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和劉浩洗完澡，在回寢室的路上兩人打鬧地正歡的時候，遇到了齊宇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個既矮又慫還吊絲的男胖子，但同時又是個十分負責任的好老師。齊宇有禮貌的主動向班主任打招呼，班主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厚底眼鏡，看看齊宇又看看劉浩再看看齊宇，滿是麻子的臉上，表情不怎麼好看，揮了揮手，用朽木不可雕的意味說，“快回去休息吧。”

齊宇拉著劉浩趕緊走了。

齊宇回到寢室就躺上了牀，心情不怎麼好。他跟班主任請假的說辭是身體不舒服，想休息休息。他極少說謊話，以往寥寥數(shù)次謊話都是爲了劉浩才說的，因爲成績突飛猛進，高一高二還是吊車尾的成績到了高三，一躍成爲年級前十名，加上他性格也不差，足夠圓滑，在同學間頗有人緣，在班上又是班長，老師們都特別信任喜歡他。

但這次謊話剛出嘴溜個彎兒，就被揭穿了，滋味相當不好受。齊宇有點兒擔心太負責任的班主任會把這點小事小題大做報告給他爸。

劉浩在齊宇下鋪坐著玩手機，玩了一會兒就不玩了，把手機扔給齊宇，把腳搭在下鋪的牀上，上面半個身體探上齊宇的牀鋪，雙手捏齊宇的脖子，說，“我要去外面補習，我爸給我安排了學校。”

“哦，”齊宇把劉浩的手打掉，心不在焉地說，“好好學。”

劉浩一看他那樣子就怒了，一拳頭擂到齊宇的腰上，忿忿問，“這有好幾個月見不了面，你都不會捨不得？”

齊宇翻個身，與劉浩面對面，看著他的眼睛說，“別的藝術生老早就出去集中培訓了，你這會兒還在這混，想不想好了你？！”

他沒有把劉浩那聽起來有些曖昧的話放在心上，因爲劉浩經(jīng)常對他說比這還要肉麻很多倍的話，早些時候齊宇還會心思萌動面紅耳赤，可後來漸漸發(fā)現(xiàn)，劉浩話說是說了，但人根本沒這個心思或者他的話表達的就是表面上最膚淺的那層意思，根本不需要往別處想，所以齊宇的最終解釋就是劉浩語文幼兒園水平，該說的不該說的胡亂說。

劉浩把冰涼的手往齊宇衣服領子裡塞要取暖，齊宇冰的一哆嗦，從牀上爬起來，背靠著牆遠離劉浩的魔爪，惡狠狠地盯著他。

劉浩說，“那我出去那幾個月，你可要堅守貞操！不能把我忘了！”

“去你的！好好學吧你！什麼時候去？”齊宇攘他。

劉浩是學畫畫的藝術生。高一高二混多了，文化課給落下了，玩心收不回來，又沒有齊宇會學習的腦子，高三補不過來，只好去學了畫畫。可是他畫畫也沒有天分，一開始幾節(jié)畫畫課齊宇陪著他上的，結果齊宇都會定稿了劉浩連支鉛筆都還削得跟狗啃的似的。本來就沒天賦，又不肯努力，齊宇真替他捏了把汗。

劉浩點點頭，說，“下個星期，”頓了一下，雙手捧起齊宇的臉，噁心巴拉地說，“流氓，我會努力的！我不會丟下你的！”

齊宇做了個噁心到要吐的表情。劉浩這話要是在以前說，他一定又被感動得死去活來，真以爲這貨可能會爲了他努力學個三五個月，然後祖墳冒青煙霸氣側漏一舉考個名牌大學，後來每次看他的成績都在年級中墊底的，齊宇就知道自己純屬愛情肥皂劇看多了，被荼毒得厲害。

齊宇一把拍掉他的手，心想還不知道誰丟下誰呢！不過他沒說出口，重新躺下去，拉上被子蓋到身上，這會兒寢室裡其他同學都回來了，劉浩待了沒意思，瞥了眼齊宇，就回自己寢室了。

