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代的程忠疲憊的盯著記憶追溯。
畫面的外孫真可愛。
“千萬別被播出來啊,可惡!”
“長江,要給老大一點面子。”
“我可是威嚴(yán)的大哥!”
“只管播出我運籌帷幄,滴水不漏就行了。”
魏瑕撓著腦袋笑,像許多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不好意思。
這一刻,纔像是這個年紀(jì)活生生的人。
直到魏瑕嚼著麪包,口齒不清,像是嗟嘆。
“啊…麪包好吃,央央最喜歡麪包了.....”
程忠嗚咽抽泣。
自從95年除夕夜後,他再也沒從這孩子身上見到一絲少年氣。
現(xiàn)在他纔看到他一個人釋放的孩子氣。
病房內(nèi)。
病牀上形如枯骨的‘魏瑕’想咧開嘴脣笑。
即便閉上眼睛,也很想笑。
只是他連牽動面部肌肉的力量也沒有,於是大拇指微微顫抖,做出很棒的手勢。
慌亂擦拭眼淚,魏俜靈幫‘魏瑕’牽扯嘴角,擺出笑意。
如今駱丘市萬達(dá)商場,西海市星光廣場大熒幕。
地標(biāo)建築上匯聚許多遊客,下班的工人,上學(xué)的孩子。
都看著----
一口麪包嚼著,撓著頭小聲嘟囔,坐在椅子上晃盪著兩隻腳。
“可惡的長江,我可是威嚴(yán)的大哥啊!”
他們見慣了魏瑕的狠辣果決,見慣了他的心思縝密,見慣了他的目光深遠(yuǎn)。
唯獨沒見過這樣的魏瑕。
新的長子畫面追溯。
嚼乾淨(jìng)麪包,魏瑕拍拍手,慌張的收拾起桌子。
桌布被疊的整齊,糊在牆面的奶油被他仔細(xì)擦去。
剩下見底的蠟燭連帶裝著野草野花的破盒子也被悄悄丟掉,似乎是趁人不注意,小碎步踢進(jìn)了垃圾堆。
那些散亂的桌椅和追逐時的痕跡被一一收拾乾淨(jìng),動作很快。
魏瑕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好意思的左顧右盼。
像是隻要自己收拾的夠快,這段腦波記憶就不會被過多關(guān)注。
到底是沒忍住,撓著頭傻笑。
雖然很丟人,但至少剛纔是真的好開心。
“嘿嘿嘿。”
晝夜交替,溫?zé)岬娘L(fēng)逐漸轉(zhuǎn)涼,從老窗戶的青苔上爬過,少了溫柔,倒多了幾分散漫。
關(guān)上燈,月亮清冷從窗戶鑽進(jìn)來,像是瀉開一地的水光。
魏瑕索性從椅子上站起來,自顧自的翻轉(zhuǎn)身子,雙手一板一眼,氣勢十足。
大領(lǐng)碎花襯衫敞開一顆釦子,這個年代最時興的樣板戲充滿節(jié)奏感。
這一刻魏瑕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跳著跳著,眼前髒污的房間消失,破紙盒子不見蹤影。
氣勢十足的轉(zhuǎn)了一圈,魏瑕想到小時候的記憶,老家熟悉磚牆爬上一點爬山虎。
五歲的魏瑕小胳膊虎虎生風(fēng),稚嫩的眼睛竭力表現(xiàn)出的堅定意志,跳著樣板戲。
“哪來的土匪!”
“跟我們走!”
看著虎頭虎腦的魏瑕一本正經(jīng)押送不存在的‘土匪’,身後傳來溫柔的笑。
“媽。”
溫柔的手輕輕壓在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母親細(xì)心爲(wèi)五歲的魏瑕擦乾淨(jìng)汗水,一滴一滴。
兒子跳的可愛,母親也就看了半晌,捨不得眨眼。
三歲的魏坪生歪著腦袋張望,咧嘴嘿嘿笑著,拍著小手。
母親牽著魏瑕,抱到腿上,細(xì)心爲(wèi)他擦著後背的汗:“你性格太好了,太溫和,以後你改名叫魏坪玉好不好。”
小魏瑕靠在母親懷裡搖著腦袋。
“我不。”
母親摟著他坐在椅子上輕輕搖晃,看著外面的月亮,那天的風(fēng)也清冷的很。
她盯著月亮,溫溫柔柔的開口。
“你弟弟以後可以叫魏坪瑕,他性子比你要強(qiáng),以後碰到事情他會找家人一起面對,這樣壓力分散,就不會太累。”
魏瑕盯著弟弟,腦袋搖晃的像撥浪鼓。
“不行,不好的名字,不能給弟弟。”
他開始有勇氣,五歲的他面對隔壁大孩子推搡弟弟的時候,衝上去和對方動手。
被打的鼻青臉腫,他也不在乎,只是看著站在自己背後的弟弟,輕輕摸著他的小腦袋。
“我是哥哥。”
“哥哥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弟弟。”
“媽媽說,玉是良材,生生不息。”
“我覺得我不算美玉。”
穿過院牆,魏瑕找到正在晾衣服的媽媽,拉扯著闊腿褲的褲腳。
“媽,不好的玉是什麼?”
母親晾衣服的手頓了一下,有些擔(dān)憂。
“不純的玉有瑕疵。”
“我想當(dāng)有瑕疵的玉。”
“這樣以後就算我打那些欺負(fù)弟弟妹妹的人也沒關(guān)係,我不怕,我反正有瑕疵。”
“有瑕疵的玉就這樣。”
母親難得沒說話,點頭,深深看了一眼長子。
那雙眼睛裡到底蘊藏著什麼,那時候的魏瑕看不明白。
“好,以後我就叫魏瑕。”
“我不要坪字輩分,我要和爸爸一樣,兩個字的名字。”
“我弟弟不能帶瑕,他可以帶玉,可以帶生。”
“瑕,我一個人拿著。”
五歲的魏瑕拍著手,高興的跳起來。
院落裡的泥土被濺起,他一板一眼又在裡面跳著樣板戲,只有嘿嘿的笑聲能顯示出來這個孩子很開心。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他將會爲(wèi)這個名字付出怎樣的代價。
身軀轉(zhuǎn)動,朦朧的清冷月光再度浮現(xiàn)眼前。
大領(lǐng)口的花襯衫和牛仔褲在緬邦的月光下一板一眼,孱弱的身軀和斑禿仍在,窗口仍是爬滿青苔。
他還是那個站在毒販身邊的駱丘市毒販下線。
跳著舞的魏瑕忽然怔住。
幾年前父母爲(wèi)每一個孩子取名字的背後。
腳步前踏,魏瑕動作一如五歲那年一樣,虎虎生風(fēng)。
“小生,你的名字取自玉材良秀生生不息。”
“小政,你的名字取自秩序法令。”
“小央,你的名字出自《韓非子揚權(quán)》,寓事在四方。”
“小靈,你是名字取自蔡邕《獨斷》靈星,火星也。”
月光下舞蹈的影子終於停下腳步,收斂一切情緒。
指尖的五色指環(huán)依舊勒的很緊,像是深入骨間。
虎口裂痕宛然,掌心在月光下透出一抹指印。
“我是......魏瑕。”
“玉有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