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788. 尋我的大道契機
枯敗藤枝，再生新芽。
這便是裴夕禾同太上無箏的關係，她們是一根枝椏上先後綻開的兩朵花。
而象徵著“枝椏”的，便正是混元氣。
太上無箏瞧得裴夕禾這詭異的一笑，以及沒來由的一句“謝你助我”，頓而銀白瞳孔微震，心緒如海涌，飛速審度何處缺漏。
她因爲同源呼應，甦醒不過一兩日，卻已然將局面理清，做出了此刻最適合的選擇。
裴夕禾也不得不感慨太上無箏此女的謀略縱橫，心機如鬼神。
她設下了跨越千萬載，如此宏大精妙的一盤棋局，求一個重活。
而當變故迭生，裴夕禾化作變數跳出棋局，毀去她的生機，太上無箏心智卻並未被絲毫動搖。
她清晰地分析著如今的局勢。
其一，裴夕禾爲太學學子，受大幹庇佑，燕七絕恰在此地，太上無微實則如今正與之糾纏，爲自家阿姐拖延時間。
其二，裴夕禾既能跳出棋盤，傷了如今已爲天尊的韓明樓，那便決不可將她視爲一普通的天仙境，其背後只怕同樣站著天尊存在，自不可將其逼到山險水窮處。
其三，既“今身”未死，完整無瑕，而自己不過一點靈神碎片，太上無箏所缺的，是歷經輪迴後完整豐盈的魂魄本源，裴夕禾意識仍在，談何奪取？
故而太上無箏所言“退而求其次。”
裴夕禾此時正笑意盈盈，落入太上無箏眼中便正如六月飛雪般異樣而寒骨。
“在你將這一份混元氣重灌我體內，我便知曉你要做什麼了，我也不得不敬佩你。”
太上無箏面色生寒，似結出寸寸冰霜，眉眼沉下，終是心頭難平，問道：“便是你猜到了，又能如何？”
“你我同源。”
裴夕禾眉宇一挑，從盤膝中站起身來，周身氤氳著清輝靈光，所攜法力氣息已遠超天仙三境，更在飛速朝上攀越。
“是啊，你我同源，所以你才能做到這一手，借我身，結你的道果。”
同一枝椏的花，一朵已枯萎凋謝，故將自身所具備的養分，藉著相連的木枝，傳到另外一朵新生的花上，助其成長結果。
這本是一樁美事，可修行容不得如此捷徑，必有弊端。
尋契機，燃明燈，破三極，登道闕，鑄九層道塔，接鄰真天所在，哪一步能少？！
“混元氣同源，除非我自損魂魄，斬去原有的混元氣，否則便阻止不了與這份蘊含著前世法力的混元氣相融。”
裴夕禾金眸中似有烈焰在燃燒，轉瞬之間一頭墨發已全然變幻作燦金，叫她煌煌如神女臨世，眉心神焰印記隨之顯化，炙熱的金焰瀰漫此處小界，竟叫界壁震顫不已。
“太上無箏，你當初應是上仙第三極境，半步天尊，這份法力足以叫我從天仙三境一路朝上，重歸上仙。”
“但我並未尋到大道契機，自然入不了上仙境，但你這曾經的上仙能，由你主導破境，這點靈神碎片融入我身，那活著的，究竟是我裴夕禾，還是你太上無箏？”
除非裴夕禾全然豁出，踏足上仙后將取得的一切仙道根基盡數斬去，化做個乾乾淨淨的凡人，這才能完全消弭太上無箏對她的影響。
到時兩女的意識將真正地合二爲一，且因證道契機，誰又能更佔優勢？答案不言而喻。
她們兩人都變得不再純粹獨立，但無疑太上無箏完成了一番真正的“重活”。
裴夕禾眼前的無非兩個選擇，一者徹底斬去混元氣的影響，自損魂魄，化去修爲，仙途必定大傷。二者接受此番晉升，與太上無箏共生，再尋法子鬥爭。
趨利避害是天性，人人心中皆存一點希望“往後有無限可能”。
故在太上無箏的算計中，裴夕禾選擇後者的概率遠遠大於前者。
可如今瞧著裴夕禾節節攀升的法力，脣角所揚的冷笑，她終究是不確定了。
裴夕禾站立在她身前，金髮如瀑，神輝傾灑，體內神烏之血滾滾流淌，似大江大河，迸發出磅礴滔天的大日金焰。
屬於太上無箏的上仙法力本便極致純粹，更由金焰煉化，匯入泥丸，絳宮，氣海三方丹田，貫如流虹，叫元神小人發生非凡蛻變。
她的境界更是從三境一路攀升，如今已至八境天仙！
