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驚,從地上坐了起來,看著紀夫人。全部的人都看著紀夫人。大家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他的招式和那晚我丈夫的一模一樣。”紀夫人指著我,帶著顫抖的聲音說,接著又指著盧正雄,“而你的招式就和殺我丈夫那個人的一模一樣。你……你纔是真正的兇手!”
“哈哈哈……”盧正雄大笑起來,“紀夫人,你一定是傷心過度,出現幻覺了。這個小子怎麼會你丈夫的武功?你根本不會武功,很多招式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那個殺人惡魔已經被我們找到並且殺死了,在座許多前輩都是親眼見到的。”
“是啊,紀夫人思念親人是可以理解,不過不要隨便冤枉好人啊。”說話的正是那天和盧正雄一起圍攻紫石的天池道人。
“我雖然不會武功,但那天晚上的場景每天晚上都在我夢裡出現!我一輩子都記得!”紀夫人幾乎聲嘶力竭。
“紀夫人有點神智失常,你們把她扶下去休息。”盧正雄對幾個年輕弟子說。
三個年輕人上前拉著紀夫人,紀夫人拼命掙扎。
這時候突然有個聲音不知從哪裡響起:“這才叫天網恢恢,真正的殺人**終於露出尾巴了。”
我一聽這個聲音,心裡怦地一跳。我四周環顧,就是不見一個人影。
那三個人正要拽著紀夫人走向後堂,突然一個白影閃動,一個人出現在堂口,運指如風把三個人點倒在地,然後扶住了紀夫人,把她又帶回堂前。
我感到眼睛一花,懷疑自己在做夢。
紫石就站在我面前。還是那襲雪白的衣裙,還是那頭烏黑的長髮。
“是你嗎?”我顫抖著聲音,“你是人還是鬼?”
她卻沒有理我,我知道她記恨我一掌把她打下山崖。不過這不要緊,重要的是她還活著。
“魔女,你還沒死,竟敢跑到這裡來搗亂!”盧正雄陰沉著臉喝道。
紫石微微一笑,說道:“你纔是紀家滅門案的真正兇手。我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揪出你這個真兇,現在你終於在紀家人的靈前露出了真面目,這就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哼,你以爲在這裡胡說八道就可以反咬一口嗎?”盧正雄冷笑,“大家一起上,把這個魔頭剁成肉醬!”
有一些人就要衝上來,另有一些人卻站在原地不動,顯然一時搞不清這種混亂的局面。
“各位英雄先不要動手!”紀夫人走到靈堂中央,朗聲說道,“讓這位姑娘把她的理由說出來,如果盧盟主是無辜的,我們也絕不會冤枉他。”
受害人家屬發話,衆人都安靜了下來。
紫石對紀夫人微微一笑,又轉向衆人說:“我就說說我所見到的紀家慘案。在紀家血案發生的那天晚上,我正經過紀家大院,聽到裡面有打鬥聲,就躍進牆裡看個究竟。結果我就在這個院子裡,看到地上躺了好幾具屍體,一個蒙面人和一箇中年人正在打鬥。那個蒙面人用了幾招就把那個中年人打倒在地上。我就衝出去想救人,但已經太晚。結果那個蒙面人又想殺我,但和我交手之後發現我的武功和他差不多,於是不敢戀戰,立刻跳牆跑了。我緊跟著追了出去,但因爲地形不熟,追了一段終於還是被他逃了。後來我再回到紀家門前,看見已經有人發現了紀家被害,我也就沒再多管。紀夫人如果那晚也看到了院子裡發生的事,可以證明我說的這些是不是事實?”
