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君早上醒來的時候,陸灝軒已經(jīng)不在學(xué)士府,雖是小妾,但礙著陸灝軒身邊就這麼一個女人,丫頭小廝們還是會跟上來伺候著。
“相公不在家嗎?”打著哈欠,剛剛坐起身,便有人端著水來伺候漱口。
“回夫人的話,學(xué)士大人一早就被聖上召入宮了。”
“走這麼早?那他用早膳了嗎?”
“回夫人的話,宮裡的旨意來的太急,學(xué)士大人還來不及吃。”
“那你們早上不知道早點做嗎?這宮裡宮外的急事兒哪個說的準(zhǔn),萬一以後天天早出門,豈不是天天都用不成早膳?傷著身子,你們一個二個誰擔(dān)得起?賠得起?”
“…….”丫頭們不敢接話,只能生生挨著這罵。
“夫人,北宸王府的司空姑娘帶了禮物來見學(xué)士大人……”屋裡的丫頭剛剛捱了罵,屋外的小廝便又上前來稟報道,“小的已經(jīng)告知學(xué)士大人不在家,但那姑娘堅持要親手把禮物放到學(xué)士大人房間。”
“北宸王府?司空姑娘?”安凌君倒是也一時沒往林靜詩身上想,假名假姓這些玩意兒,誰能記得?她還只當(dāng)是哪個狐貍精又想來勾搭陸灝軒了,“帶了什麼禮物啊?”
“回夫人的話,這小的倒是不知道了,就那盒子還挺大的,看著應(yīng)當(dāng)是什麼貴重的禮物。”
“哼。”安凌君冷笑一聲,在林靜詩手裡搶了個陸灝軒,就還真當(dāng)自己是什麼手段高明,見招拆招,遇鬼擋鬼的主兒了,“讓她進(jìn)來吧,本夫人親自接見,倒是要看看什麼貴重的東西,值不值得往我們學(xué)士府裡放。”
小廝聽話出了門去。
外頭的太陽有點兒大,林靜詩撐著傘,還不忘給抱著禮物在一旁的小蘇陽遮著。
“這府裡的人也太沒規(guī)矩了不是,咱們北宸王府的人來拜見,他們區(qū)區(qū)一個學(xué)士府,不先請我們進(jìn)去坐坐,倒是喊人在這大太陽底下曬著,真是沒禮貌。”
“行了,大度點兒,咱們好歹是代表著高他們學(xué)士府好幾階的北宸王府,別給王爺丟臉。”
“兩位,我家主子諾了,請進(jìn)吧。”小廝們倒是客氣,估計這規(guī)矩也是那不懂事的陸灝軒給定的。
林靜詩笑吟吟的邁腿朝裡走,還不忘多問一句,“不是說學(xué)士大人不在家嗎?你家哪裡還有別的主子?”
“啊,是我家夫人還在。”
“夫人?”林靜詩有些好奇的唸了念這兩個字。
小蘇陽頭腦伶俐,便立馬跟上一句,“學(xué)士大人不是未曾娶親嗎?你們家還有夫人?”
“啊……這個……”府裡上下倒是也都知道安凌君只是個妾,可自從這女人進(jìn)了府,夜夜隨侍,一來就擺出了一副女主人的架勢,陸灝軒去哪兒也都會帶著她,兩個人平時感情看起來不錯,所以府中的下人們自然也不敢造次。
林靜詩也不爲(wèi)難,只是提了提這話茬,便不再多說了。
跨進(jìn)大堂的時候,丫頭們還正在伺候安凌君喝茶,瞧見林靜詩,不知是茶水燙了自己舌頭,還是這個人燙了自己的眼睛,總之安凌君臉色一變,一口便將口中的東西全數(shù)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安凌君被嗆了一口,咳的是這個撕心裂肺。
小蘇陽跟著偷偷笑了起來。
林靜詩也笑,“學(xué)士府這是做了什麼好吃的呢,安姑娘這是搶著吃被嗆著了?要說你們這些下人也真是,知道安姑娘初初來皇都城,何時吃過這些好東西,瞧瞧,瞧瞧,這臉都嗆的紅了,你說要是嗆死了你們賠得起嗎?下一回啊,先從最簡單的拿出來吃,一口一口,細(xì)嚼慢嚥,免得噎死自己。”
“咳咳…..哼…..”鼻孔朝天冷哼一聲,安凌君順過氣來,“喲,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太陽確實是從西邊出來的,本小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這是頭一回瞧見小妾居主位。”不等人請,林靜詩便自己落了座。
“你……”
“昨晚見了學(xué)士大人一面,瞧見他膝蓋磕傷了,所以今天特意送個祛瘀膏來,算是表一份心意,謝謝學(xué)士大人昨夜不惜負(fù)傷也一定要來救我的恩情。”
“……”陸灝軒膝蓋確實是有一處傷,是安凌君伺候那男人寬衣就寢時看見的,當(dāng)時隨口問了一句,不過陸灝軒沒回答,只是望著那傷口發(fā)了一小會兒呆,便睡了。
現(xiàn)在聽來,合著是跟她林靜詩在一塊兒的時候受的?
