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沐爺，他的眼神無比嚴厲，也許是蝴蝶的不幸婚姻讓他心寒，所以他忽然對我說了這樣的話。
我搖了搖頭，我說：“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我就沒打算走回頭路。不過我慶幸的是，管驍對我的情誼是真的，這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
沐爺見我這麼說，於是目光微微放心了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這一天晚上，我依然在沐爺的家中留宿。半夜的時候，我不知不覺中翻身，赫然驚覺自己的身邊好像站著一團黑乎乎的人影，我嚇得尖叫起來，卻聽到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冷冷地說：“叫什麼，不是鬼。”
一聽這聲音我便知道是侗羽，也只有他，會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別人的房間裡來。不過一向作息都格外規律的他，怎麼會突然這樣大半夜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呢？
我連忙從牀上坐了起來，打開燈，看到侗羽穿著一身灰色的睡衣站在我的面前。
“有什麼事嗎？”我看到他一臉凝重的表情，問道。
他一直盯著我看了好久，那種眼神盯得我渾身發毛，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於是只能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過了好久好久，他突然幽幽地問我：“欸，愛情到底是什麼鬼？”
我沒想到他大半夜不睡覺竟然是爲了問我這個問題，我頓時哭笑不得。他見我十分意外的表情，竟然有些微微的臉紅，然後“啪”地一下把燈關掉了，對我說：“快回答！不回答不讓你睡覺！”
“爲什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我好奇地問道。
“就是想問，沒有爲什麼。”他嘟囔道，一屁股坐在我的牀沿邊上，直接鑽進了我的被子裡。
我沒想到他這麼隨意，一時我倒是變得尷尬起來，我說：“你是不是今天看到沐爺哭，所以想問這個問題？”
“杜一諾也哭過，那天你走，之後他就哭了。”侗羽在我耳邊說道，聽得我渾身強烈地震了一下。
“他哭了？”我不禁問道。
“你快回答我的問題。”他突然兇巴巴地問我，“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做不到無情？”
“人生下來就有七情六慾，怎麼可能做到真正的無情呢？你現在之所以清心寡慾，是因爲你沒有遇到那個人而已。”我心有慼慼地說道。
“遇到哪個人？”侗羽又問我道。
“遇到能讓你心跳加速的那個人。”我說。
“那不好玩，我有心臟病。”侗羽小聲嘟囔道，“要是跳太快，我就死了。”
我沒想到侗羽竟然有這麼單純和幼稚的一面，既覺得意外的同時，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麼多年你都和沐爺在一塊，你不覺得無聊嗎？”
“怎麼會無聊？”他反而更加詫異了，“我每天忙都忙死了，要忙著學習忙著練武忙著抓人，爲什麼會無聊？”
我聽他這麼說，頓時更加好奇起來，我說：“你都學些什麼啊？你在沐爺身邊每天都有事情做？”
“你問那麼多幹嘛？這是秘密。”侗羽突然從我牀上跳了下去，然後說，“喂，你有像沐爺那樣愛過誰嗎？”
侗羽的話一下問到我了，我有那樣愛過誰嗎？究竟誰在我的心裡停留過？究竟我的心裡愛過嗎？……我突然沉默起來，我也在問我自己，我愛過杜一諾嗎？我又真正愛過管驍嗎？
侗羽的問題讓我突然發覺，我似乎並沒有像沐爺那樣不計回報、不問結果地愛過任何一個人。我的前提永遠是對方先愛我，對方愛我，我才能去付出和愛。可是這樣的愛，是愛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苦笑起來，我說：“我可能做不到那麼偉大，能做到那麼偉大的，大概也只能是沐爺這樣的男人。”
“哦。”他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愛情有什麼好的，爲什麼要哭？算了，我不問了。”
說完，他像一陣風一樣就這樣飄出了我的房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是直接從窗戶上飄出去的，像是鬼魅一樣。
如果不是認識了侗羽這麼久，我真的很難相信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們生來秉性單純而簡單，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使命，卻從來不問爲什麼，也很少有情緒。