齊宇在上鋪轉過頭看著劉浩離開的背影，心裡算了一下，他下個星期走，今兒個都星期四了。

轉眼就到了雙休，劉浩回家收拾東西，準備奔赴外地好好專修畫畫，齊宇留在學校哪兒都沒去，把前幾天浪費在劉浩身上的時間補回來，抓緊做習題。

星期一，齊宇起得很早，奔至機場送劉浩。到的時候，劉浩已經(jīng)到了，和學校其他幾個藝術生在聊天，看到齊宇來了，老遠就站起來揮手，大叫，“流氓，這兒！”

機場裡候機的乘客一股腦兒往齊宇這邊看過來，齊宇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下去，他把頭扭向一邊，裝作劉浩不是在喊他。

離劉浩還有幾米的時候，劉浩直接衝上來，抓著他的手臂叫道，“怎麼這麼慢！”

他的嗓門大得出奇，聲音振聾發(fā)聵，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剛剛那個流氓喊的是他了。

齊宇索性破罐子破摔，對流氓這個稱呼不再躲閃了。劉浩喊他流氓不是因爲他性格或行事作風像流氓，而是因爲劉浩本人的外號叫痞子，劉浩認爲痞子流氓天生一對，便自作主張地把流氓這個稱號強加到他身上，他自己對這個厚顏無恥的霸王稱號相當不以爲然，但劉浩天天喊得高興，他也沒辦法。他輕輕攬了攬劉浩的肩膀，“好好學啊！別天天不著五六的！”

劉浩對他這種不得罪人的官方話很是不屑，翻個白眼，讓他在凳子上坐下，就把他晾在那兒跑去找別人聊天打屁了。

到登機的時候，齊宇幫他拿行李，一手拖著拉桿箱一手提著手提包，跟個老媽子似的送他過安檢，對和劉浩一起去學習的藝術生們絮絮叨叨地說，你們出門在外相互照應，劉浩這小子特容易惹事，惹麻煩的時候大家都幫襯著點兒。

說到後來，劉浩不耐煩了，一把扯過齊宇手裡的行李，沒好氣地說，“快滾回去，煩死了，比我媽還煩。”

說完就上了飛機。齊宇站在原地，本想跟他揮手的手臂舉在半空中，無奈前面的人根本沒想著要回頭，他只好訥訥放下。

回到學校已經(jīng)是半上午，兩節(jié)班主任的課結束。齊宇剛走到教室門口，班主任抱著課本從教室出來，兩人面對面遇上。

班主任淡淡看了眼他，冷著臉說，“來我辦公室。”

齊宇心裡一咯噔，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到了辦公室，班主任把書往桌上一丟，先指了指門示意齊宇把門關上，又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讓他坐下。

“齊宇，我跟你父親也是有點交情的。”班主任頭一句就這麼說，齊宇有點兒暈。

他知道班主任家的老丈人以前在他爸的手底下當一個幹部，他來這學校當天，他爸就跟班主任說了，他的學習教育問題全權託付給他，做錯事了任打任罵都由班主任說了算。

當然，班主任不會真的打他罵他，只會在他做錯事的時候第一個彙報給他爸，然後，等著他的，就是他爸的一頓鞭子。

齊宇沒出聲，等著班主任的責難。

班主任沒有接著上一句話，而是換了語氣說，“最近學校發(fā)生了一些非常低俗的事，有人拍了視頻匿名發(fā)到了校長郵箱，校長十分生氣。”

齊宇心裡一顫，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幾天晚上劉浩跟李燕燕那點破事，他擡起頭，慌張地問，“什麼事？”

班主任看著齊宇的表情，半晌不說話。齊宇一下子冷靜下來，別是老師在詐他，什麼證據(jù)都沒有，因爲一句話他自己先亂了陣腳。他深吸一口氣，朝班主任笑笑。

班主任嘆口氣，把齊宇招到電腦前，打開一個文件，囑託道，“這事保密，傳出去會給學校造成不好的影響，讓你看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認出視頻裡的人。”

