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從省裡傳來的消息判斷,王啓和很可能會上升一步,代替現在的廳長。現在的廳長將擔任省委常委兼紀委書記。僅僅憑王啓和與這個省紀委書記多年形成的上下級關係,曹衛平就不敢得罪他。
曹衛平是這麼想的,市委書記趙志峰也是這麼想的,王啓和剛說出他的意思,趙志峰就表態對年輕幹部要大力培養。至於縣委領導更是大力支持,他們巴不得自己的下面有幹部與上面的官員關係好,將來更有理由去拜訪他們。
作爲張修遠的伯伯,曹衛平自然更沒有理由反對。張修遠就這樣從剛破格提拔爲股級幹部一下躍升到副科級幹部,也從原來只計劃擔任鄉長助理,一下躍升爲副鄉長。一下跨過了二道別人要花好幾年才能邁過的坎。在官場混過的人都知道,到了科級幹部就是正式的官員,仕途在他面前一下豁然開朗,只要不出什麼大問題,擔任鄉長、鄉黨委書記只是時間問題,那可是一方諸侯,完全有了可以發揮自己能力的機會,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能夠將自己的執政理念付之於行動,更有機會讓別人甚至媒體記者看到他的執政能力。
這讓他很鬱悶,特別是他想到張修遠與省報記者的關係不錯,與省公安廳的領導關係好時,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所以當兒子曹慶國怪他給郭遠明打電話的時候,他有點氣急敗壞。
正煩躁的時候,王秘書輕輕地推門進來,說道:“曹市長,黃市長說參會人員都到齊了。現在請你過去。”他手裡拿走一疊稿子,恭敬地遞給曹衛平。
等曹衛平接過稿子後,他迅速地走向衣架,將上面掛著的風衣取下來,然後拿起桌上的茶杯、公文包。
曹衛平一邊朝外走一邊翻看著稿子,問道:“這就是我市各企業、單位欠的貸款?”
王秘書說道:“這是辦公室彙總過來的,尚未到期的貸款在下面。”
當曹衛平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裡面的人在黃宏波副市長的帶領下都一齊鼓掌。曹衛平舉起右手壓了壓,在主位上坐下後,說道:“停,停,我知道你們鼓掌的意思,只是今天只怕會讓大家很失望,所以還是不要鼓掌的好。”
大家都笑了起來,掌聲和笑聲同時止住。
曹衛平笑著說道:“你們各位都是財神爺,我這個市長都要好好巴結你們,只要你們給我一點臉色,我可就玩不轉了。全市近二百萬人就會找我的麻煩。我真是有點害怕見你們囉,呵呵。你們這些銀行行長,是否可以大方一點,多給我市一些貸款?現在我們都眼巴巴地看著你們呢。”
說著,他拿起王秘書剛擺好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說道:“好!題外話和玩笑話就不說了。我這個人的xing
格大家都知道,就是不來虛的,最喜歡開門見山。今天召集你們各銀行的領導來這裡開會,其目的就是希望你們給我市給與更大的支持。
對於我們這個不發達的城市來說,我的這些話有點老生常談了,估計你們耳朵都被我們這些話說得起繭,再說的話,不但你們煩,我也不好意思再說。那麼今天黃市長開這個會的目的是什麼呢?開這個會的意思就是一句話: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雖然你們是財神爺,但你們放款的額度也有限制。現在每一個企業、每一個行業都渴望資金。那我們銀行有限的資金怎麼用呢?很簡單,按國家的政策來,按你們的制度來。國家政策鼓勵的、關係到老百姓全體利益的、能夠取得良好社會效益經濟效益的,你們就應該放出貸款。那些不受國家政策鼓勵的、只是有利於一小部分人的、沒有良好經濟效益的項目,你們就應該大膽地拒絕。
那麼,目前我市那些項目是你們銀行應該支持,而且必須全力支持的呢?是城市基礎建設,是舊城區的大規模改造!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人,肯定都到過不少的城市,到過很多發達國家,對我們陽韶市的現狀肯定有切膚之痛。雖然不能用髒亂差來形容,但至少可以算得上陳舊、落後這兩個詞。狹窄的街道,破爛的房屋,灰塵橫飛的空氣,擁擠的住房都讓我們很難受,我們這些政府官員經常被老百姓罵。這些罵人的話我們聽了感覺到很冤枉、很委屈,因爲我們陽韶市的經濟太差,就是想把我們的城市建設好,也沒有錢啊。可是,我們又覺得自己很慚愧,人家很多城市的經濟未必有我們的好,他們未必比我們有錢,但他們的城市建設爲什麼就那麼好呢?那些動輒幾百萬的城市雕塑、城市花園怎麼建成的?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呢?
