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總統(tǒng)府。

馮大總統(tǒng)象一個三歲的孩子，連聲直叫：“打得好！打得好！”

人往往會走極端，柳鏡曉拆的是段鐵民的臺，段鐵民冷臉相待，不把他馮某人當人看，柳鏡曉把他的軍火火全給扣下來了，現(xiàn)在這兩個大敵自相殘殺，拼個你死我活，這對於馮黎來說，是一個莫大的福音。

他瞧了瞧桌子上那屢次留中不發(fā)的辭職通電，暗自心想：“老子既然還有兩師本錢，也就不是吃素！”

他的兩師部隊，是他從江蘇帶來的一師一旅，入京改爲兩個中央師，計有兵力一萬七千多人，大炮五十多尊，是馮黎在京城賴以維持的命根子，他暗自想道：“別看你段鐵民如何威風，我就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倒是丁權洤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消息，趕來對馮黎說道：“聽說總統(tǒng)想要罷免總理，這可萬萬不可！總統(tǒng)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結果馮猶豫了一下，他身邊就有些二流角色大聲指著丁權洤罵道：“你這個院方的奸細，你在我們府方搗亂搗得還不免嗎？給我趕出去”

好人就是這麼難當，丁權洤爲總統(tǒng)說話，徐又錚拿出手槍要打死他，爲總理說話，院方又趕他走，馮黎還是知道一點輕重，他把旁人都趕了出去，拉著丁權洤的手說了半天的話。

結果，馮身邊的人就包圍了他，嘴裡連說：“總統(tǒng)千萬不要聽他的妖言了……我們是真正爲了總統(tǒng)好的……總統(tǒng)，我們讓步讓得還不夠嗎？現(xiàn)在一定要反擊了……”

馮的決心素來是最容易動搖，聽了之後，握著拳頭說道：“對，我們絕不能再讓了……讓他嚐嚐我們直系的厲害！”

國務院內(nèi)則是另一種感受，段鐵民非常生硬地對徐又錚道：“我不信就不了對付他馮狗頭！”

徐又錚也是興奮地道：“總理有這個決心就好了！我們一直對府方忍讓得太多，以致府方得寸進尺，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段鐵民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我看他馮狗頭能玩出花樣來……對了，又錚，你到國會裡去通通氣，請他們這段時間一定要和總統(tǒng)對著幹，咱們多發(fā)冰敬炭敬就是……”

這一屆國會有一個別名，喚叫“安福系”，議員聚在安福俱樂部一起升官發(fā)財，故有此名，至於安福俱樂部的真正後臺，就是這個徐又錚。

實際徐又錚早就在暗地拆總統(tǒng)的臺，前次馮黎原本準備把那批軍火放在秦皇島上岸，結果被徐又錚探得風聲，結果徐又錚跑到東北和張步雲(yún)稱兄道弟起來，準備合夥劫馮大總統(tǒng)的軍火，又叮囑身邊的幾個愛將說：“這事情千萬不要讓總理知道，他心軟……念老交情……到時候就壞了大事……”

原本準備搶到這批軍火鄂奉雙方均分，只是沒想到馮黎偷偷摸摸從天津上岸，最後讓柳鏡曉佔了便宜，不過徐又錚有著舉一反三的才能，他當即找到幾個要好的議員：“總理看不慣總統(tǒng)的嘴臉，所以想換個人來幹總統(tǒng)……如果讓你們彈劾總統(tǒng)，需要多少價碼……把總統(tǒng)趕下臺，又需要多少銀子?！?

日照。

一個年輕人輕聲說道：“瘋了，瘋了……柳鏡曉一定是瘋了？”

林一塵依舊那般瀟灑從容的氣度，他看了一眼城牆上少得可憐的士兵，也只搖頭道：“現(xiàn)在日照只有兩個連啊……”

那個年輕人長得還蠻英俊，只是太年輕了些，很親熱地對林一塵道：“姐夫，要不要我們拿下日照城？”

林一塵一聽到“姐夫”兩個字，不由有了一絲興奮，卻裝出一副正經(jīng)的樣子：“阿破，別亂說啊……我和巧芷的事情還沒正式地定下來……”

不過這句話仍是有著很多種含義，徐破仍然是說：“姐夫，柳鏡曉真的是瘋了，就在這裡只放兩個連……”

日照，是柳鏡曉手裡僅有的一個港口，原本是控制在王自齊的手裡，駐有步兵一營和兩個炮臺大隊，只是柳鏡曉到魯南之後，就立即控制了日照，並在日照派駐大軍，王自齊派一個班，柳鏡曉就派兩個班，王自齊派一個連，柳鏡曉就派一個連，結果日照縣長當即跑到柳鏡曉面前表忠心。