紀夫人點點頭:“是的,那晚我的家人都被那個惡賊所殺,我也被那個蒙面兇手打暈,倒在一個大花瓶後,等我醒來,剛好看到我丈夫和兇手對打的最後幾招,親眼看見他把我丈夫打死。”說到這裡她哽咽了一下,接著說:“我丈夫被他打死後,我看見這個姑娘跳出來,和那個蒙面人交手了幾招。然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跳出去了。所以這位姑娘所說的,都是實話。而真正的兇手就是這個僞君子!”說完他直指著盧正雄:“那個蒙面人的招式和身形跟他一模一樣,特別是打死我丈夫的那一招,絕不會有第二個人是那樣的!”說完她掩面哭泣。
盧正雄站在原地,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盧盟主的‘桶子金鐘罩’絕技恐怕天下少有,再強的掌力打在你身上也象撓癢。”紫石說,“那晚的蒙面人也和你今晚一樣,任由紀堡主的拳腳往身上招呼,特別是最後一招,擋也不擋一下,一掌劈死了紀堡主。我早該想到是你盧盟主了。”
“那這個年輕人怎麼又會使紀堡主的武功招數?”孟鏢頭問。
“爲什麼江湖上的消息說殺人惡魔藏在紫雲山?”另一位武林人士問。
“這個說來話長。”紫石說,“紀家慘案發生後,官府一直沒有找到兇手,武林門派的追查也沒有頭緒。本來我也不想再管這個事,不過有一天我在瀘州的一家客棧突然遭到襲擊,我想是那個兇手想除掉我這個唯一的目擊人。這時我才意識到我不能置身事外,如果不查出兇手,我的處境永遠也不會妙。讓兇手總是出其不意地襲擊我是很危險的,不如想個辦法引出兇手,把這事來個了斷。於是我就放出消息,說兇手躲藏在紫雲山。那個真正的兇手聽說這個消息,很可能會混在追兇的行列中來殺我,我就有機會找出這個人來。我訂下了一個計劃,把追殺我的人引到山頂的絕路上,在那裡只能由一人通過,這樣各派的人就只能派出高手逐個和我過招,用車輪戰來對付我,這樣我就有機會一個個地和前來的高手單獨過招,只要那個兇手參加進來,我就很可能通過招式認出他。我早就考察過紫雲山的地形,知道山北面的下面是個大瀑布,所以必要的時候可以跳崖逃生。
“不過這齣戲出現了一個臨時的配角,就是這位青龍門的英雄(說到這裡她指了我一下,一副冷冷的不屑表情,‘英雄’兩個字明顯帶有譏諷的語調)。而盧盟主也很聰明,看見了我卻假裝不認識我。不過我當時還沒有懷疑到盧盟主身上,我只是以爲他們都是一幫智能有問題的人,所以才把殺人**的帽子扣在這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個替罪羊的小子身上。
“我爲了把衆人的矛頭轉向我,就出手救了這位少俠。在洞裡我和盧盟主對了一掌,就覺得他和案發那天晚上的對手非常象,從那時我就開始懷疑上了他。我帶著這位少俠衝出了洞,打算讓他自己逃命跑,我一個人把衆人引上山頂。因爲懸崖下邊雖然是瀑布,但春天沒有多少水,從那麼那麼高的山頂跳下去,對於一個武功平庸的人來說肯定是活不成的。沒想到這位青龍門的少俠最終還是被各位英雄象趕鴨子一樣逼到了和我同一條道上。
“後來我們在山頂上被圍困,所有人都來追我們。我有機會和盧盟主再次交手,我更加確定他就是那個蒙面人。
“眼看這位程兄弟已經弄假成真,成爲了武林公敵,想要活命很難,於是我教了他一種能在一夜之內武功大進的內功,不過代價是隻能活半個月,希望他能衝出包圍,死也死得壯烈一些。後來我又憑著記憶把那天晚上看見紀堡主和兇手交手時施展的幾招拳法教給了他。我希望等我和他一起衝出去的時候,有機會看到他用這些招數和盧盟主交手,那樣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盧盟主在拆解這些招數時的招法和身形,進一步確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兇手。
