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一場初雪,給終南山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清冷的陽光照耀下,積雪正在緩緩融化。山間不時有陣陣冷風吹過,行走在蜿蜒小路上的張煥縮縮脖子,將冰冷的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
“相公,我這個給你。”身後的苗影快步上前,將自己的小手爐遞給他。
“馬上就到了,再說我並不冷,手爐你自己用吧。”張煥笑著搖搖頭,大踏步向前走去。
苗影抿嘴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在他倆身後,紇幹承基帶著三十餘人擡著十幾口大箱子,緩步跟了上去。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忙碌,帝國銀行的整體構架已經(jīng)搭建了起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根據(jù)計劃逐步完善。如今已經(jīng)是一月了,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個月商隊就會傳來消息,到那個時候,就是帝國銀行正是開始掛牌的日子。
今天張煥前來終南山,主要是前來看望患病的翩翩,順帶著將印刷好的書籍帶給孫思邈。
翩翩十幾天前患了病,高陽專程去宮裡請了太醫(yī)前來治療,然而藥吃了好幾副,卻一直高燒不退。無奈之下,張煥只好和媚娘一起,帶著翩翩去終南山請孫思邈治療。幸好經(jīng)過孫思邈緊急治療之後,當晚病情就得到了控制。張煥事情繁多,就將媚娘母女留在了終南山自己回了長安城。
昨天夜裡,閻立德派人將張煥請了過去,告訴他貞觀寶鈔的一些細微問題也得到了改善,隨時可以大量印刷。除此之外,張煥去年拜託閻立德印刷的《千金方》和其他幾部醫(yī)書,也已經(jīng)印製了三千多冊。張煥十分高興,連夜將印好的書籍搬回家,今天全部帶來準備交給孫思邈。
到了微明道觀,發(fā)現(xiàn)因爲寒冷的關係,今日前來求診的山民並不太多。小道童德言見到他們來了,喜笑顏開的跑上來說翩翩已經(jīng)基本痊癒,剛剛纔睡著。張煥心頭喜歡,讓苗影先去見孫思邈,自己跟著德言去看看女兒。
進了房間一看翩翩在炕上睡的正香,卻不見媚娘。張煥親了一下女兒紅撲撲的笑臉,輕輕退出來關上門,向孫思邈的住所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孫思邈洪亮的聲音在說著什麼,接著就聽見媚娘低聲詢問。張煥推門走進去一看,原來孫思邈正在給媚娘講解診脈。張煥有些奇怪的看了媚娘一眼,媚娘微笑著使個眼色,示意稍後再告訴他原因。
“見過外公!”張煥上前行了一禮,“外公,《千金方》和其他幾本醫(yī)書,已經(jīng)印製了三千多冊,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加印。”
“真的?”孫思邈面帶喜色,“老道可要好好謝謝你了。”
苗影嗔道:“外公,都是自己人,說什麼謝謝啊!”
“哈哈,老道太高興了!書在哪裡?”
“外公,已經(jīng)派人擡到西廂房去了。可要去看看?”
“這就去看看。”孫思邈一拂袍袖,率先走了出去。
到了西廂房,看著眼前十幾大箱的嶄新書籍,孫思邈從每口箱子裡都取出一本仔細觀看,越看笑容越盛。
看了一圈之後,孫思邈道:“叔珩啊,老道印製書籍,是想將一生所學傳於後世。可是這麼好的書如果放著不用,豈不可惜了?你有沒什麼好點子?”
“這個啊……”張煥拿起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了幾下,忽然有了主意,“外公,你不如就在終南山辦一個學堂,大量招收有興趣學習醫(yī)術的少年,將這些書籍發(fā)放給他們鑽研。這樣一來,書籍派上了用場,外公的醫(yī)術也會更好地發(fā)揚光大。”
“這主意不錯!”孫思邈眼前一亮,“老道雖然教了幾個徒弟,畢竟人單力薄,若是有更多人前來學習醫(yī)術,也會有更多百姓受益。只是……”
“外公有何難處,請明言!”
孫思邈嘆氣道:“建學堂只怕花費不小。再者,如今醫(yī)者地位很低,只怕沒幾個人願意前來學習。”
張煥笑道:“花費的事情是小事,外公不必擔心!至於人員,讓影兒從漕幫子弟裡面抽一些來,我再想想其他辦法。外公不妨先找好建學堂的地方,其他的就交給我們了。”
“有你出面應該沒問題。”孫思邈欣慰的點點頭,對於張煥的能量,他知道的很清楚。
媚娘忽然道:“相公,我也想跟孫道長學習醫(yī)術。”
張煥有些納悶:“嗯?媚娘,你怎麼想起學醫(yī)了?”
媚娘不顧孫思邈在場,拉著他的手臂請求道:“相公,原因我晚點告訴你。你就答應我好不好嘛?”