等到一聽說開戰(zhàn)的消息，十七師這邊還沒動手，王自齊的日照警備司令立即跑到十七師那邊，連聲說道：“我們交槍投降……我們交槍投降……”

因爲薪酬的不同，人才才能合理流動，王自齊這邊待遇太低，官兵們看著柳鏡曉這邊新槍新炮新軍裝，吃的也好，主動跳槽到柳鏡曉這邊來，只是現(xiàn)在柳鏡曉把老部隊全搜刮上了藤鄒前線，日照幾乎成了一個不設防地區(qū)。

徐破在心裡暗自盤算著：“我們靠著日照，如果動手這日照港肯定是拿得下來的……”

林一塵很從容拂了拂頭髮，然後對徐破說道：“阿破，柳鏡曉決不是個瘋子……他分明是有峙無恐，不怕咱們來對付他……”

“而且他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津浦路那邊，這邊的勝負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是我們?nèi)绻麆邮?，豈不是把我們的實力都給暴露了……”

林一塵確實有一種讓人心折的風範，徐破也暗自慶幸有這麼一個既能幹又有權有勢的姐夫，他繼續(xù)聽林一塵侃侃而談：“記住，我們的敵人是王自齊，而不是他柳鏡曉……何況真正的關健人物……”

說著，林一塵朝南指去：“是南邊的那個人啊……足足四個師四個旅的部隊，等他表明了態(tài)度，我們動手也不遲困！”

最後林一塵還不忘說一句：“笑到最後的人，纔是笑得最好……”

濟南。督軍府。

王自齊是忙得焦頭料額，到處都是告急的電文，“昨夜激戰(zhàn)，我軍已損失四個多營……”

“陳團失去聯(lián)繫，但槍聲未絕，現(xiàn)仍激戰(zhàn)中……”

“糧彈兩缺，請督軍速速支援……”

“兵力缺乏，請立即派兵支援……否則前線將有崩潰之危險……”

可是自打柳鏡曉演了一出扣車大法，現(xiàn)在津浦路車皮、機車都極度缺乏，第一師忙了一上午，現(xiàn)在才運走了一個營，再說要應付這樣一場大戰(zhàn)，軍裝、彈藥、戰(zhàn)衛(wèi)材料……都是必備，但是出去緊急採辦軍需物資的幾個，都直搖著頭說道：“督軍大人，奸商擡價啊……”

王自齊就沒有了昨夜牀上那種生龍活虎的勁頭，最後纔想到一個法子：“快！快！快！打電報給段總理，請他派兵增援……就是派不了部隊，也要支援些物資啊……老子每年都上解幾千萬啊……”

兗州。

柳鏡曉最大的一支援軍就在龍文美師的師部裡，龍文共的師部帶著直屬部隊和一個步兵團，再加上配屬的洪斌騎兵團堅守不出，據(jù)說是已經(jīng)打退了柳鏡曉的足足十七波人海攻擊，可惜雙方均無傷亡，至於龍代師長的理由是非常正確的：“萬一中了埋伏怎麼辦？再說，師部也需要人保護?。　?

以前龍文美上報都是我軍以寡擊敗擊敗了數(shù)十倍之衆(zhòng)，這時候龍文美上報的語氣就變了：“敵以數(shù)十倍之兵力圍紅，我軍雖經(jīng)一夜激戰(zhàn)，各部奮勇無雙，某部不幸全員殉國……”

凡是失去聯(lián)繫的，不管死傷，也不管是投降還是被俘，反正龍文美都按戰(zhàn)死上報，他現(xiàn)在賴在兗州不走了，絕不肯上前線去擔驚受怕。

只是主官不到前線，龍共文在前線實在指揮不動也指揮不了，一再要求龍文美回前線指揮，龍文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得出一個英明的決策：“準備把部隊撤回兗州吧……”

沈鷹就不贊同這種意見了，他大聲對龍文美說道：“不要說別的事情了，你把你老弟趕快出擊，把部隊救出來再說！情況還不到絕望的地步……”

龍文美可就不同意這種說法，他大聲喝道：“老子是師長還是你是師長？老子的軍銜比你高兩級??！”

他是準備下手令給他兄弟撤回兗州再說，憑什麼道理你沈鷹能一溜煙跑回來，我的部隊就要在前線拼到彈盡糧絕，才一說這個想法，沈鷹就朝他大吼道：“不能撤，千萬不能撤，一撤就潰了……再說了，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有什麼部隊恐怕撤不出來了……”