“不過後來盧盟主和北派聯盟的天池道人、孟鏢頭找到了一條暗道抄到了我們的背後。盧盟主也懷疑我可能認出他來了,所以就撕破臉皮,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硬說我是殺人**,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除掉我。後面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我被這位正義感十足的程少俠打下了懸崖,實現了他爲武林除害的夙願(我聽了渾身發燙,恨不得鑽到靈堂桌子下面去)。
“幸虧瀑布裡的水還不算太小,不過我也差點送命。後來我就趕來了瀘州,這時候我基本確定盧盟主就是兇手,於是我打算在這個祭奠大會上當著各派英雄的面揭開他的真面目。不過我也知道以我的一面之辭要讓大家相信實在不容易。想不到老天有眼,讓紀夫人活了下來,而且也剛好看見了那天的一幕。而程少俠也有機會用我教他的招數和盧盟主過了招,讓紀夫人當場認出這個兇手。這恐怕是紀家二十二位在天之靈保佑,讓真正的殺人惡魔現形於天下。”
“盧正雄,你到這個時候還想抵賴?”紀夫人眼睛裡象要噴出血來。
“我爲什麼要殺紀家?”盧正雄喊道。
“川中有不少大門派,但多年來一直不團結,所以才讓你盧盟主成了江南武林的首領。”紫石說,“我前幾天查訪了好幾個門派,才知道紀堡主原本打算把四川的各派重新組織起來,結成新的聯盟。你一定是害怕這個聯盟結成後對你大爲不利,所以就下了毒手滅了他全家。你那天在山上說我僞造了淫賊施暴的現場,倒是提醒了我,僞造現場的正是你。”
“盧正雄!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趕快束手就擒,讓我們送去官府查辦!”天池道人叫道。
不少門派的掌門都跟著喊了起來,大部分是北方門派的,少數和盧正雄關係不錯的南方門派有些猶豫不決。
盧正雄突然大喊一聲,撲向紫石。
紫石向邊上一閃,盧正雄凌厲無比的掌風掃翻了十幾個靈牌。他就象一隻瘋虎一樣繼續撲向紫石。兩個人異常快速地交了七八招,在盧正雄瘋狂的進攻下,紫石連退了幾步。
突然盧正雄一掌向紀夫人打去,紫石揮掌去救,露出了空檔。盧正雄左手一記肘錘,打中了紫石右肩,把她打得退到了牆邊。
盧正雄雙掌一攏,運起一股強勁的掌力推向紫石。紫石沒有退路,只好也伸出雙掌對抗。
“砰”的一響,四掌相接,盧正雄退了三步,化解了掌力,而紫石緊靠著牆,無法消解那股強大的勁力,噴出一口血來。
我一看情況不妙,向著天池道人和孟鏢頭喊道:“大家一起上啊!”可是他們卻象沒事一樣旁觀,看樣子還挺悠閒。其他門派的人也只是在叫喊助威,但就是象木樁一樣站著不動。
盧正雄一看擊傷了對手,更瘋狂地撲向紫石。紫石向旁急閃,不再硬接他的招數。我大叫一聲,衝上前去,雙掌一齊發力,擊向盧正雄後心,要逼他回身。不料他根本不理睬我,任由我雙掌結實地打在他背上,效果又和打在三年沒彈過的破棉花上一樣,分毫沒傷到他。
我出掌用上了全力,根本沒有顧及防守。盧正雄快如閃電地回身一腿,正中我腰間。我被踢出一丈多遠,壓爛了一張桌子,一下疼得爬不起來。
盧正雄和紫石打得越來越激烈。盧正雄掌影翻飛,象滿天亂飛的燒餅一樣,紫石在他的掌影中穿來穿去,偶爾反擊一掌,盧正雄也不接,讓她打在身上,一點也起不了作用。這樣盧正雄不用顧忌防守,一味狂攻,紫石本來就受了傷,更加落在下風。
我對那些站樁的人喊道:“殺人犯發瘋啦!你們快上去幫忙啊!”