“那好吧!”張煥無奈的點頭答應,媚娘素來很有主見,既然她這麼請求,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孫思邈和苗影都有些驚訝,不過張煥都同意了,他二人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都是自己人,也不需要講究太多禮數(shù),在張煥和苗影的注視下,媚娘簡單的對孫思邈行了大禮,就算是正式拜師了。
“哈哈,沒想到臨老,竟然收下一個聰明非凡的女弟子,老道真是開心!”孫思邈扶起媚娘,心頭十分喜悅。論起聰明,那些弟子們沒一個比得上媚娘,雖然苗影也很聰明,可惜她對醫(yī)術不怎麼感興趣。媚娘雖然是個女子,說不定繼承自己衣鉢的非她莫屬!
“哈哈,老孫,今天有什麼好事嗎?老道在幾裡開外都能聽到你的笑聲!”
幾人正準備回到孫思邈的住所,外面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哈哈,袁老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聽見來人的聲音,孫思邈大笑著迎接出去。
出去一看,原來是一個白鬚白眉的老道士,長鬚及胸隨風不斷飄舞,頗有飄然出塵之意。這人相貌清矍,額頭正中有一顆豆大的痣,一雙眼睛清澈無比,似乎能看進人的內(nèi)心一樣。張煥只看了這道人一眼,心頭莫名其妙就涌起一個名字:袁天罡!
果然,孫思邈隨後作了介紹,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民間對此人傳說的神乎其乎,聽說真的是袁天罡當面,張煥心頭大震,自己的來歷不會被他一眼看穿吧?
袁天罡看了一眼張煥,轉頭對孫思邈笑道:“久聞駙馬都尉張煥大名,原來竟然是孫老道的孫女婿!老孫,你不夠意思啊,這種事竟然不說一聲!”
“你又沒問,老道幹嘛多嘴?請進去說話吧。”看來孫思邈和袁天罡十分熟悉,言談舉止都隨意的很。
“請!”袁天罡再次看了張煥一眼,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異,跟著孫思邈向房間走去。
進入房間就坐,媚娘上來奉茶,袁天罡看清她的面相之後趕緊問道:“這女子,你可是姓武?”
媚娘一驚:“道長怎麼知道?”
“你是利州武士鑊將軍的女兒?”
聽見袁天罡這句問話,張煥大吃一驚。
媚娘不假思索道:“正是!先父已經(jīng)去世多年,道長認識他嗎?”
“有過一面之緣,你幼時,老道曾經(jīng)見過你。不過真是奇哉怪也!”袁天罡再三打量媚娘,臉色十分古怪。
“相公,妾身先告退。”媚娘見他舉止古怪,行了一禮就準備退下。
張煥也怕被袁天罡看出什麼蹊蹺,趕緊點點頭。
“相公?”袁天罡聽了媚孃的稱呼,也不再理會媚娘,開始定定的打量起了張煥。
“道長這是何意?”張煥被他看得心頭髮毛,只覺得坐立難安。
“原來如此!那女子,可惜了!”袁天罡注視張煥良久,也不回答他的問話,反而對孫思邈問道:“孫老道,憑你的道行,難道看不出你這個孫女婿的命格不對?而且因爲他,很多人的命運也被改變了?”
張煥心頭駭然,這袁天罡真不愧諾大的名聲!聽他的意思,孫思邈也早就看出自己的不對之處了?
孫思邈捻鬚大笑:“哈哈,袁老道,按照那些和尚們的話來說,你著相了!我管他什麼來歷,只要對我外孫女好,不做禍國殃民之事,老道何必理會?”
“咦!這話也說得沒錯!”袁天罡點了點頭,“駙馬都尉的所作所爲,貧道也有所耳聞,倒是很對老道的胃口。”
“多謝道長擡愛!請直接喊我的字叔珩即可。”張煥冷汗淋漓,原來自己身上的不對勁之處,早就被人看穿了!
“哈哈,叔珩不必過謙!只是可惜那武家小娘子了……”
“道兄,這件事就此打住吧!”見袁天罡似乎意猶未盡,孫思邈一眼正色的提醒了一句。
“哈哈,貧道多嘴了!孫老道,今日前來,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袁天罡打個哈哈,岔開了話題。
“何事?”
“是這樣的,前陣子我出外雲(yún)遊,幾個徒兒按照貧道教的法子煉丹,誰知道竟然煉出了毒藥!今日前來,是想讓你幫著看看這些丹藥哪裡出了問題。”袁天罡說完,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盒,遞給了孫思邈。
孫思邈接過玉盒,打了開來仔細嗅了嗅,取出一粒用力碾碎,用食指沾了一點粉末送到嘴邊嚐了嚐,接著就皺起了眉頭。
袁天罡見他皺眉,趕緊問道:“怎麼樣?”
“如果貧道沒有看錯,就是丹砂出了問題。叔珩,你先陪陪袁道長,老道去藥房再仔細看看。”孫思邈交代一句,拿著玉盒就走了出去。
單獨面對袁天罡,張煥覺得十分不自在,見他看著自己,趕緊擠出一絲笑容。
袁天罡將他的拘束看在眼底,語氣溫和的說道:“叔珩啊,既然你是孫老道的孫女婿,也都不算外人。老道有點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還望你不要覺得貧道冒昧。”
張煥趕緊慨然道:“道長請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