“那就多謝司空姑娘了,只是你們家這祛瘀膏這麼大的嗎?”心裡憋著火,但是先生氣的人就先輸了,安凌君硬扛著,然後隨手一指林靜詩身旁那小男孩手裡的盒子。
“祛瘀膏在我身上呢,這盒子裡是從我家王爺?shù)膹N房裡硬拿出來的一件進(jìn)貢補(bǔ)品,用來燉湯對恢復(fù)傷口是最好了。”
“東西留下,兩位就先回吧。”
“這補(bǔ)品能留下,不過這藥膏嘛?我想我還是得親手送到學(xué)士大人手裡,親口道聲謝才成呢。”
林靜詩一擺手,小蘇陽便不情不願的拿著盒子走到了安凌君的面前,把大盒子往她面前一推,極爲(wèi)不屑的說道,“要就要,你們要是看不上,咱們還拿回去。”
“北宸王府的人這麼摳?就算我要不要,這送出來的禮物還有收回去的道理?”安凌君挑著刺兒的開始嘲諷道。
“你當(dāng)我們北宸王府的禮物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這麼珍貴的東西,有錢也買不著,你們要是用不著,我們當(dāng)然得拿回去了。”
“嘁……”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安凌君撇撇嘴,然後伸手接過盒子來,隨手兩下?lián)荛_了打包的袋子,剛剛開了蓋兒,臉色突變,兀自撥高的一聲尖叫,響徹整個學(xué)士府,“啊…….”
盒子被打翻在地,一隻光禿禿的被扒了皮的烏雞就這麼‘咕嚕咕嚕’滾出了老遠(yuǎn)的距離,裹著些雞血,弄髒了地,不止是安凌君被嚇的不輕,她身後站著的好一衆(zhòng)丫頭也同樣被嚇到個魂飛魄散。
“哈哈哈哈……”小蘇陽看到自己的目地得逞,便毫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
林靜詩也笑,不過她稍微笑的要委婉一些,好歹拿絹兒捂著些嘴,但笑意攔不住,看在安凌君的眼裡刺眼的緊。
“林靜……”
安凌君氣的渾身發(fā)抖,拍案而起,正指著對方想要罵人的時候,又被林靜詩漫不經(jīng)心的出言打斷。
“安姑娘,做了人家的小妾,雖然不是正妻,可說話做事還是稍微注意注意儀表形態(tài),別張口閉口就跟潑婦似得罵起了街來。”林靜詩站起了身,“這藥膏我還是下次來送吧,麻煩安姑娘替我轉(zhuǎn)告陸大人一聲,就說司空小花下次再來拜訪,這烏雞可是好東西,撿起來洗洗還能熬湯,走了,小蘇陽。”
“是,司空小姐。”小蘇陽仰頭,雄赳赳氣昂昂的跟著離開。
今天這口氣兒,出的爽快。
兩個人在學(xué)士府一衆(zhòng)下人的目送下出了府,一來就給安凌君好一通示威的,這絕對絕對算是頭一個敢這麼幹的客人。
“嫂子,你這大清早的就讓我心情這麼舒暢,我以前看女人吵架打架,罵娘揪領(lǐng)子什麼的看著都煩,你怎麼這麼厲害,隨隨便便做個事兒也能這麼有意思,看你吵架比看別人好玩多了。”
“你要是想看,以後娶兩個老婆,天天都能看。”
“得了吧,我一個老婆都不想要,自己一個人多自在,有事兒哥哥抗,沒事兒兄弟們約著喝酒打獵,多舒服呀,做什麼非得找個女人來管著自己?”
“她管你,你管她唄,你們倆誰厲害誰當(dāng)家。”
“那你和臨風(fēng)哥,你們家,誰聽誰的?”
“當(dāng)然是聽他的了。”這話說的理所當(dāng)然,又驕傲無比,林靜詩彎腰入了馬車,正回身想要給小蘇陽搭一把手的時候,那孩子已經(jīng)身手敏捷的跳了上來。
“那咱們明天還來嗎?這麼有意思的事兒,總不至於就幹這麼一回吧。”
“來啊,每天來一回,咱們噁心死她。”
“那明天過來再送點兒什麼?”
“嗯……”
“要不我去山上逮幾條蛇怎麼樣?我看姑娘們都害怕這玩意兒。”提起整人這事兒,小蘇陽倒是頗有興致,眼珠子亮了又亮,一個又一個損人的點子不停的在腦子裡冒,“什麼蚯蚓、蜈蚣、水蛭、黃鱔,夠噁心吧。”
“主意倒是好主意,只不過嘛……”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頭一回玩過的把戲,第二回再來玩,人家安凌君肯定就有防備了不是。
林靜詩用手指頭摸摸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受了林靜詩這麼好一通氣,安凌君自然心裡頭悶著火,等陸灝軒等到天黑也等不回來,她在大廳的桃木椅上坐著,那滾了血的烏雞,沒有她的吩咐也沒人敢去撿,中午端過來的飯菜被一巴掌揮空,撒了滿地。
翰林院的公事繁雜,陸灝軒去宮裡頭坐了一整天,手裡接到的需要更改編撰的書籍便已經(jīng)累了高高一摞,做文職的學(xué)士們話都比較少,工作的氛圍難免會讓人有些壓抑憤懣。
本以爲(wèi)回了家能鬆一口氣,哪知道安凌君還把家裡弄的亂糟糟一片。
陸灝軒瞧見地上滾的那血跡,不知爲(wèi)何眼前突然閃過林靜詩在幽州林家的時候,那裙底刺眼的一片紅色。
你說……當(dāng)時推她做什麼?若是不推,現(xiàn)在林靜詩就是爲(wèi)了孩子,也不可能這樣同他斷的一乾二淨(jìng)呢。
陸灝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怎麼?看你這表情,是想誰了還?”安凌君站起身,竟也是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用陰陽怪氣的口吻諷刺道,“膝蓋不疼了?腦袋不疼了?看見林靜詩就煩就恨的心也跟著人家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