有一聲清鳴響徹小界，似打破了一個小口，便引得堤壩崩壞，江海潮涌，正是裴夕禾打破阻隔，直入九境！
她天資可謂亙古無雙，更因靈魔妖三修，早早窺得一絲大道真貌，心境領悟遠勝同輩，天仙九境於裴夕禾而言無非是法力的積累，根基的築實。
如今因著同根同源的前世法力，得天獨厚的先天生靈之體，裴夕禾踏入九境，竟無半分虛浮凝滯之象。
她笑吟吟地搖了搖頭，對著太上無箏說道：“太上無箏啊，你所算計的實在是精妙，只可惜你只甦醒了這一兩日。”
所以她不夠了解自己。
太上無箏計劃中本是裴夕禾身隕，混元氣攜帶魂魄本源歸來，喚醒沉睡的靈神碎片，自此重塑新我。
可偏偏因爲建木“橋樑”的神效，裴夕禾心神化身順著混元氣的指引而去，提前喚醒了太上無箏，叫她此刻處在油盡燈枯的衰敗之態。
她只得叫太上無微儘快尋到裴夕禾。
而此刻金輝爍爍，焰火充斥於小界當中，炙烤得壁壘震顫，卻因天尊手段實在恐怖，故而不見崩毀。
裴夕禾一身法力終達到九境頂峰，卻戛然而止，正是缺了大道契機。
太上無箏摒棄雜言，雙眸涌現精芒，化作一點銀白光芒，驟涌入裴夕禾絳宮所在。
同根同源，加上她原爲上仙境而帶來的壓制，叫她暢通無阻得匯入那元神小人中去，同魂魄相生，而正是如此，太上無箏便終於明白，爲何裴夕禾先前要說上一句“多謝相助”。
諸般複雜心緒一同涌了上來，她卻只得低低苦笑。
“我怎得便這般倒黴？”
“你如今竟是先天生靈。”
裴夕禾真身便是一口混沌無形的先天元炁。
韓明樓所具的先天道體乃是以先天之氣推衍孕生，正如一粒種子所長成的大木。
葉無雙片，花僅一朵，裴夕禾爲先天生靈，與此等體質可謂千差萬別，但溯源而尋，卻也是先天之氣！
裴夕禾天然便掌控“先天”，不過是混元氣三分，缺漏之下，她不曾發覺“混元”竟能同之感應交融。
如今第二份混元氣歸來，反倒化作她的登雲之梯。
“混元”與“先天”一同演化，拆分，溯源，以太上無箏再熟悉不過的《亙一經》運轉，助裴夕禾一看道法真貌！
屬於太上無箏的法力盡數作爲大鼎之下的道火，隨著這般消耗，破境的推力煙消雲散，太上無箏這點靈神碎片欲要作祟，卻被兩者交融所迸發的非凡之力生生鎮壓！
裴夕禾似跳出此片小界，來到一處神秘之地，寰宇之中，天地不分，星辰無生，只有唯一之物。
“道”，祂是單獨的“一”，無處不在，演化萬千。
不過一瞬之間，裴夕禾意識抽離，看向頭頂所懸的大鼎，竟已將太上無箏上仙第三極境的法力當作燃油盡數耗盡！
此等耗費，倒也意料之中。
裴夕禾心頭有感，想起那雪山亭中青年所言的“契機在東南”，緩緩言道。
“原是尋我的大道契機！”
借“先天”與“混元”交融，助裴夕禾感悟大漲，亦是找到了消磨磅礴上仙法力的渠道，如此才能反壓太上無箏，阻她借自己的身軀，破入上仙境。
如今裴夕禾已晉入天仙九境！只差那一點契機。
太上無箏靈神依附裴夕禾的魂魄上，得了依憑，氣息漸漸趨向穩定，突然笑道。
“不妨作賭一番。”
“哦？”
“我雖處劣勢，可終究是敵我同源，你如今唯有一個法子，尋到大道契機，結出道果，方可完全壓制，但依舊無法徹底抹殺我這點靈神的存在。”
“我們作賭吧，百年。魂魄交織下我已看出你有所不足，若你能百年之內尋得大道契機，登臨上仙，我便自願消解，同時叫你知曉韓明樓身後真正所藏的是什麼。”
“太上一族，皆可化作你的助力。”
“若不能，我便要融入你。”
裴夕禾收斂一身法力，金髮重變青絲如瀑，眸中精芒漸消，心頭反倒澄明。
她們之間，爭奪，相鬥，但絕無欺騙。
這是前世今生的默契，她們甚至遠勝雙胞姊妹間的感應。
裴夕禾心聲迴盪：“好。”
“你我相賭百年。”
關鍵詞：“敵我同源”。
太上無箏：“我是真倒黴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