視頻一片昏暗，聲音嘈雜，隱約能看到兩個身著校服的人在草叢裡喘息，雖然畫面模糊不堪，一般人根本看不清裡面的人長什麼樣，但齊宇只要了一秒就立即看出了裡面的主人翁——正是劉浩和李燕燕。

班主任一直看著齊宇的臉，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全部都看在眼裡。

齊宇知道如果說什麼都不知道肯定逃不過他的法眼，他低下頭想了想，先是裝作很震驚的樣子，然後不可思議地感嘆道，“這不是五班的李燕燕嗎！”

果然，班主任不再盯著他，點點頭看向電腦，附和著說，“我也覺得像她，我?guī)麄儼嗟奈锢恚瑢λ穆曇粲悬c兒印象。”

他們學校是嚴禁學生早戀的，更別說做出這種有損校容校紀的齷蹉事，還敢發(fā)到校長郵箱，明擺著不想讀了。齊宇冒出一頭冷汗，視頻裡李燕燕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目前劉浩都沒出聲，畫面雖然看不清，但是聲音多少還是能分辨的，他只希望劉浩那混蛋最好不要發(fā)出半點聲音。

視頻是截取的一段，大約十分鐘，齊宇在看的過程中一直揪著心，生怕劉浩控制不住突然咆哮一聲，搞得比他自己被抓姦還緊張，不過幸好，直到視頻結束，劉浩都沒有發(fā)出丁點兒聲音。

班主任關掉播放器，讓齊宇回去坐好，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的孩子啊……哎……”然後突然正襟危坐，用長輩對後輩滿是殷切希望的語氣說，“齊宇，你是好苗子，交友要慎重，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看看這個李燕燕，像什麼樣子，他們兩個肯定是要被開除的！”

齊宇垂著頭，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等到班主任說完了，才擡起頭用滿是疑惑的語氣說，“昨晚上，我請假回寢室的時候，好像看到五班的肖功晨從相思林出來。”

肖功晨就是李燕燕對外宣稱的男朋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劉浩之前，她確實是和肖功晨在約會，所以他沒有算說謊。

這是個有用的消息，班主任眼睛一亮，“我會跟五班班主任反映。”

“嗯，”齊宇點頭，然後又爲難地皺眉說，“老師，您別說是我說出去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撞見了而已。”

“呵呵，”班主任慈祥地笑道，“知道你擔心什麼，我有分寸。”

“謝謝老師！”齊宇也笑，又站起來說，“老師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班主任臉色又暗下來，“今天上午翹課，是去送藝術班的劉浩？”

齊宇重新坐下，點頭回道，“是。”

班主任又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知道你們關係好，但是，去送他也要先請個假是不是？不然老師多擔心，會以爲你出了什麼事。而且現(xiàn)在是最關鍵的一年，你們兩個都把心收一收，你父親也特別關照過，你一定要考上重點。照目前成績上升的程度，你是很有希望的。劉浩看得出來對繪畫很有天賦，他爸也對他寄予了很厚的希望，聽說你們從小就玩在一起，那就一起爲了理想努力，互相督促，別讓長輩們失望。”

齊宇對於班主任這種睜眼說瞎話不打草稿的行爲非常不齒。要是劉浩那樣也叫對繪畫有天賦，那他齊宇就堪稱與齊白石畢加索齊名了。

還有什麼一起爲了理想什麼的，更是扯淡！劉浩這混蛋的理想是左手一個性感美國妞如瑪麗蓮夢露右手一個各種姿勢精通的日本妞如蒼井空。難道他要督促劉浩成爲A·V男優(yōu)嗎！

想歸想，齊宇還是表現(xiàn)得非常順從。班主任見該說的都說了，學生又是聽話的，又囑咐了幾句好好學習，有問題就過來問的話後放齊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