也許侗羽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無情人。可是他今晚這樣問我，或許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絲絲的開竅吧？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我琢磨了一會兒之後，再度睡去了。隔天一早，當我起牀的時候，竟看到悅悅坐在沐爺樓下的院子裡喝著早茶。
我從樓上的窗戶上望去，遠遠看見杜一諾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和同樣一身白色太極服的沐爺正在外面的竹林小道上跑步，兩個人一前一後默契地跑著，侗羽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走下了樓去，當悅悅看到我的時候，她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甜甜地對我說：“小姐，你起牀了。”
“小姐？”她對我的稱呼讓我一下詫異起來。
“現在不是應該這麼稱呼你了麼？你現在已經是沐爺的女兒了，沐爺又是我的恩人，這麼叫你沒有錯的。”悅悅笑著說道。
“不用這樣刻意，叫我小瀾吧，現在他們都這樣叫了。”我說。
“那不行，我還是叫你小姐吧。我泡好了早茶，你過來嚐嚐吧。我帶了一些桂花糕和綠茶餅過來，你嚐嚐看，都很好吃。”她笑著邀請我坐下來。
我剛坐下，沐爺和杜一諾便從外面跑步進來了，我遠遠大喊了一聲：“爹，你們跑步去啦？”
“是啊，每天保持運動，對身體好。”沐爺笑著說道，走路依然步步生風。
杜一諾看到我的時候目光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他緊跟著沐爺走了過來。我注意到悅悅穿著一身灰色的運動服，但是胸前的品牌logo竟與杜一諾一致，心裡頓時有些微微的異樣。
悅悅連忙站起來，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椅子上早就備好了兩條白色毛巾，她遞了一條給沐爺，自己卻拿著另一條走到杜一諾的身邊，伸手替杜一諾擦拭著額頭上的汗。
這一幕發生在這樣的清晨，竟是這樣的刺眼。沐爺是男人，並不會在意這樣的細枝末節，他擦了擦汗之後坐了下來，喝了一杯熱茶，然後說：“用竹葉和龍井一起泡的茶，喝起來果然又是另外一種風味啊。”
“我吩咐他們給你煮了牛奶，是我們自己養的奶牛擠出來的。知道你懷孕後，我特地讓他們買了一頭奶牛，以後每天把新鮮的鮮奶送過去給你喝。”沐爺笑著說道。
這時候，廚房的阿姨已經端著一杯新鮮的牛奶朝著我走了過來。杜一諾從悅悅手裡接過毛巾胡亂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坐了下來，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早茶，然後擡頭看著我，淡淡問道，“懷孕會不會很辛苦？感覺還好嗎？”
“挺好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說。
“一諾，像你這種喝法，豈不是糟蹋了這麼好的茶了？”沐爺笑著看著杜一諾說道，又問，“公司最近運作得怎麼樣了？”
“總部已經成立了，各個崗位都招聘到位了，現在在著手往全國建立網絡。”杜一諾說道。
“我有個哥哥，一直在老家的物流公司當司機，最近在家待業。一諾，你能不能給我哥哥安排一個適當的崗位？他要養一家老小，現在沒事做，家裡過得太苦了，我實在看不過去……”悅悅戰戰兢兢地說道，雖然是對杜一諾說，目光卻是同時望著沐爺和杜一諾的。
“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吧，之前你不是提過了？”杜一諾有些略略不滿地說道。
“既然悅悅開了口，安排一份工作也不是難事。一諾，你就給她哥哥物色一個崗位吧。”沐爺說道。
“嗯，好。”杜一諾只淡淡應了兩個字，卻十分不滿地瞪了悅悅一眼。
這樣的微妙被我看在眼裡，我有些不解，但沒有問出來。吃完早茶後，我回到了樓上，當我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卻剛好碰到了杜一諾，他似乎正想來我房間找我，差一點兒我們迎面撞上了。
“你打算出去？”杜一諾問道。
“嗯，想去樓下走走。”我說。
“那我陪你吧，我帶你去這周圍逛逛。”杜一諾隨即提議道，見我臉色有所遲疑，於是無奈苦笑道，“你要是不放心，讓悅悅陪同也可以，省得你不好對他解釋。”
杜一諾這麼說，讓我也有些微微地尷尬，我笑道：“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我明白的。”杜一諾淡淡說道。
“早上悅悅的提議，似乎讓你不滿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她哥哥是因爲出了車禍闖事被那家物流公司開除的，身爲司機愛喝酒，這樣的人怎麼能要。”杜一諾不滿地說道，“不過沐爺發話了，只能給他安排一份崗位了。”
“別讓他做司機了，讓他做別的清閒的崗位就好了。”我聽杜一諾這麼說，於是說道。
“悅悅什麼都好，就是心裡，總有自己的算計，我不喜歡。”杜一諾突然說道。
他的話讓我一怔，我脫口而出：“既然你知道她是這種人，爲什麼還留她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