潰了還可以把部隊重新收拾起來，在原地死守是死路一條，他也大叫道：“我一個師頂柳鏡曉的全力進攻，你就在這裡說風涼話！堅守，這是需要援軍的！援軍！你把援軍給我弄出來……”

沈鷹可不願爲龍文美火中取粟，他叫道：“反正擅自撤下來一切責任由你負責……”

龍文美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一招絕的，他大叫道：“不如由王督來決定吧……”

結果王自齊下的命令，讓兩個人都苦了臉，王自齊下令沈鷹出擊支援，又下令龍共文將師部撤到曲阜再說，龍文美說：“沈兄弟，你還是不用出去吧……這撤到曲阜是下下之策……”

沈鷹也說：“龍師長，前線的部隊你能撤下來多少是多少吧……還是叫你兄弟撤到兗州吧……”

鄒縣前線。整個戰(zhàn)線都在激戰(zhàn)之中，一些要點，雙方反覆爭奪，不時有士兵的屍體倒在冰冷的地上。

韓信海似乎看到背後陳營那火辣辣的目光，以全師最大的一個步兵旅攻了一晚上，竟然打不下這個小村子。陳營更是發(fā)狂了，他的團隊損失最摻，幾次突擊都無功而返，兩次突擊，顯得心急氣燥，嘴裡直叫：“給我上去?。　?

這時候兩個步兵連終於衝上了小村左側的一個山頭，歡呼著舞動戰(zhàn)旗，韓信海和陳營才終於舒了一口氣，只不過這兩個步兵連，這時候加起來也不到半個步兵連。

前線叫苦連連，平素最最好戰(zhàn)的於長慶跑到旅部報告說：“敵軍抵抗太激烈了……老蕭，再給我一個連，這次我一定打下來……”

蕭如浪這時候也只咬咬牙道：“把白斯文連用上……”

他手裡還有一個連的預備隊，只是想在最關健的地方，想來想去，也就是這個白斯文連，結果於長慶直搖頭道：“算了……這還不如不給，白浪費糧食……”

蕭如浪最後只能說：“我想辦法從段海洲團那調(diào)一個連給你?！?

斜陽下，司馬勘從容指揮，收拾殘餘的少量敵軍，很有一派儒將風範，大有“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概，只是他現(xiàn)在犯了難處，騎著軍馬跑到陸達的團部，繫好軍馬後大聲叫道：“你們團長在哪？我有事找他！”

沒見到陸達，他上前線指揮去了，副團長吳蒼雷拍拍他的肩膀道：“司馬！怎麼了？”

司馬勘見到吳蒼雷，立即露出了笑臉：“兄弟！借點彈藥不介意吧……”

十七師南北轉(zhuǎn)戰(zhàn)，槍炮來源十分龐雜，光步槍有漢造、上海造、晉造、魯造等數(shù)種，劫了馮黎的軍火又有烈風造，開戰(zhàn)之前特地在團一級作了調(diào)整，至少一個步兵團內(nèi)的槍械都是同一型號。

司馬勘知道陸達團和自己團一樣，都是使用漢造步槍，結果吳蒼雷張大了眼睛問道：“老天……司馬，你打了多少子彈啊……開戰(zhàn)到現(xiàn)在才一天??！鏡曉下令部隊攜行兩個基數(shù)，一個基數(shù)是三十發(fā)……你不會把這兩個基數(shù)全打完了吧？”

司馬勘陪著笑臉說：“我們團的彈藥車拉在後面了，一時間上不了……部隊只帶了一個基數(shù)，有幾個連隊消耗很大，現(xiàn)在步槍裡只剩下四五發(fā)子彈……借我點，彈藥車一上來還你……”

吳蒼雷還是問道：“你們團到底打了多少子彈？”

司馬勘答道：“從昨天到現(xiàn)在粗略統(tǒng)計了一下，步槍彈打了二萬三千發(fā)……”

吳蒼雷連連說道：“你們還是真是把子彈流水一樣地打了出去……”

說著，他回頭問軍需說道：“對了，我們團打了多少發(fā)？司馬，可要學習我們團這樣愛惜彈藥……”

軍需翻出表冊，粗略地翻了一下說：“副團長，就目前的統(tǒng)計是三萬二千發(fā)……”

吳蒼雷當即呆在原地，好一會才轉(zhuǎn)頭對軍需說道：“你說多少？”

軍需報的數(shù)字沒有變化：“三萬兩千發(fā)?！?