同志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其原因是什麼呢?我認爲其原因就是我們沒有將有限的資金用在刀刃上,沒有將資金集中起來。我們很多資金都用到了救助特困企業,投入了那些無底洞,每年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資金扔進去,結果連泡都沒有冒一個,年復一年地投入鉅額資金,但效果卻很差。
特困企業要不要救助?當然要救助,但怎麼救,不是投入資金就可以的,最主要的是應該幫助他們自救,讓他們有新的發展能力,有新的發動機,而不是隻是把資金交給他們就可以了。俗話說給人以魚不如給人以漁。現在有的企業拿了銀行資金去幹什麼呢?去吃喝,去旅遊,去追求並不實際的政績。
當然,你們放出這些貸款是你們把關不嚴,你們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那麼我們呢?我們這些政府工作人員有沒有問題?有!我們政府有責任監督資金的使用,在項目審批的時候有責任把關,有時候我們
自己也腦門發熱,聽了一些所謂專家的意見就腦袋一拍,把項目定了下來,然後bi著你們銀行發放貸款。比如最近一家鋼鐵企業從國外引進的一套設備,就是因爲沒有進行全面地、深入地分析,只聽信了某些專家的意見,只聽了某些企業領導的片面之詞就定了下來,導致現在有點騎虎難下。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這個市長也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其實現在反過來想一想就知道我們錯了:既然設備這麼好,人家外國人又不蠢,怎麼可能折價賣給我們?要知道法國人對我們中國人是懷有歧視心理的,他們不害我們中國人就不錯了,不可能在我們面前當雷鋒。特別是賣出這套設備的企業瀕臨破產,他們最缺的是什麼?就是資金。另外,如果這套設備好,那家企業完全可以利用這套設備來取得經濟效益,完全可以憑藉它來翻身,怎麼可能把一隻生金蛋的雞給宰殺了?
我們當時應該換位思考一下,同時,我們也應該知道知識分子和專家一樣具有侷限xing,他們不是神仙,他們說的話未必句句都是真理。至少他們的實踐經驗就沒有我們,至少他們的經濟思維就沒有我們強,他們太過於理想化,太過於注重書本里的知識。這還是不考慮他們有私心,如果他們有私心,那一切更糟糕。
對於鋼鐵公司引進國外設備這件事,我們市委市政府還要進行調查,追究有關當事人的責任,對那些收取了國外廠商好處的人,查清一個處理一個。對於這套設備,我們也要進行組織人員進行分析,儘可能將損失挽回來。……”
隨著這次金融工作的會議結束,有關陽韶市鋼鐵有限公司花巨資引進的設備是一堆垃圾的傳聞開始在市面上流傳,有關前往法國考察設備的領導收取了國外廠商好處的傳聞更是說的有鼻子有眼,還有人說張晉鬆教授是書呆子,被外國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現在出事就跑;也有人說現在市裡組織了紀委、檢察院、法院、海關的人對考察組的人進行調查……
佐證這些與此傳言的是銀行無限期地停止了對鋼鐵公司的貸款支付,反而加強了對原有貸款的追討,凍結了鋼鐵公司的銀行賬號。公司那些內定前往國外培訓的工人沒有動身。
結果沒有多久,鋼鐵公司的人開始鬧了起來:成羣的工人到各部門上訪、膽大的下崗工人到市政府要錢過日子、有氣憤不過的正義人士尋找引起設備的罪魁禍首張晉鬆教授……
遠在湖東鄉工作的張修遠早就留意著設備引進的進展情況,特別是設備裝運到鋼鐵公司、父親順利調到外地去之後更是如此。聽到如所他所預計的那樣銀行斷絕了鋼鐵公司的貸款,張修遠更加肯定了曹衛平想幹什麼,也更加認定了自己的宏偉計劃能夠實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