說他要娶璟露公主是爲了進而得到微臣和麾下將士爲他效力，不可否認，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就大王子殿下的心性而言，他更大的目的，恐怕還是爲了報復微臣。”
“以王子之尊，煞費苦心的與我這麼一個臣子計較，還不惜拿王室榮耀一起搭上。恕微臣直言，就氣度而言，相比二王子殿下，大王子殿下真的差遠了。”
公孫少典面色如常的問道：“你就是想在我面前數落大王子殿下，然後讓我否決此事嗎？”
“非也！”楊帆海搖頭：“只是有感而發。微臣來有熊國時間雖然並不是多長，但因爲大王做的太明顯，所以我也能看出大王一直在壓制二王子殿下，而推崇大王子殿下。”
“且先不說這樣的大王子殿下是否值得大王如此推崇，單單就眼下的局勢而言。二王子殿下聲望頗高，能征善戰。若無大王影響，一百個大王子殿下都無法與他相爭。”
“兗州之戰，雖然本是大王子殿下開始，但他不幸被我俘虜，若無二王子殿下運籌帷幄，如今兗州不說鐵板一塊，但結果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如此一來，大王子殿下不如二王子殿下已經成了很多人的認識。”
“現在他即將拿下徐州，等於有了兩州之地的功勞，陛下若再讓他去拿下兗州，則是三州之地的功勞。有熊國本就不過一州之地，如今二王子殿下一人獨佔三州之地功勞，聲望震天。”
“到時候就算是有大王相助，大王子殿下恐怕也無法將二王子殿下給壓下去了。雖然微臣一直不明白大王爲何放著一個明顯更爲賢能的二兒子不選，非要捧一個明顯遜色了太多的大兒子，但我相信這樣的結果絕不是大王你願意看到的，不然也不會讓我獨領一軍出征青州了。”
“你很敢說啊！”公孫少典不緊不慢的說道，看不出其心中喜怒哀樂。
楊帆海亦是一臉平靜，事情已經說道了這個份上，他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當即又是大聲說道：“微臣雖然並非什麼經天緯地之才，但也自覺不錯。”
“大王既然剛纔默認了微臣所說的璟露郡主，想必同意這樁婚事的真正目的也是正如我家臣分析的那樣：想讓我薊國故將爲大王子殿下效力。”
“不錯，我正有此意！”公孫少典也不隱瞞，直接說道。
楊帆海也不拐彎抹角，亦是大聲說道：“那微臣只能告訴大王，這絕不可能。”
“爲何？”公孫少典問道，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了楊帆海。
楊帆海毫不避讓對方目光，大聲說道：“正如微臣剛纔所言，他以王子之尊，煞費苦心的與我這麼一個臣子計較，還不惜拿王室榮耀一起搭上，這樣的主子，微臣寧可死也不會爲其效力。”
“那我若現在就將王位傳給他，你又該如何？”公孫少典大聲問道，甚至直接站了起來。
公孫少典的實力並不是多強，但多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王者氣勢，此時居高臨下，一臉怒意，便是楊帆海心中也是一個咯噔。
不過此刻已經沒有退讓的必要，楊帆海大聲說道：“王室的傳承，微臣管不著，但微臣的去處，卻是沒有人可以管得到。”
“若是大王子殿下現在即位，成爲有熊國大王，微臣只有請辭，就此離去。昔日之仇，他一直記恨在心，若他當了臣的主子，結果如何，大王想必比臣還要清楚。既如此，不如早早離去。”
“你以爲你可以隨便離開嗎？”公孫少典大聲喝道：“不懂君臣之道，留你何用。年輕氣盛，莫以爲本事了得，就無人可以降服你。”
“人不畏生死，奈何以死懼之！”楊帆海亦是大聲說道：“楊帆海從來不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莫說他人，便是二王子殿下就能輕易打敗我，但也只是打敗，無法令我臣服。”
“我對所謂富貴名利沒有半點興趣，無論是薊國還是有熊國，在我都不過是我這一生之中一個暫時的落腳之處而已。若不能呆了，自可離開。”
“此前我是爲保護薊國百姓作戰，如今我是爲人族大義而戰，俯仰無愧。若大王執意要這樣做，不過一死而已。”
“同樣的，若大王執意要將璟露郡主嫁給大王子殿下，我定然會按郡主之意，不惜一切代價帶她離開，哪怕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本就沒有了多少價值的女子，一個在未來還能爲有熊國開疆擴土抵擋外地的將軍，我不知道大王會如何選擇，但這也就是我想要說的所有了。”
人不畏生死，奈何以死懼之，正因爲楊帆海對於有熊國乃至公孫少典並沒有太多的奢望和訴求，所以面對這一國之君，他壓根就沒有那種畏畏縮縮之感。某種坦然程度而言，他甚至還要超過公孫軒轅。
話說道如此直白，就差沒有直接喊造反了。
公孫少典看著楊帆海一動不動，眼中看不出半點心裡在想什麼。這一刻，德政殿中一片詭異的靜謐，安靜的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公孫少典才重新坐在了王座上，一臉笑意的說道：“從兗州之戰開始，我其實就一直對你挺好奇。一個抵抗到最後也不投降的將軍，本以爲是忠心良將，但如今看來，你似乎並不是如想象中的那樣忠誠於薊國王室。”
“不過這並不妨礙你成爲一個很有用的將軍，至少比璟露郡主有用。”
“這樣纔是一筆不錯的交易，爲了你這個日後會有用的將軍，我答應你，給你一紙承諾。只要薊國公府恪守臣道，任何人不得再幹涉薊國公府的一切事情！你覺得如何？”
此言一出，楊帆海終於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