鄒縣醫(yī)院。

熊曦堆著笑臉，不理陳秀婷醫(yī)生那敵視的目光，拍著胸膛說道：“師長！這是我盡一切力量才搞來的情報，我擔保這情報的正確性……”

陳秀婷冷冷地說道：“柳師長的身體你擔保得起嗎？再說你這個情報你用什麼擔保，用你的人頭嗎？”

熊科長的軍馬統(tǒng)計科開張以來小錯沒有，大錯連篇，因此一聽這話，熊科長就失去了自信，低頭等著柳鏡曉的決定。

柳鏡曉靠在牀上翻動著熊科長送來的情報，許久才說道：“熊科長……這種事情可不得馬虎眼，爲了應付田直明的這次襲擊，我得從前線調(diào)回多少個連隊？”

江蘇。南京。

田直明當真是火大，他大聲罵道：“什麼？運不上去？老子不養(yǎng)你們這幫飯桶！”

給部隊籌措物資，結果發(fā)現(xiàn)沒錢，好不容易弄了點錢，結果又發(fā)現(xiàn)有錢買不到物資，最後好不容易用高價買了些物資，發(fā)現(xiàn)車皮、機車全控制在柳鏡曉手裡，硬是運不上去，田直明能不跳腳？

說著，他拿起手槍往桌子上重重一砸，幾個狗頭軍師連聲相勸：“督軍何必動氣……督軍吉人天相，不必在意這些小小關節(jié)……”

田直明卻是知道部隊可以在前線就地寄食，籌措一部分軍需，但大部分軍需物資還是必須後送，否則部隊很難有戰(zhàn)鬥力，可沒想到柳鏡曉這個黑心肝的傢伙濫紙幣瘋狂搜刮物資，讓自己籌措不到物資。

想到這一點，田直明的火氣就更大，現(xiàn)在柳鏡曉的魯南幣在不知不覺間佔領了蘇北市場，等部隊到了蘇北之後就地大量徵購物資，大家都搶著購買少得可憐的物資，結果導致物價飛漲，民衆(zhòng)拒用江蘇省銀行發(fā)行的銀行幣，後軍方雖然使用強制手段購買，但也只能打折使用，這個柳鏡曉的心實在是太黑了。

一想到這柳鏡曉一旦勢大，自己北面有這麼一個強鄰，豈不是天天都睡不好覺，他當即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一月五日晚上一定要發(fā)起總攻擊！”

鄒縣前線。集愛村。

龍文美師的老兵們眼睛直盯著那邊的煙火，側著身子，躲在牆後，手緊握著步桿，隨時準備擊發(fā)，對付對面而來外來的攻擊。

雖然士氣還算不錯，大夥兒卻連一頓飯都沒吃，廚房被蒙定國的一發(fā)炮彈給轟爛，結果大家只能餓一整天。

對面的十七師似乎專門來饞省軍，大聲叫道：“省軍的弟兄過來吧！餓了吧，我們可是整天都吃白麪??！保證頓頓有肉?。　?

戰(zhàn)事一開，柳鏡曉專門弄了幾萬袋白麪屯積到前線作爲官兵的犒賞，而且這次戰(zhàn)役的伙食供應搞得，藉助於手裡控制的大量機車和大批騾馬車隊，確實不缺肉菜油鹽。

龍文美師的老兵都把視線指向他們當中的一個人，他們正中的一個身影暗地直流口水，想了半天，這個身影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是連長戴米！你要保證天天吃白麪，頓頓有肉??！”

鄒縣醫(yī)院。

柳鏡曉整整幾個小時沒說一句，只是把熊科長送來的這份報告翻來翻去，最後他放了下來，把視線望在窗外，視線中幾點雪米落了下來，柳鏡曉才說道：“下雪了……”

熊科長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在原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硬裝出一副膽氣十足的樣子，陳秀婷在一邊說道：“看樣子還不小了……柳師長，明天恐怕你要多添幾件衣服，省得受凍不好……”

柳鏡曉這時候轉(zhuǎn)頭對熊科長說道：“這次幹得不錯……確實不錯……”

熊科長這才如負重擔，才注意自己的衣衫都溼了，剛想說話，沒想到陳秀婷順手拿起柳鏡曉放在身邊的情況描了兩眼，插嘴說道：“這情報好象不對啊！”

柳鏡曉剛想說話，就看陳秀婷指著田直明部行軍路線上的一個地點，初看不注意，再仔細一看，不由想起一事，叫道：“天助我也！”