天池道人說:“盧正雄有‘桶子金鐘罩’護體,就是和他功力相當的人也要吃虧,我們冒然上去也沒用。據我所知,他的‘桶子金鐘罩’全身不怕擊打,不過在身上會有一處‘氣門’。只要找到‘氣門’,一擊就可以破他的金鐘罩!”
“那還不快找?還站著幹嘛?”我一邊說一邊運氣,想盡快消除疼痛爬起來。
“你以爲是抓跳蚤?他全身三百六十個穴位,誰知道是‘氣門’在哪裡?所以我和孟鏢頭在旁觀察,希望能儘快看出他的‘氣門’。”天池道人說。
“等你們看出氣門,我們早就斷氣了。”我掙扎著爬了起來,看來不能指望這些人。
這時幾個漢子操著四川粗口衝了上去,揮刀向盧正雄砍去,可能是瀘州一帶的門派,和紀家有點交情的。
盧正雄不敢用身體硬接刀劍,不得不閃避,紫石的壓力暫時緩解。不過那些漢子武功太差,沒幾下就被盧正雄打得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我撿起一把劍,扔給紫石。紫石揮劍與盧正雄對打,盧正雄對利劍有所顧忌,一時間局面又變得難解難分。
時間一長,紫石體力明顯不支,突然又吐了一口血。我想要幫忙,可是下半身還是痠痛難忍,路都走不了。突然紫石喊一聲“著”,一劍刺穿了盧正雄左臂。我心中一喜,看來這下紫石要贏了。不料紫石這是一記險招,雖然刺中了對手,而盧正雄也一掌打中她胸口,讓她當場吐血倒地,再也站不起來。
盧正雄左臂插著劍,狂吼一聲,舉起雙拳象一座小山一樣向紫石撞去。
紫石坐在地上,用手撐著身體,已經沒有抵抗的力氣。我突然生出一股勁來,猛撲過去,擋在紫石前面。
盧正雄右拳聚集了他全身的力量,象個金鋼鑽一樣直搗過來,我來不及格擋,只覺“膻中穴”一陣鑽心的痛,被他右拳打個正著。我知道紫石在後面,因此硬是穩住身體,接下了他全部的拳力,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傳遍全身,全身血液象被大石擊中的水潭一樣劇烈激盪。
我知道“膻中穴”是人身上最重要的穴位之一,被盧正雄這樣的頂級高手鉚足了吃奶的力氣打上一拳,不管是誰也活不了。
我聚集身體內所有的真氣,與盧正雄相持。看著這個象魔鬼一樣的傢伙盯著血紅的眼睛看著我,我這陣子所有的不痛快一下涌上腦子。象上次在山洞裡那樣,我再一次把左手中指向上一捅。
不過這次我和他距離非常近,我這本來是捅向空中的一指頭正好戳在他的下頜上。
我已經接近暈厥的邊緣,恍惚中看見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雙眼睜得象魷魚丸子一樣。我也不明白他怎麼了,突然我聽見紫石在我身後喘著氣喊道:“快打他!他的‘氣門’被你破了!”
我接近喪失的神智被最後一次激活,我在接近崩潰的身體裡提起最後一道真氣,聚集在右拳上,幾乎是閉著眼睛一拳擊出,用上了“天魔劫神大法”的全部功力,結結實實打在盧正雄胸前。
這次我感覺他的身體象是破木板一樣。伴隨著“砰”的一聲重擊聲和“喀哧喀哧”肋骨折斷的聲音,盧正雄巨大的身軀向後飛出老遠,摔在大堂中央,口中鮮血噴涌。
我也吐出幾口血來,一種撕裂感傳遍全身,好象人會隨時裂成幾塊一樣難受。
“師父,‘青龍出水海底針’我終於練成了。”我聽見自己喊了這句話,接著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